中极域的法则学院坐落在一片由星辰砂铺就的广场尽头。这座学院的穹顶是用万载玄冰打磨而成,阳光透过冰层洒下时,会在地面折射出无数流动的法则纹路——那是韩烨飞升前,以神念刻入冰穹的“守护”道韵。此刻,学院的主殿内,三百余名身着青衫的学子正盘膝而坐,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前方那方丈高的玄铁碑上。
碑体并非通体光滑,而是保留着锻造时的原始纹路,仿佛一块未经雕琢的玄铁原石。但就在这朴素的石面上,“玄铁承法,器载万物”八个古篆字正散发着淡淡的金芒,每一道笔画都像是由凝练的法则之力构成,细看之下,能看到无数细微的符文在其中流转。这是韩烨飞升前特意留下的手迹,也是法则学院的立院之本。
主讲的是一位白发老者,名唤墨渊,曾是地冥域的普通炼器师。当年韩烨在坊市修复他濒临报废的本命法宝时,曾对他说过一句:“器物之妙,不在锋锐,而在承力。”这句话让他茅塞顿开,后来便放弃了追求极致攻击力的炼器之路,转而研究如何让法宝承载更复杂的法则。如今,他已是仙界公认的“承道大师”,也是法则学院的首任院长。
“诸位请看这‘承’字。”墨渊伸出手指,隔空对着玄铁碑上的字迹一点。刹那间,那“承”字突然暴涨,化作一道流光涌入殿中,在学子们头顶化作一幅立体影像——那是韩烨当年在紫云阁炼制封神鼎的场景。影像中,青年韩烨赤着上身,手中玄铁锤每一次落下都精准无比,没有丝毫多余的力量,却能让鼎身逐渐撑开一道又一道法则凹槽。
“当年韩烨阁主炼制封神鼎时,八域修士都以为他要打造一件镇压寰宇的凶器。”墨渊的声音带着几分感慨,目光扫过台下年轻的面孔,“可结果呢?封神鼎从未主动伤过一人,反倒是在域外邪魔入侵时,以鼎身承载了中极域九成的冲击,护住了百万生民。为何?因为这鼎从诞生之初,就被注入了‘承’的道韵。”
一名身材高大的学子忍不住起身发问:“院长,弟子不解。修士修炼,不就是为了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吗?若力量不能用于征服,又有何意义?”
这问题一出,不少学子都露出了赞同的神色。他们大多来自下界,自幼听闻的便是“强者为尊”的道理,对韩烨“守护”的理念虽心生敬佩,却始终觉得那是强者的“奢侈品”。
墨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挥手变换了影像。画面中出现了地冥域的猎虎村,年幼的韩烨正蹲在铁匠铺前,小心翼翼地为一柄柴刀开刃。他的动作很慢,甚至可以说有些笨拙,但每一刀都避开了刀刃的受力点,反而在刀背处留下了细密的纹路。
“这位同学,你可知韩烨阁主为何要在柴刀的刀背上费功夫?”墨渊问道。
那名学子皱眉道:“柴刀只需锋利即可,刀背再坚固,难道还能用来砍树不成?”
周围传来一阵低笑,但墨渊却摇了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猎虎村的村民常年上山砍柴,柴刀用久了,刀柄与刀身的连接处容易断裂。韩烨在刀背加铸纹路,是为了让刀身的重量分散到刀背,减轻连接处的压力。这看似无用的举动,却能让一柄柴刀多用三年。”
他顿了顿,指向玄铁碑上的“载”字:“这便是‘载’的真谛——力量不是用来炫耀,而是用来承载责任。韩烨阁主以玄铁铸道,玄铁坚硬,却从不主动伤人;他修炼亿万年,力量足以毁天灭地,却始终用来守护仙界。这便是‘玄铁承法,器载万物’的真正含义。”
影像再次变换,这次出现的是八域大战时的场景。韩烨手持玄铁圣剑,立于地冥域上空,身前是汹涌的魔气,身后是无数瑟瑟发抖的修士。他没有主动出击,只是将圣剑插入大地,一道由玄铁法则构成的屏障瞬间展开,将魔气牢牢挡在外面。屏障上,无数玄铁符文流转,每一道符文都在承受着魔气的冲击,却始终未曾破碎。
“你们看,”墨渊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当时韩烨阁主的力量远胜邪魔,若他主动出击,顷刻便可荡平魔巢。但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他知道,一旦他离开,身后的修士便会暴露在魔气之下。他选择以自身为盾,以法则为载,这便是‘守护’的最高境界——不是征服敌人,而是承载起身后的一切。”
一名来自紫云阁的女弟子起身,轻声问道:“院长,弟子曾听闻,韩烨阁主飞升前,曾在封神鼎上留下一道印记,说若仙界遇劫,可唤醒他的神念。这是否意味着,我们只需等待阁主归来,无需自己努力?”
墨渊闻言,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问得好。但你们可知,韩烨阁主留下印记,不是为了让你们依赖他,而是为了告诉你们——守护之路,从来不是孤军奋战。他留下的,是希望,而不是退路。”
他指向殿外,那里有一片碑林,上面刻着八域大战中牺牲的修士名字。“你们看那些名字,他们中不乏修为低微者,有的甚至只是筑基期修士,却在魔气来临时,用身体挡住了魔刃。他们没有韩烨阁主的力量,却有着同样的‘承载’之心。这便是法则学院要教给你们的——力量有大小,但守护之心无高低。”
说着,他走到玄铁碑前,伸出手掌轻轻按在“玄铁承法,器载万物”八个字上。刹那间,整座石碑突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无数法则符文从碑中涌出,融入在场每一位学子的体内。学子们只觉得脑海中轰然一声,仿佛有无数画面闪过:猎虎村的炊烟,紫云阁的玄铁瓦,谷洪墓碑前的青草,八域修士团结御敌的呐喊……
“记住,”墨渊的声音在每个人心中响起,如同韩烨当年的教诲,“玄铁之所以不朽,不是因为它坚硬,而是因为它能承载千锤百炼;法则之所以永恒,不是因为它强大,而是因为它能承载万物生息。你们来到法则学院,不是为了学习如何征服天地,而是要学会如何以己之力,承载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
光芒散去,学子们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都多了一份明悟。那名身材高大的学子再次起身,这次却对着玄铁碑深深鞠了一躬:“弟子明白了。力量的真谛,从来不是让自己站得更高,而是让自己能为更多人遮风挡雨。”
墨渊点了点头,望向玄铁碑上那八个熠熠生辉的大字,仿佛看到了那个手持玄铁锤的青年,正在时光的尽头,对着他们露出微笑。
殿外,阳光正好,透过玄冰穹顶洒下的法则纹路在地面缓缓流动,如同一条生生不息的长河。河水中,“玄铁承法,器载万物”八个字若隐若现,成为了中极域乃至整个仙界,最深刻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