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能量风暴如同贪婪的巨兽，疯狂撕扯、吞噬着“寂灭意志”号内部的一切。林羽感觉自己像是一片被投入熔炉的羽毛，在无尽的光和热、以及冰冷的寂灭撕扯中不断沉浮。意识支离破碎，唯有紧握着太初通天剑的那只手，还残留着一丝近乎本能的执念。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一股清凉的、带着淡淡咸腥气息和微弱生命波动的能量，如同最温柔的细雨，开始一点点浸润他近乎干涸的经脉与灼痛的识海。这能量很微弱，却异常坚韧，带着一种他熟悉的、源自海洋与“宁静之心”的平和韵味。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重新凝聚起涣散的意识。首先感受到的是无处不在的剧痛，仿佛每一寸骨骼、每一条经脉都曾被碾碎后又勉强拼接起来。其次是沉重的虚弱感，力量被抽空，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显得无比困难。
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片刻，才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战舰冰冷的金属残骸，而是一个……相对完整的、但布满了裂痕与焦黑痕迹的狭小空间。看结构，似乎是某个应急避难所或者未被完全摧毁的储藏室。微弱的光芒来自墙壁上几处断裂能量管道偶尔闪烁的电弧，以及……悬浮在他身旁，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的太初通天剑。
剑身依旧温润，那道光明纹路稳定地亮着，仿佛守护着他的最后一道屏障。而那股滋润他伤口的清凉能量，正是从剑身中缓缓流淌而出，混合着另一种更微弱的、带着海洋气息的力量。
“你醒了……”
一个极其虚弱，却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解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羽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到不远处的角落，汐雅正靠坐在墙边。她依旧是那副苍白枯槁的模样，但手脚上那令人憎恶的寂灭黑金镣铐，却已经消失不见，只在手腕脚踝处留下了深可见骨的焦黑烙印。她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风中残烛，但那双眼睛，却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某种如释重负的平静，以及深深的疲惫。
“汐雅……祭司……”林羽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是你……救了我？”
“是……你的剑……”汐雅微微摇头，目光落在太初通天剑上，“熔炉爆炸的……时候……镣铐的能量连接……中断了……我勉强……催动最后一点……宁静之心的力量……感应到你的位置……把你……拖到了这里……”
她说话极其吃力，每吐出一个字，都仿佛要耗尽力气。“这艘船……快完了……能量风暴……还在蔓延……我们……在底层……一个相对……坚固的……结构缝隙里……”
林羽心中了然。逆熵熔炉的爆炸，威力足以毁灭整艘战舰，他们能侥幸存活，一方面是因为身处底层，结构相对坚固，另一方面，恐怕也多亏了太初通天剑在最后关头自发护主，以及汐雅拼死相助。
“辉……和狻猊呢？”林羽急忙问道，神识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向周围探去，但立刻被混乱的能量乱流和厚重的金属隔断弹回，只能感知到附近极小范围。
“我不知道……”汐雅眼中闪过一丝愧疚，“爆炸……太猛烈……我……只来得及……抓住最近的你……”
林羽的心沉了下去。在那等毁灭风暴中失散，凶多吉少。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辉实力强大，狻猊拥有龙鳞星盾，未必没有生还的可能。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一些力量，离开这个即将彻底崩溃的棺材。
他尝试运转《太初星辰本源经》，但刚一引动，经脉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识海中的太初星核光芒黯淡，旋转缓慢，仅仅完成一个最基础的周天，就几乎让他再次昏厥过去。伤势太重了。
“给……”汐雅似乎看出了他的窘境，颤抖着抬起手，掌心托着几颗仅有米粒大小、却散发着精纯水灵与光明气息的淡蓝色珠子，“这是……我体内……‘宁静之心’……最后凝聚的……本源水精……或许……对你有用……”
林羽看着那几颗几乎代表着汐雅最后生命精华的珠子，心中震动，没有立刻去接。“这……太珍贵了……你……”
“拿去吧……”汐雅露出一丝苦涩而释然的笑容，“我……本源已枯……撑不了多久了……能……摆脱禁锢……看到……归墟的阴谋……受挫……已经……足够了……带着……希望……走出去……”
她的眼神渐渐涣散，气息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林羽不再犹豫，郑重地接过那几颗温润的蓝色珠子。珠子入手即化，化作一股清凉而磅礴的精纯能量，涌入他的四肢百骸。这股能量异常温和，带着强大的治愈与滋养特性，迅速修复着他破损的经脉，滋润着干涸的丹田，甚至连识海的震荡都平复了不少。
虽然不是直接恢复攻击力，但这份源自生命本源的馈赠，极大地稳定了他的伤势，让他至少有了行动和自保的力气。
“多谢！”林羽沉声道，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他挣扎着站起身，虽然依旧虚弱，但不再是刚才那般濒死状态。他走到汐雅身边，将一丝温和的太初星力度过去，试图延续她的生命。
汐雅微微摇头，拒绝了：“不必……浪费……力量了……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她的目光望向虚空，仿佛穿透了层层甲板，看到了遥远的碧波之境，“告诉……大祭司……汐雅……没有……辜负……族的期望……”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头颅轻轻垂下，那丝微弱的生命气息，彻底消散。她的身体，在失去力量支撑后，开始缓缓化作点点蓝色的光粒，如同回归大海般，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那几处焦黑的镣铐烙印痕迹，诉说着她曾承受的苦难。
一位忠诚的祭司，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选择了将希望传递给外来者，自己则坦然面对永恒的安眠。
林羽沉默地站在原地，对着汐雅消散的地方，深深行了一礼。随后，他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握紧了太初通天剑。他必须活下去，带着汐雅的寄托，找到辉和狻猊，完成阻止归墟的使命！
他仔细感知着周围的环境。战舰正在持续解体，外部传来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和金属扭曲的巨响。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刀锋，在残破的通道中肆虐。通过太初通天剑的微弱感应，他能察觉到光明主碎片的呼唤依旧存在，但变得更加飘忽不定，似乎受到了爆炸和空间紊乱的强烈干扰。
他选定了一个能量乱流相对较弱、结构看起来稍显稳固的方向，开始艰难地跋涉。
沿途所见，皆是末日般的景象。扭曲融化的金属、焦黑的残骸、凝固的寂灭能量块、以及零星散落的归墟教徒尸体（有些甚至保持着逃跑的姿势）。空气灼热而污浊，弥漫着臭氧、金属蒸汽和血肉焦糊的混合气味。
他小心翼翼，避开明显的能量乱流和即将崩塌的结构。偶尔遇到一两个侥幸存活、但已经陷入疯狂的归墟低阶教徒，也被他凭借太初通天剑的锋芒和恢复了几分的身手迅速解决。
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穿过一片如同被巨兽利爪撕裂的舱室区域后，他来到一个相对开阔的、似乎是战舰机库的地方。这里同样残破不堪，几艘小型突击艇的残骸如同被揉碎的纸团，散落一地。
而就在机库的中央，他看到了令人心悸的一幕——
一个巨大的、由黑暗能量构成的临时囚笼，正悬浮在半空！囚笼由无数蠕动的寂灭符文构成，不断抽取着周围逸散的能量维持自身。而在囚笼之内，辉正半跪在地，他背后的光翼黯淡无光，甚至出现了破损，圣光长枪断成两截落在身旁，显然经历了极其惨烈的战斗，最终力竭被擒。但他依旧高昂着头，眼神冰冷而倔强地盯着囚笼外的一个身影。
那身影，正是寂灭主教！
他此刻的状态也极其糟糕。身上的主教长袍几乎成了破布条，露出下面干枯焦黑的躯体，权杖顶端那颗黑暗心脏上的裂纹扩大了许多，不断有黑色的能量如同血液般渗出。他悬浮在囚笼前，猩红的眼眸中充满了暴怒、怨毒，以及一丝……近乎疯狂的急切。
“耀光的杂种！说！那个太初小子和那头畜生龙在哪里？！”寂灭主教的声音嘶哑而扭曲，“交出他们，本座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否则，便将你的圣光核心抽出来，点燃万年魂灯！”
辉冷笑一声，即便身处绝境，依旧带着耀光神族的高傲：“肮脏的归墟蠕虫，你也配审判光明？你的熔炉已毁，矩阵崩溃，等待你的，唯有神族的终极裁决！”
“找死！”寂灭主教怒极，抬手就要催动囚笼折磨辉。
就在这时，林羽动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刚刚恢复的有限力量，连同胸腔中燃烧的怒火，全部灌注到太初通天剑中！
“斩！”
他没有使用消耗巨大的剑阵，而是将所有的意念与力量，凝聚于一点，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的混沌剑光，直刺寂灭主教因暴怒而略显松懈的后心！
这一剑，蕴含了他对汐雅牺牲的悲愤，对同伴被困的焦急，以及对归墟的刻骨仇恨！
“嗯？！”
寂灭主教毕竟曾是合体后期大能，即便重伤，对危险的感知依旧敏锐到了极点！在林羽出剑的瞬间，他便猛地转身，权杖下意识地格挡在身前！
“嗤——！”
太初通天剑的剑尖，精准地点在了权杖顶端那颗布满裂纹的黑暗心脏之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颗本就濒临崩溃的心脏，再也无法承受这凝聚了林羽全部意志与力量的致命一击！
“咔嚓……嘭！！！”
伴随着一声清脆而沉闷的爆裂声，那颗象征着寂灭主教力量核心的黑暗心脏，彻底炸裂开来！精纯而狂暴的寂灭能量瞬间失去控制，如同决堤的洪水，反噬其主！
“啊——！！！”
寂灭主教发出了凄厉至极、充满不甘与绝望的惨叫！他的身体如同被充气般膨胀起来，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痕，黑色的能量从中喷射而出！
“不！！！我乃寂灭主教墨伽！怎会陨落于此！！！”
在他的疯狂咆哮中，失控的寂灭能量彻底吞噬了他！他的身躯在能量风暴中扭曲、分解，最终“轰”的一声，化作了一团不断膨胀、散发着恶臭与终结气息的黑暗能量球，随即猛地向内塌陷，湮灭于无形！
一位强大的合体后期主教，竟以如此憋屈的方式，陨落于一个化神后期修士的偷袭之下，伴随着他野心寄托的战舰，一同走向了终结。
随着寂灭主教的死亡，那个囚禁辉的黑暗囚笼也瞬间崩溃消散。
“林羽！”辉脱困，立刻来到林羽身边，看到他虽然虚弱但并无性命之忧，松了口气，随即目光复杂地看向寂灭主教湮灭的地方，“没想到……竟是你结果了他。”
“侥幸而已。”林羽喘息着，刚才那一剑几乎又抽空了他刚刚恢复的力量。“狻猊呢？”
辉摇了摇头，脸色凝重：“爆炸时我们被冲散了，我最后看到它被一道强大的空间裂缝吸了进去，生死未卜。”
林羽的心再次揪紧。狻猊拥有龙鳞星盾，生存能力极强，但被空间裂缝吞噬，吉凶难料。
就在这时，整艘“寂灭意志”号的震动达到了顶点！连绵的爆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头顶的金属穹顶开始大面积塌陷！
“这里要彻底崩溃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辉急声道。
林羽点头，强撑着身体，与辉一同冲向机库边缘一处相对完好的小型逃生舱发射港。幸运的是，还有一艘看起来受损不算太严重的小型突击艇勉强可用。
两人迅速进入突击艇，辉熟练地启动引擎，绕过各种障碍，在战舰彻底解体的前一刻，险之又险地冲出了不断爆炸的“寂灭意志”号舰体！
刚一进入外部虚空，一股远比战舰内部更加混乱、狂暴的能量乱流便席卷而来！永寂之核引力场因逆熵矩阵崩溃而变得更加不稳定，空间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般四处蔓延，破碎的战舰残骸如同流星雨般四处飞射！
突击艇在能量风暴中剧烈颠簸，护盾能量飞速下降。
“不行！这里的空间结构太脆弱了！常规引擎无法进行稳定航行！”辉全力操控着突击艇，躲避着致命的能量乱流和空间裂缝，“我们必须进行短距离随机跃迁，赌一把！”
没有更好的选择。林羽将手按在太初通天剑上，试图借助其与光明珠碎片的微弱感应，提供一个大致的安全方向。
就在辉即将启动跃迁引擎的瞬间——
“吼——！！！”
一声虽然微弱，却带着数悉龙威的咆哮，仿佛穿透了混乱的空间，隐隐传入两人耳中！
“是狻猊！”林羽和辉同时精神一振！
紧接着，他们看到，在远处一片相对“平静”的、由战舰残骸和凝固能量构成的“漂流带”中，一道金红色的光芒正在左冲右突！正是狻猊！它看起来也颇为狼狈，鳞甲上布满了划痕和焦黑，气息不稳，但显然还活着！它似乎被困在了那片由残骸构成的陷阱区域。
“它在那边！”林羽立刻指向那个方向。
辉毫不犹豫，操控突击艇，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艰难地朝着狻猊所在的方向冲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靠近那片漂流带时，异变再生！
那庞大的、如同巨兽之口的“永寂之核”黑暗旋涡，似乎因为矩阵崩溃和之前的爆炸，其核心区域，突然亮起了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无比古老、仿佛能穿透一切黑暗的——
温暖白光！
那光芒与林羽剑中的碎片同源，却更加浩瀚，更加本质！正是光明珠碎片！
它似乎因为外部束缚的松动，而短暂地显露出了自身的存在！
与此同时，林羽手中的太初通天剑，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欢呼般的剧烈嗡鸣！剑尖笔直地指向那点白光！
但下一刻，那点白光周围，粘稠如实质的黑暗疯狂涌动，仿佛无数触手般缠绕上去，试图再次将其拖入无尽的沉寂。同时，一股远比寂灭主教更加恐怖、更加古老、仿佛源自宇宙冰寂本身的淡漠意志，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缓缓扫过这片空域！
“吞星之喉……被惊动了！”辉脸色剧变。
而那点光明，在黑暗的包裹下，再次变得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熄灭。
“我们必须过去！”林羽盯着那点希望之光，斩钉截铁。
“可是那片区域是引力奇点和空间乱流最密集的地方！这艘小艇根本撑不住！”辉看着仪表盘上疯狂报警的数据，语气沉重。
就在这进退维谷之际，三艘熟悉的银色流线型飞行器，如同幽灵般，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侧翼。是虚空遗民！
为首的光影虚影投射而出，信息传来：
“幸存者。逆熵矩阵崩溃，‘吞星之喉’苏醒进程中断，但并未停止。其本能防御机制已激活，核心区域已成为绝地。” “光明碎片仍在挣扎，但其能量正在被快速消耗。归墟主力舰队正在赶来。” “吾等可助尔等脱离此区域，但无法进入核心。”
信息依旧冷静而直接。
林羽看着远处那在黑暗中明灭不定的希望之光，又看了看被困在残骸带中奋力挣扎的狻猊，以及身旁伤痕累累的辉和这艘濒临解体的突击艇。
绝境，似乎依旧是绝境。
但这一次，他手中紧握着太初通天剑，清晰地感应着那同源光芒的呼唤。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舷窗，望向那无尽的黑暗与那点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告诉我们，该怎么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