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蓁目光淡淡掠过苏恒,并未接他的话茬,转而道:二哥这是从哪里回来?听闻三婶近来病症发作少了,可是快要痊愈了?吴淑娴已许久未曾露面,三房事务全数交由万姨娘打理,连素来看不上万姨娘的苏老夫人也未曾多言。府中众人都心知肚明,吴淑娴想重拾往日风光怕是难了。她娘家虽是富商,终究权势不足,于事无补。
苏恒面色微凝,随即含笑打量她:四妹妹近来气色极佳,莫非有什么喜事临门?
自苏战夫妇回府,苏晟变着法子对苏蓁嘘寒问暖。如今的苏蓁早非昔日木讷模样,通身气度雍容,容色愈发清丽,任谁都无法忽视。我哪有什么喜事,苏蓁从容应道,倒是二哥近来似乎公务繁忙,想来是有好事将近了。
闻言,苏恒竟露出几分真切笑意: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前些时日确实有些晦气缠身,不过近来正在设法化解,眼见诸事顺遂,难免欣喜。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苏蓁:不过四妹妹也不必过谦,我看你的好事也该近了。
苏蓁默然不语。苏恒拱手一礼:尚有要事在身,就不与四妹妹多叙了,告辞。说罢大步离去。
露珠愤然道:二少爷说话也太不客气了。苏恒话中带刺,任谁都听得出来。
苏蓁凝望着苏恒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姑娘?琥珀关切询问。
他今日有些反常。苏蓁沉吟道。她深知苏恒此人看似不问世事,实则最为狠辣。前世苏晟那般结局,必与苏恒脱不了干系。
虽说今生许多事已在暗中改变,但方才那番话似乎暗示着,苏恒还藏着后手。
可要让贺侍卫去盯着二少爷?琥珀提议。
不必,贺川尚不足以应对。苏蓁摇头。苏恒不足为惧,但他身后之人却需谨慎。她淡淡道:静观其变罢。
回到西院,甫踏入房门便见星罗与云锦面色焦灼。待星罗掩好房门,将苏蓁迎至内室榻前,云锦压低声音道:姑娘,沁嘉堂的青儿递来消息了。
如何?
老夫人要亲自出手,就定在两日后。云锦愤然道,老夫人实在太狠心了,老爷夫人待她那般孝顺,她竟要算计大少爷。还有那位表小姐,早知她不是个省油的灯,真真是不知羞耻!
慎言。星罗轻声制止,转向苏蓁问道:姑娘,眼下我们该如何应对?
在两日后?苏蓁问道。
那日是像家宴,恰逢夫人的几位闺中密友要来探望……云锦未尽之言不言而喻—苏老夫人正是要借众人见证,坐实苏晟玷污燕依依清白的罪名,当着所有人的面逼苏晟负责,让他无从推脱。
这与上一世的手段一样,重来一次依旧毫无新意。
既如此,你给亲儿带句话。苏蓁示意云锦附耳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
不过还需派人盯着,苏蓁又道,此事不容有失。
奴婢明白。云锦眼中闪过兴奋之色,定将此事办妥。
苏蓁浅笑:这是桩美事,可别办砸了。拆人姻缘,可是要遭报应的。她指尖轻叩茶盏,气定神闲的模样竟似执棋的弈者。
……
夜色深深,距汴京城数百里外的别庄大厅中,一道身影闲坐主位。
厅内肃立着数名黑衣劲装的侍卫,为首之人单膝跪地:属下办事不力,消息走漏,请主子责罚。
无妨。紫红衣少年慵懒摆手,袍角金线绣制的蛇纹在烛火间若隐若现,仿佛随时要腾云而去。他把玩着一支女子发簪,俊美面容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邪气,可那双桃花眼中却清明如雪。
本就没打算瞒天过海。赵宇宸道,不过是为争取时日。既然消息已泄,眼下更需抓紧。
主子,黑衣人蹙眉,汴京城诸事未了,时间紧迫,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既要永绝后患……他偏头思索片刻,漫不经心道,便寻个时机了结赵家庶出兄弟。
提及这个血脉相连的兄弟,他语气中没有半分迟疑,仿佛在说毫不相干的陌路人。
主子?黑衣人一怔,这些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为何突然……
往日懒得理会,如今他既不安分,赵宇宸眸光转冷,不除之,我难以安心离去。
可侯爷已带他步入仕途,黑衣人回禀,近日这兄弟常随侯爷左右,听说侯爷正为他们打点人脉。下手不难,但难免惊动各方。
赵博这个没用的东西!赵宇宸面色骤沉,语带怒意。
他直呼靖安侯名字,众人却无半分异色,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黑衣人低声道:主子不入仕途,侯爷担忧门庭无人支撑,这才让他暂代。
赵宇宸行事向来不羁,想来赵博确实已无计可施。若非如此,以靖安侯素来偏袒的性子,怎会舍弃嫡子转而栽培赵子霖。
罢了。赵宇宸眉峰微蹙,靖安侯府的事暂且搁置。从今日起,加派人手暗中护卫安乐公主。
主子,黑衣人踌躇片刻,终是鼓起勇气道,既然终要分道扬镳,不如现在就与安乐公主划清界限......
何时轮到你来指点我行事?赵宇宸眼风淡淡扫过,黑衣人顿时噤若寒蝉,只觉背脊生寒。随即听得头上传来清冷嗓音:我做与不做在我,她领不领情在她。至此,我已仁至义尽。
语声里带着疏离的漠然与决绝,与他俊美无俦的容颜相映,竟生出令人胆寒的凛冽。
他拂袖起身,袍角金纹在烛光下流转:依计行事。
定汴京那边,听闻苏恒已收集大半证据。黑衣人禀报,只怕年后便能集齐所有罪证,届时苏家必将首当其冲。
正好。赵宇宸唇角微扬,若苏恒遇阻,不妨暗中相助。
可苏恒是南王的人。黑衣人提醒。
我自然知晓。赵宇宸漫不经心地摆手,不过是让苏家暂且替我们挡一挡风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