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年味越来越浓，鞭炮声不断，有些人家的年夜饭不固定在晚上吃，什么时候做好什么时候吃。
吃团圆饭之前，要烧香祭祖，同时放鞭炮赶年兽。
一阵一阵地噼里啪啦声响，湿冷的天气让人越来越不想起床，李落殇把横在身上的胳膊轻轻拿开，再把搭在他身上的腿放下去，掀开被子准备先去洗个澡。
刚爬起来就被床上的人一把捞回去，“去哪？”
“洗澡，然后下楼看看。”李落殇无奈，任由他又像只八爪鱼一样的粘着自己，摸摸他的头，“乖，你再睡会，一会吃饭叫你。”
“嘘，再陪我睡一会。”祁宗铭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哼哼几声，若有若无用下巴蹭了蹭李落殇。
李落殇笑了笑，反正楼下缺了他也耽误不了什么事，索性就缩在祁宗铭怀里拿手机回消息。
都是一些祝福的问候，挑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回复了。
祁宗铭又睡了会，快十一点了，李落殇放下手机叫他起床，“起了宝贝，该下楼拿压岁钱了。”
“压岁钱？”祁宗铭手在他腰上摸着，胳膊用劲把两人贴得更近，胸肌贴着后背，腿挨着腿，胯贴着臀。
李落殇太了解他这些小动作了，一把抓住他胡作非为的手，“宝贝儿，一会我还得下楼干活，你不想起就再睡会我下去看看，吃饭的时候再来叫你。”
祁宗铭不满的哼了哼，李落殇转身在他嘴上亲了一口，语气温柔的哄道：“好不好？”
“我跟你一起”，祁宗铭利落的起床穿衣服，李落殇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他，祁宗铭张嘴含住，一只手撑在洗漱台上把李落殇环在怀里，一只手刷牙，还打了个哈欠。
李落殇的卧室都装修的像套房，里有独立的卫生间，沙发，茶几，靠近阳台的那边用玻璃门隔出了一间书房。
书架上放满了书，两张电脑桌两台电脑，贺志在这边有自己的房间，但两人喜欢聚在一块打游戏。
李落殇惦记着快点下楼帮忙，三两下洗漱完想先下楼，但圈住他的人不放人，“今天怎么这么粘人？”
祁宗铭拿起牙杯漱口，洗完脸才说，“一起下去，舍不得和你分开一点。”
“胡说八道些什么？”
家里杀鸡宰鱼的活基本都包揽在李安然身上，他负责把这些处理好，陈女士负责把食材下锅变成美食。
“呦，舍得起来啦？昨天某人怎么说的？”李清浅摘着菜，看着慢慢悠悠下楼的两人，一双含笑的眼睛往李落殇身上瞟。
李落殇挑眉，“谁说的？我没说。”说完走过去帮忙切菜。
“把小米辣剁了，一会煎鱼用的调料。”李清浅懒得跟他扯。
祁宗铭也找了把刀，在一旁切腊香肠，李落殇把剁好的辣椒放进小碗里备着。“不错，刀工有长进，比剁排骨的时候好太多了，切好的香肠盘子里，一会蒸着吃。”
“来，猪耳朵，切了一会凉拌，那个鸡也砍了”，李安然拎着两只猪耳朵过来，再开门出去拎条鱼进厨房。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在客厅桌子上备菜，没一会厨房就传出一股鱼香味，没吃早餐的两人肚子默契的打鼓，李落殇给他喂了一块白萝卜。“忍忍，留着肚子吃团圆饭。”
祁宗铭嚼着白萝卜点点头，继续挑虾线。
李清浅跟李安然你一嘴我一嘴的打趣着，旁边的两人时不时的低头呓语，好不恩爱。
可怜我们安然，今年还是单身。
“小米辣剁好了吗？给我拿进来。”陈女士在厨房吩咐，李安然应了一声，端着辣椒进去，顺便在里面帮忙打下手。
一家人磕磕碰碰又莫名有默契的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李落殇往老爷位上插上香，嘴里念叨几句保护之类的话。
李安然也和祁宗铭贴好对联回来，“吃饭，吃饭，”陈女士招呼他俩。
祁宗铭走到李落殇旁边坐下，陈女士对他说：“阿铭，本来年夜饭是晚上吃的，我就想着你们年轻人下午晚上要出去玩，所以做早了，我学了几道你们广东菜，你尝尝。”
“没那些规矩阿姨，什么时候吃都一样，团圆饭不就一家人一起吃饭，什么时候吃都一样，重要的是跟家人吃饭。”祁宗铭说着夹了几筷子粤菜。“嗯，好吃，谢谢阿姨。”
“好好好，”陈女士应着，“贺志呢？回家了？打电话让他过来吃饭。”
“早上就走了，说晚上再过来”，李清浅低头回时野消息。
“你那个小男朋友，什么时候带回来见见？”陈女士夹了几筷子虾在祁宗铭碗里，李清浅一副失宠了的表情。
李落殇把处理好的螃蟹肉放祁宗铭碗里，笑了声，“不急，让她们再处处，才谈多久，毕业了再说。”
陈女士又给自己小儿子夹了块腊肠，“见个面又不是催她们结婚，我也好给她把把关，看看我宝贝女儿能不能托付给他。”
“行行行，过两天我让他过来拜个年，”李清浅放下手机，“他本来也打算过完年来咱家一趟的。
吃完饭，陈女士给每个人都发了红包，祁宗铭的最大，最厚，比他们的厚了足足一倍。
一家人举杯一起碰了一下，一人又给陈女士说几句吉祥话，就开始收拾碗筷。
***
晚上，柿子树上挂着几个红灯笼，贺志过来了，李落殇从躺椅上起来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志啊，啧，不太妙，敌军过几天就要见丈母娘了，丈母娘亲自点名要见面的。”
“嗯，我知道，昨天你们走了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听到的。”贺志说。
难怪不在这边吃饭。
“没事，没事……”李落殇拍拍他的肩膀。
贺志看了一圈，陈女士出去跟朋友打麻将了，李清浅和祁宗铭他们在那里挑烟花，仙女棒什么的。
然后压着声音说：“我昨天就想找你算账了，你不是说会分手的吗？这怎么直接见家长了？”
“我感觉会分手，谁叫你那么怂，那个男的性格不适合，太敏感了，不够信任。”李落殇又躺回去。“红包在你屋里，自己去拿，我妈出去玩了。”
“我再信你一句话，我就是狗。”贺志转身上楼，有三个红包，陈女士一个，李落殇一个，祁宗铭居然也给了一个。
李安然和祁宗铭把烟花搬到路上，李清浅小跑回来，拿出手机准备拍照，他们商量了一下，由李安然来点火。
李清浅和贺志站在柿子树下，李落殇继续躺回躺椅上，祁宗铭站在他旁边。
陈女士这时也回来了，“回来跟你们一起看看烟花，陪你们跨年。”
李安然点燃烟花倒数着3，2，1，他提前了几秒点燃线，00:00整，一颗接着一颗明亮的流星串上夜空，砰！光芒四散。
李落殇穿过树枝看，绚丽五彩地烟花冲破黑暗绽放在光秃秃的柿子树上方，散开的焰火像一朵巨大的花，燃烧绽放在树枝间，一簇簇接连不断。
烟花赋予了它生命力，枯木逢春。
此时烟火灿烂，此时家人团聚，他喜欢的烟花不歇，周围邻居的烟花也准时升上天空。
李落殇望向祁宗铭，祁宗铭仰着头在看烟花，跟维多利亚港那次一样。
感觉到有人拉自己的手，祁宗铭回握住蹲下来问李落殇怎么了，他听见李落殇对他说：“我觉得自己非常幸运，很幸福，我爱你，新年快乐宝贝。”
祁宗铭笑了，拉起他的手在嘴边吻了一下，“我也非常爱你，新年快乐宝宝。”
李落殇欣然的笑了，拉着他的手继续看烟花，祁宗铭则静静的看着他。
这次，他看烟花，他看着他。
“哥，新年快乐！”李清浅拍着视频喊道，“妈妈新年快乐，宗铭哥新年快乐，安然新年快乐，贺志新年快乐。”
陈女士：“宝贝们，新年快乐！”
李安然：“大家新年快乐！”
贺志哼哼，“凭什么我排在最后，李落殇才应该排在最后。”
“你幼不幼稚，多大人了还争这个。”李清浅录完马上就给时野发过去，“下次我提前加一句，排名不分先后行了吧。”
贺志比李清浅高，她也没避着他，他看见对面秒回了个：“新年快乐，清浅宝贝。”
李清浅回了个红色的爱心。
贺志扭过头不再看她的手机，点了支烟想找李落殇聊聊，算了不找了，那边也在秀恩爱。
拉着准备再放几桶烟花的李安然往楼上走，“别放了，喝酒。”
陈女士看了会就回房间休息去了，李清浅咋咋唬唬的拉着贺志他们继续放烟花，贺志说留着明后天放。
最后一桶烟花放完。
祁宗铭眸光晦暗地看了眼远处停着的两辆黑色商务车，又看了一下手机。
十二点半了，不能再拖了。
有东西落在李落殇脸上，冰冰凉的，下雪了。
下雪了！
兴义很多年没下过雪了，七八年了吧。
他刚想说下雪了，祁宗铭先开了口，“下雪了，宝宝。”
“嗯。”
祁宗铭握紧他的手，“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吗？”
李落殇又嗯了一声。
祁宗铭继续说：“会永远陪着我，会一直等我。”
“会的”，李落殇再次向他保证。
“宝宝”，祁宗铭又唤他，把他另一只手也拉过来，捂着他冻僵的两只手。
“嗯？“李落殇温柔耐心地应着。
“我得走了，”祁宗铭低声说，“我必须回去，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我会解决的，最差的情况就是可能，可能我会跟别人订婚，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跟她有什么的。”
“什么意思？”李落殇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力抓住他的手，猛地坐起来，祁宗铭的话几乎将他湮灭，心里泛起无边的不安和苦涩。
祁宗铭看着李落殇发红的眼睛，心口针扎似的疼，不忍将暂时分别的话再说一次，他只能一遍一遍的保证他会回来的，他会解决的。
夜里漆黑静谧，李落殇低哑的声音响起，打断他的保证，“为什么？”
祁宗铭看向商务车那边，“奶奶来了，她很生气”。
李落殇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微微哽咽，“要多长时间？需要我陪你回去吗？”
他心里明白，亲情是与生俱来的羁绊，祁宗铭生在这个家庭，享受着家族的托举和财富，他就不能只属于自己。
他看着祁宗铭，用力拉着他的手，今天他变得幼稚，想耍赖不让他走，他直觉放他走了他们会分开很久，甚至永远。
祁宗铭也与往日不同，耐心温柔的哄着他，跟他保证。
“不知道，要看奶奶态度怎么样，几个月，一年，两年，三五年都可能。”
“我自己过去就好，没在家过年，老太太亲自过来抓我回去呢，没事。”
李落殇只看着他不说话。
“宝宝，你乖好不好？”
“一年，最多一年我就来找你好不好？”
在李落殇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帮他拂去发尖的雪，“乖，我真的得走了，你帮我跟阿姨解释一下，回深圳了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好吗？”
李落殇还是不说话，令人不安的沉默散在这寒冷的夜里。
“是分手的意思吗？”李落殇抬眸看他。
祁宗铭沉默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落殇用一只手找出烟点上。
一根烟的时间过去，李落殇把烟头踩熄，他说：“是分手的意思对吧？”
“不是，分手，你想都别想。”祁宗铭冷言打断，“我说了我解决了家里的事就会来找你的，你听话好不好？”
“那为什么会跟别人订婚？今天你电话里说的联姻是什么意思？”李落殇问。
“那个联姻说的不是我”，祁宗铭回他。“订婚是万不得已才可能，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
雪飘落在他的发间，落在他的睫毛上，眨了眨雪花就跌进他的眼框里。
又眨一下，雪就化了，融化的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溢出眼眶顺着他鼻梁滑落，碎在地上。
他将被模糊的视线重新聚焦，看着远处的黑色商务车渐渐驶远。
最后他还是松手了。
“我等你，但我也说过你有其他人了，我会爱你，但不会跟你在一起。”
黄色的车尾灯彻底从他的视野里消失，地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雪下大了。
祁宗铭走了。
周围的邻居还在放烟花，绚丽五彩的光影映照在窗户上，耳边传来大家惊叹下雪了的声音，和一阵阵轰隆隆的砰砰声，热闹。
烟花易冷。
这一晚李落殇早早的上楼去睡了，上床，用被子把自己的脑袋裹紧，想快点入睡，但是被子无法隔绝窗外震耳的炮声，他又下床把窗户关了，窗帘拉上，然后又倒回床上重新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