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愈手中铁矛如蛟龙出海,转眼间连挑三名敌兵。这般武艺令朱慕都不禁暗叹:有此等猛将,火器发展或可暂缓。
蓝玉见状不甘示弱,手中钢刀翻飞,将剩余两名元兵斩 下。
贾鲁,可愿归降?
朱慕催马上前,目光灼灼。眼前这位虽是元廷命官,却是难得的汉人俊杰。
须知贾鲁出身山西高平,乃元代着名的治水能臣。
前世,贾鲁曾亲赴黄河沿岸,主持修筑堤坝,屡次指挥治水工程,将百姓从滔天洪水中解救出来。升任中书省检校后,他针对朝廷积弊呈递数万言改革奏章。
今生,至正八年贾鲁受封都水使者,翌年五月,朝廷在山东、河南设立行都水监专司治河。丞相脱脱召集重臣商议治河策略时,贾鲁驳斥众臣保守之见,力陈黄河非治不可唯有疏通南河、堵塞北河使归故道,方可事半功倍。
期间贾鲁勘测地势,标记险要,沿河道跋涉千里锁定水患关键,绘制详实河防图并提出双策:其一是加固北岸堤坝遏制决口;其二是疏浚与筑堤并行,导引河水东归故道。朝廷最终采纳后者。
至正十一年四月初四,元廷敕封贾鲁为工部尚书兼总治河防使,赐二品银印,征调民夫十五万、兵卒两万开工。按前世轨迹,此刻贾鲁本该在治河工地上,却因朱慕引发的变故,竟出现在脱脱军中沦为俘虏。
随着朱慕势力席卷浙江,坐拥江浙膏腴之地与淮北数城的他,已统率数十万雄师。这般疆域早非名号所能镇服,称王势在必行——毕竟部属们也需要晋身之阶。
虽得李善长、胡惟庸等干吏辅佐,但二人此前仅任微职,虽精于实务却欠缺统筹全局之能。朱慕急需一位能在他出征时坐镇后方的重臣,而贾鲁堪称完 选:汉臣身份、治世能臣、曾任元廷 ,后世史家赞其智计超群胆识过人,更将之与汉代治水名家贾让并称。
(被俘的贾鲁面色灰败,望着最后几名亲卫倒在少年义 下,对朱慕的招降始终沉默以对。这情形激怒了视朱慕如神的蓝玉,他岂容有人对大帅如此无礼。
“狗官,竟敢对大帅无礼,老子宰了你!”
“住手!”
朱慕喝住暴怒的蓝玉,再次对贾鲁说道:“贾鲁,朝廷昏庸无道,我等 乃替天行道。我朱慕起兵,为的是让天下汉人百姓过上好日子,不再受欺压。你也是汉人,不如随我 大业。”
贾鲁神色微动,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讥讽道:“为了百姓?呵,怕是为了你自己吧?”
朱慕朗声一笑:“这两者有何冲突?我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既然朝廷无能,不如让我来试试。况且我朱慕出身贫寒,深知百姓疾苦,若我得天下,必善待黎民。”
贾鲁仔细打量朱慕,见他神色肃然,不似作伪,心中不由生出一丝认同。
然而——
“贾鲁誓不事二主,要杀便杀。”
说完,他闭目不语。
“大帅,这厮不识抬举,不如让俺砍了他!”蓝玉凑上前道。
朱慕抬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小小年纪,整天喊打喊杀,成何体统?给你的书读了没?不识的字可以问我。”
蓝玉顿时支支吾吾起来。
一旁的邓愈偷笑。
“邓愈,你也别笑。既然跟了我,我便要对你们负责。你们年纪尚小,正是读书的时候,莫要荒废光阴。”
“啊?我也要读?”邓愈笑容僵住。
这回轮到蓝玉“库库库”偷乐。
“听着,若你们只想当个冲锋陷阵的莽夫,不读书也无妨;但若想统领千军万马,不读书可不行。”
胡大海闻言叹道:“大帅是为你们好,莫要不知好歹。”
他与蓝玉、邓愈不同,自幼渴望读书却苦无机会,如今见朱慕劝学,感慨万千。
“俺……俺读就是了!”蓝玉委屈嘟囔。
邓愈见状,也道:“那俺也读。”
安抚完二人,朱慕转向贾鲁,笑道:“罢了,我不杀你。看你也没胆子自尽,暂且跟着我吧。”
贾鲁惊讶地睁开了眼。
……
小山上。
朱重八赤着上身,沐英用沾了烧酒的麻布为他擦拭伤口,每碰一下,朱重八便疼得龇牙咧嘴。
周德兴、汤和等人嗅着浓烈的酒香,馋得直咽口水,眼巴巴盯着沐英手里的麻布。
沐英年纪尚小,哪见过这般虎视眈眈的目光,被盯得浑身发毛,手足无措。
朱重八也受不了了,挥手赶人:“去去去,都散开,别在这儿围着!”
周德兴忍不住嚷道:“重八,小九用烧酒消毒,莫不是糊弄人?这酒香得紧,他咋酿出来的?”吴氏兄弟、郁新、郭景祥等人连连附和。
朱重八还未开口,汤和先急了:“周大哥休要胡言!小九岂会骗人?这酒如此烈,就算杀不死‘病毒’,也能醉死它们!”
周德兴懒得理他,暗自嘀咕汤和自打金陵回来就处处护着小九,活像变了个人。他舔了舔嘴唇,冲朱重八道:“重八,俺也伤了,给俺一瓶酒消消毒!”
汤和赶忙举手:“俺也要!”四周弟兄们眼冒绿光,疯狂点头。
“想都别想!”朱重八斩钉截铁,“要消毒就在这儿消,酒一滴都不准带走!小九说了,这酒金贵,得省着用。”他又叮嘱沐英:“谁要都不给!”
沐英用力点头:“嗯!谁也不给!”
众人非但没散,反而凑得更近,饿狼般的目光盯得朱重八后背发凉。他吼道:“滚远点!”
周德兴咧嘴一笑:“不让喝,闻闻总行吧?”吴良猛吸鼻子:“香!真香!”徐达打趣道:“重八哥,你这会儿可是个活酒坛子!”
朱重八浑身不自在,催沐英草草包扎完,拔腿就跑。一群汉子嗷嗷叫着追上去,引得士兵们目瞪口呆——头领们这是疯魔了?
徐州城门大开,红巾军如潮水般涌出,直奔官兵营地。
官兵营寨空无一人,很快被红巾军占领。他们收拾了营中剩余的粮草物资,随即调转方向,朝淮北进发。
芝麻李骑在马上,忧心忡忡地望着西北方向,对彭大说道:不知刘大帅他们情况如何,但愿平安无事。
彭大安慰道:大哥不必担心,刘大帅身经百战,脱脱未必是他对手。去年刘大帅以少胜多,大败帖木儿三十万大军的情景,你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芝麻李精神一振,那一仗打得荡气回肠,给咱们 军大大长了威风!可惜——他脸色突然阴沉,要不是李思齐那个叛徒勾结元军,从背后偷袭刘大帅,说不定早就打过黄河了。好在刘大帅临危不乱,退守毫州后重整旗鼓,又斩杀了元军主帅八秃。
彭大眼中充满敬佩:刘大帅真是当世豪杰,天下无人能及。他忽然想到朱慕,随即摇头失笑,心想朱慕兄弟虽然了得,但比起刘大帅还是差远了。
李大哥,刘大帅如此厉害,就算遇到脱脱突袭也定能应对。现在又有咱们前去支援,说不定还能再创大败帖木儿的辉煌呢!
芝麻李闻言展颜一笑:但愿如此!
红巾军行进迅速,不久便抵达二龙岭。
报!前方探子回报,道路安全,可以通行。斥候飞马来报。
传令,加速通过。芝麻李挥手示意。传令兵立即飞奔向前传达命令。
彭大望着二龙岭道:这鬼地方要是埋伏一支元军,咱们可就麻烦了。
二龙岭是通往淮北的必经之路。小股部队尚可走山间小道,大军却只能走这条要道。
红巾军开始通过山岭,刀枪林立,人声嘈杂。虽然军纪不严,但士气颇为高涨。
山岭下的密林中,几声布谷鸟叫过后,几个身着土黄色衣服的士兵钻出灌木丛。
林中空地上,密密麻麻坐满了同样装束的士兵。一个身披铁甲的壮汉靠在大树旁闭目养神。
探子快步上前,单膝跪地禀报:千户大人,徐州红巾军已开始通过二龙岭。
铁甲壮汉猛然睁眼,冷笑道:终于来了,速速带弟兄们上山。对面可曾知会?
已遣人通报。
好!芝麻李,建功立业就在今日。弟兄们,随我诛杀逆贼!
诛杀逆贼!
徐州红巾军先锋正穿行于二龙岭间,虽得急行令,奈何人马众多,山道狭窄,行进依旧缓慢。
所幸前队平安越岭而出。
中军阵中,芝麻李与彭大等将领正策马入岭。芝麻李不断环视两侧山巅,但见林海随风摇曳,枝叶婆娑间似有黑影闪动。
传令加速行军!
得令!
彭大见状凑近:李兄何故忧心?
芝麻李指向一处山崖:总觉那厢藏有伏兵。
彭大宽慰道:斥候方才巡查过......
话音未落,山岭间骤然响起号角。霎时箭雨倾盆,谷中红巾军哀嚎四起。
有埋伏!速举盾!彭大拽着芝麻李滚 背,厉声疾呼。
......
山巅处,汤和望着众人追逐重八的身影,咧嘴直笑。
徐达奇道:你怎不追?
汤和高深莫测地晃了晃脑袋:痴人耳。说罢夺过沐英手中麻布深嗅,满脸陶醉。
徐达面色骤变——那分明是擦拭过重八身躯的汗巾!
滚远些!他抬脚将汤和踹飞,腌臜东西!
汤和摔得莫名其妙:不过闻闻酒香......
山脚下,清点伤亡的王全旭怒容满面。白昼激战的损失令他心如刀绞。
夜风送来山上的嬉闹声,更添愤懑。
朱重八......他咬牙暗誓,明日定要你血债血偿!
被众人擒住的朱重八身上酒气已散,引得追兵阵阵嘘声。
朱重八默默伫立,凝视着山下灯火通明的官军营地,远处零星的篝火在夜色中闪烁。
不知刘大帅现在如何,脱脱的主力部队是否已经与他们交锋?
还有小九那支队伍,可曾遭遇敌军?
但愿他们都平安无事!
明日必将又是一场恶战啊!
他转身望向身后的将士们,虽然士气高昂,但疲惫之色却难以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