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归宁低头整理行李的模样,张了张嘴,想说“你留下吧”,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归宁那副非去不可的决绝,就算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一时只觉得抓心挠肝,却半点办法都没有。
归宁收拾好东西,转身就看到李莲花烦躁的模样,疑惑地问:“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莲花被他问得一愣,眼神有些慌乱地四处瞟了瞟,连忙掩饰道:“哦,没什么,就是在想你这一去,要走多久啊?”
归宁低头思索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与难过,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归期不定,不过我会给你写信的。”
他这副模样,是因为舍不得离开莲花楼,舍不得离开李莲花,可落在李莲花眼里,却完全变了味。
他只当归宁是因为要去见那个“朋友”,才这般伤感,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手指松开又攥紧,反复几次,才勉强忍住了伸手拉住归宁的冲动。
李莲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翻涌,轻声道:“出去闯闯也好,多看看外面的世界。要是受了委屈,就随时回来,有我在。”
这次,他没有用兄长的口吻,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恳求,只盼着归宁能懂他的心意。
归宁用力点头,眼神认真了许多:“放心吧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那我走了。”话落,他拎起行李,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脚步没有丝毫犹豫。
李莲花看着归宁渐行渐远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单薄的身影消失。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驾着车缓缓离开了。
只是赶车的时候,心思总也集中不起来,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归宁的模样,心绪乱得像一团糟。
“要不要我派人给你查查他去干嘛了?”笛飞声的声音突然从马车后方传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他不知何时竟跟了上来,抱臂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眼神里满是戏谑。
李莲花的嘴角抽了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懒得跟他搭话——他实在不想搭理笛飞声这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笛飞声看着他这副窘迫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语气里的讥讽又深了几分:“乔婉娩那里,你为爱自苦,连半分解释都不肯说;到了归宁这里,又这般畏畏缩缩,连问都不敢问。李莲花,我真不知道你到底配不配得上‘情深’二字。不行的话,我替你把他留下来如何?”
李莲花猛地扭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意,语气冰冷:“我劝你别碰他,否则……”
笛飞声嘴角的笑意更大了,慢悠悠道:“否则?否则你会为了归宁,重新拔出那把四顾门的剑吗?我倒想看看,还能不能握得稳剑。”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可这一切,远处的方多病都一无所知。
他拎着满满两大袋瓜果蔬菜,脚步轻快地往回走,还没到莲花楼,就开始咋呼:“李莲花!我买了好多新鲜的蔬菜,今晚咱们可以好好做一顿……”
话还没说完,他就愣住了——眼前的莲花楼空荡荡的,别说人了,连马车都不见了踪影。
方多病气得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怒吼道:“李莲花!你又不告而别!”
就在他气冲冲地想骂人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旁石头上放着的一封信。
他弯腰捡起来,拆开一看,只见第一张纸上写着:“我与阿飞尚有私事,今日需先行一步,特留此信告知,不算不告而别。”
“哼,你这个滑头老狐狸,就会找借口!”方多病嘀咕了一句,又拿起第二张纸,神色瞬间变得诧异。
纸上的字迹依旧,却多了几分急切:“我并非老狐狸,也绝不滑头。此信乃是劝谏吾友,莫要赌气咒骂,当速速离开此处,迟则生变。”
“我信你才有鬼呢!”方多病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莫名有些发慌,他赶紧打开第三张纸,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整个人都僵住了“信我绝非有鬼,请速去青石旁一探究竟,我已点燃信烟,你小姨即刻要来抓你,速走,速走!”
方多病猛地抬头,朝着青石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道黄色的信烟正在空中袅袅升起。
他气得跳脚,却不敢有半分耽搁,拔腿就往相反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放狠话:“李莲花!你给我等着!下次再让我见到你,我非扒了你的狐狸皮不可!”
云隐山的风总带着三分凉意,裹着松针的气息漫过青石阶时,归宁的脚步比往日慢了半拍。
他指尖攥着片刚落下的枯叶,指腹碾过叶脉的纹路——从决定要查单孤刀的事起,这念头就像山雾般缠着他,直到此刻才真正落定:要查,就得从最根本的地方开始。
谁最懂单孤刀?除了早已不在的李相夷,便只剩埋在云隐山腰的师父师娘。
可当他踩着碎叶走到那片碑林时,目光却在一方矮坟前顿住了——那是单孤刀的墓,碑上“单孤刀之墓”五个字却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他心里。
他在坟前站了半柱香,指尖反复摩挲着墓碑边缘的青苔,最终还是弯腰抄起了脚边的铁铲。
泥土被铲开时发出沉闷的声响,混着腐叶的腥气往上涌,每一下都像敲在他心上。
直到棺木的一角露出暗褐色的木纹,他才停了手,喘着气抹去额角的汗,将棺盖撬了开来。
棺内的尸体依旧完好,可那股混杂着尸臭与泥土的气味实在冲鼻,归宁下意识皱紧眉头,从怀中摸出块干净的麻布,撕成两半掩住口鼻,才俯身凑近尸体。
他的指尖先落在尸体的手腕处,指腹贴着早已僵硬的皮肤往下滑,触到肘部的骨骼时,眉头拧得更紧了。
单孤刀是李相夷的师兄,当年也是名动江湖的大侠,一身武功底子定然扎实,气海所在的丹田位置,骨骼该比常人更为宽厚才对。
可这具尸体的气海处平平无奇,连带着四肢骨骼都透着股“平庸”,半点没有习武多年的精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