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灯光明亮。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和专注的气息。
李锐的目光，如同鹰隼，死死地锁定在张远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那一行关于境外匿名资金的记录，像是一道闪电，划破了重重迷雾，让他瞬间看到了某种可能。
他的心中，是确认。
确认自己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
这个李天成，绝对是整个事件的关键。
“继续。”
李锐的声音低沉，不带任何情绪。
张远点了点头，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调出了另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关于李天成的人生履历报告，由系统根据抓取到的所有公开信息，自动生成的。
“李天成，三十八岁，江城本地人。”
张远开始汇报，他的语气平稳，像是在朗读一篇枯燥的报告。
“学历，本地一所三本院校，市场营销专业。”
“毕业后，有过七次创业经历。”
“第一次，开了一家广告公司，经营半年，倒闭。”
“第二次，加盟连锁奶茶店，经营一年，亏本转让。”
“第三次，与人合伙做电商，被合伙人骗走所有资金。”
……
张远一条一条地念下去。
李天成的前半生，就是一部写满了“失败”二字的历史。
他就像是江城里，无数个想要出人头地，却又一次次被现实击倒的普通人之一。
他的社会关系简单，没有显赫的亲戚，也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背景。
在秦家出事之前，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在社会底层挣扎的失败者。
“最后一次创业失败，是在半年前。”
张远的声音顿了顿，滚动着鼠标。
“从那之后，他再没有任何工作记录，名下有三张信用卡和两笔网络贷款，全部处于逾期状态，已经被银行和平台列为重点催收对象。”
张远汇报完毕，抬头看向李锐。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林薇的眼中，是困惑。
一个如此普通，甚至可以说是落魄的人，怎么会成为军方“夜莺计划”的保护目标？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李锐没有说话，他只是走回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喝了一口。
水的温度是冷的。
他的心，也是冷的。
他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
“张远，天启投资的资料呢？”
“在这里，组长。”
张远立刻切换了屏幕。
屏幕上，出现了天启投资的工商注册信息。
“天启投资，注册于秦家事发前十天。”
“注册资本，十亿。”
“法人代表，李天-成。”
“公司的股权结构非常简单，李天成个人持股百分之九十九，另一名股东，身份未知，持股百分之一。”
张远的手指，点在了屏幕的另一块区域。
“这是秦氏集团资产被司法拍卖后的流向图。所有的核心资产，包括总部大楼、城西的地块以及旗下的所有子公司，最终的持有者，全部指向了这家……天启投资。”
李锐看着屏幕上的关系图。
李天成这个名字，像一个黑洞，将原本属于秦家的一切，都吸了过去。
“一个负债累累，被银行催债的失败者。”
李锐的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
“在一夜之间，还清了所有债务，然后，摇身一变，成了一家注册资本十亿的公司的绝对控股人，并且掌控了一个曾经价值数十亿的商业帝国。”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自己的两名助手。
“你们觉得，这可能吗？”
没有人回答。
因为答案，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薇，也开口了。
“组长，我这边也有发现。”
她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转向了李锐。
“我比对了卷宗里，所有文件的语言风格和格式。”
“我发现，关于‘夜莺计划’的那几页预案，和其他所有文件，在用词习惯、标点符号用法，甚至段落的行间距上，都有着微小的，但系统性的差异。”
她推了推眼镜，眼神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
“这种差异表明，这几页文件，很可能不是出自同一个人，或者同一批人之手。”
“而且，”她加重了语气，“就像我之前说的，这份预案太干净了，它更像是一份总结报告，一份为了让所有流程都看起来合情合理的……剧本。”
林薇的话，像最后一块拼图，被放进了李锐的脑海中。
李天成的离奇崛起。
军方的提前介入。
一份如同剧本般的行动预案。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串联了起来。
李锐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一个隐藏在魏国锋和江城军区背后，更为强大的，能够提前布局，能够凭空造“神”的神秘力量。
是这个力量，挑选了李天成作为傀儡。
是这个力量，策划了对秦家的致命一击。
是这个力量，导演了整场风暴，并且将江城军区，也变成了他计划中的一环。
魏国锋，不是那个下棋的人。
他，也只是一枚被放在了明面上的，分量极重的棋子。
“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扳倒一个秦正国。”
李锐缓缓说道。
“他们是在利用这件事，完成对整个江城势力的洗牌。”
“而我们调查组的到来，甚至可能也在他们的计算之中。”
“他们需要我们，来为这场洗牌的结果，提供一个来自京城的，权威的，官方的背书。”
他的分析，让张远和林薇的后背，都感到了一丝凉意。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面对的，将是一个何等可怕的对手。
一个能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真正的枭雄。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们原本以为，自己是来揭开真相的猎人。
现在看来，他们可能只是别人棋盘上，一步无足轻重的棋。
许久，张远才艰难地开口。
“组长，那我们现在……还查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当对手的层级，可能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应对的范畴时，任何行动，都必须慎之又慎。
李锐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退缩。
他的性格里，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对手越是强大，越是神秘，就越能激发他骨子里的那股狠劲。
“查。”
他吐出一个字，斩钉截铁。
“我们代表的，是军部的纪律和规则。”
“在规则之内，我无所畏惧。”
他重新看向屏幕上，李天成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相貌平平，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怯懦。
“既然所有的数据都指向他，那我们就从他开始。”
“我要亲自会一会这个，被选中的人。”
他的话音刚落。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敲响了。
“叩叩叩。”
三声敲门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李锐、张远和林薇三人，立刻警惕起来。
张远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向了腰间。
“谁？”
李锐沉声问道。
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报告李上校，招待所前台，有一位自称是江城市政协委员的先生，指名要见您。”
“他说，他有关于秦正国利益集团的重要情报，想向调查组主动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