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梧桐叶被晚风卷着，在巷口路灯下打了个旋儿，最后轻轻落在苏暖的米色风衣上。她侧头看了眼身侧的厉墨琛，男人轮廓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就像三天前，他从记忆银行的废墟里被救出来时一样。
“这里是我们第一次吵架的地方。”苏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巷子里沉睡的时光。她指着巷尾那家挂着“老周馄饨”招牌的小店，玻璃门上还贴着去年春节的福字，边角已经卷了边。
厉墨琛的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招牌上，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捕捉什么，可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我没印象。”
苏暖的心像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却还是扯出个温柔的笑：“没关系，我记得就好。那天你加班到凌晨，我非要拉你出来吃馄饨，还因为你忘了加我最爱的虾皮跟你闹脾气，最后你把自己碗里的虾皮全挑给我，说‘苏小姐的脾气比虾皮还金贵’。”
她边说边拉着厉墨琛往店里走，老板老周正低头收拾桌子，抬头看见他们，眼睛一下子亮了：“哟，小苏和厉先生啊，好久没来了！还是老样子，两碗鲜肉馄饨，一碗加虾皮，一碗不加？”
厉墨琛的喉结动了动，没有说话，只是跟着苏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这个位置能看到巷口的梧桐树，五年前的那个冬夜，他就是在这里，看着苏暖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气鼓鼓地把没吃完的馄饨推到他面前，却又在他低头吃的时候，偷偷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缠在他脖子上。
“当时你还说，”苏暖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馄饨，热气模糊了她的眼眶，“等以后有了自己的家，要在厨房装个小窗，每天早上都给我煮馄饨。”
厉墨琛看着碗里漂浮的虾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有细碎的画面在脑海里闪回——暖黄的灯光，女人带着笑意的眼睛，还有围巾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可这些画面像被蒙上了一层雾，抓不住，也留不下。
吃完馄饨，苏暖拉着厉墨琛沿着街道往前走。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晚归的行人经过，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前面就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电影院。”苏暖指着不远处亮着灯的建筑，“当时上映的是一部老科幻片，你明明不喜欢看，却陪我看了两遍，还在散场的时候跟我说，‘以后你的每一场电影，我都陪你看’。”
电影院门口的海报栏已经换了新的电影海报，可苏暖还记得，五年前的那个周末，厉墨琛穿着黑色的大衣，手里拿着两杯热可可，站在海报栏前等她。那天她迟到了十分钟，跑过来的时候还喘着气，厉墨琛没有责怪她，只是把热可可塞进她手里，说“慢点跑，我等多久都没关系”。
厉墨琛跟着苏暖走进电影院，售票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看到他们，笑着说：“两位要看什么电影？今晚最后一场是爱情片，很适合情侣哦。”
苏暖看了眼厉墨琛，轻声说：“我们不看电影，就是想进来看看。”
小姑娘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笑了笑：“没关系，随便看。”
电影院里很安静，只有屏幕上还在播放着预告片。苏暖拉着厉墨琛走到最后一排的位置，这里是他们当年坐过的地方。她坐下，轻声说：“当时你就在这里，偷偷牵了我的手，还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厉墨琛在她身边坐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苏暖的手很暖，像五年前一样。他看着屏幕上闪烁的画面，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场景——黑暗的电影院里，女人的侧脸在屏幕光线下格外柔和，他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心跳得像要跳出胸膛。
“有……有一点印象。”厉墨琛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确定。
苏暖的心猛地一跳，她转头看着厉墨琛，眼睛里闪着光：“真的吗？你想起什么了？”
厉墨琛皱着眉，努力回忆着：“好像……有个很暖的手，还有……你的笑。”
虽然只是零碎的记忆，可苏暖已经很满足了。她靠在厉墨琛的肩膀上，轻声说：“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所有事情的。”
从电影院出来，夜色已经很深了。苏暖看了眼手机，已经快十一点了。她抬头看着厉墨琛，轻声说：“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那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厉墨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在苏暖身后。他不知道苏暖要带他去哪里，可他莫名地觉得，跟着她走，很安心。
他们打车来到一个老旧的小区，小区里的路灯有些已经坏了，只能靠楼道里透出来的灯光勉强看清路。苏暖熟门熟路地走到一栋居民楼前，抬头看着三楼的窗户，窗户里没有亮灯，可苏暖却好像能看到五年前的画面——她站在楼下，仰着头，看着三楼的窗户，厉墨琛正探出头来，对着她笑。
“这里是我们租的第一个房子。”苏暖的声音有些哽咽，“当时你刚创业，没什么钱，我们就租了这个小房子，只有四十平米，却装满了我们的回忆。”
厉墨琛看着那栋老旧的居民楼，心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跟着苏暖走上楼梯，楼梯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台阶上还有一些划痕。走到三楼，苏暖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钥匙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兔子挂件，那是当年厉墨琛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苏暖推开门，里面一片漆黑。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微弱的光线照亮了这个小小的房间。
房间里的家具还是老样子——靠墙的沙发已经有些褪色，茶几上还放着当年他们一起买的花瓶，阳台上挂着几件洗干净的衣服，是苏暖昨天特意带来的。
“这里是客厅，”苏暖拿着手机，慢慢走到房间里，“那边是厨房，你当年总是在厨房里给我做饭，虽然经常把菜炒糊，可我还是觉得很好吃。”
厉墨琛跟着她走进厨房，厨房很小，只能容得下两个人。他看着灶台上的锅碗瓢盆，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女人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勺子，笑着说“厉大厨，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呀”，他转过身，把刚炒好的菜端到她面前，说“苏小姐爱吃的番茄炒蛋”。
“我……”厉墨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些画面还是太模糊了，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看不清，也摸不透。
苏暖没有逼他，只是拉着他走到卧室门口。卧室里放着一张小小的双人床，床上铺着当年他们一起挑选的床单，上面印着淡淡的栀子花纹。
“这是我们的卧室，”苏暖的声音很轻，“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发烧，你守了我一整晚，不停地给我擦汗，还跟我说，‘以后不管你生病还是难过，我都会在你身边’。”
厉墨琛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床单上的栀子花纹。他好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那香味很熟悉，像在什么地方闻过。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床单，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
就在这时，苏暖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蹲下身，看着床底，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墨琛，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怕家里进小偷，把重要的东西都放在床底的箱子里了。”
厉墨琛跟着蹲下身，看着床底。床底很暗，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箱子。苏暖伸手把箱子拉了出来，箱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她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一些旧照片、信件，还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盒子。
“就是这个！”苏暖的心跳得飞快，她拿起那个黑色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一个小小的芯片——那是她当年让厉墨琛备份的记忆芯片。
厉墨琛看着那个芯片，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起。
苏暖拿着芯片，手有些发抖。她拿出随身携带的记忆读取器，把芯片插了进去。读取器的屏幕亮了起来，上面开始播放厉墨琛的记忆。
一开始，播放的都是他们在一起的日常——一起吃馄饨、一起看电影、一起在厨房里做饭、一起在卧室里睡觉……厉墨琛看着屏幕上的画面，眼睛里的茫然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感动。
可就在这时，画面突然变了。屏幕上出现了一家酒店的画面，那是五年前他们相遇的那家酒店。画面里，厉墨琛正站在酒店的大堂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跟酒店的经理说着什么。
“经理，麻烦你把三楼的宴会厅留出来，明天我要在那里举办一场酒会。”厉墨琛的声音很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好的，厉总，我们一定安排好。”酒店经理笑着说。
挂了电话，厉墨琛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苏暖的照片，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他轻声说：“苏暖，明天我们就能见面了，希望你能喜欢我为你准备的‘偶遇’。”
苏暖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一直以为，五年前他们在酒店的相遇是偶然的，可没想到，那竟然是厉墨琛精心设计的。
厉墨琛也愣住了，他看着屏幕上的自己，眼睛里充满了惊讶。他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下午，他在酒店的宴会厅里，第一次见到了苏暖。当时苏暖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站在人群中，像一朵盛开的栀子花，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目光。他走过去，跟她打招呼，说“你好，我叫厉墨琛”，苏暖笑着说“你好，我叫苏暖”。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爱上她了。原来，他们的相遇，不是偶然，而是他蓄谋已久的“浪漫”。
屏幕上的画面还在继续播放，厉墨琛看着画面里的自己，看着画面里的苏暖，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屏幕上苏暖的脸，轻声说：“苏暖，对不起，我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苏暖看着厉墨琛，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靠在厉墨琛的怀里，轻声说：“没关系，墨琛，你记起来就好。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们可以重新创造更多的回忆。”
厉墨琛紧紧地抱着苏暖，像怕她会消失一样。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苏暖，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带我重走我们相爱路，谢谢你找到这个记忆芯片。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永远。”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可房间里却充满了温暖的气息。苏暖靠在厉墨琛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心里充满了幸福。她知道，虽然厉墨琛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虽然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记忆银行的劫案虽然让厉墨琛失去了部分记忆，可却让他们更加珍惜彼此。苏暖看着厉墨琛的脸，轻声说：“墨琛，我们回家吧。”
厉墨琛点了点头，牵着苏暖的手，走出了这个充满回忆的小房子。楼道里的灯光虽然昏暗，可他们的心里却充满了光明。他们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可只要他们手牵手，一起走，就一定能走到幸福的彼岸。
走到小区门口，苏暖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星星很亮，像厉墨琛的眼睛。她笑着说：“墨琛，你看，星星真亮。”
厉墨琛也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笑着说：“是啊，真亮。就像我们的未来一样，充满了希望。”
他们相视一笑，牵着手，慢慢消失在夜色中。巷口的梧桐树还在轻轻摇曳，仿佛在为他们祝福。而那个小小的记忆芯片，还在读取器里播放着他们的回忆，记录着他们那段跨越时光的浪漫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