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轰鸣还在废土上空盘旋，卷起的沙砾混着黑褐色的污染尘埃，在断壁残垣间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糖糖半跪在地，膝盖陷进干裂的土壤里，那道被变异鬣狗抓伤的伤口还在渗血，温热的液体顺着小腿蜿蜒而下，滴落在脚下那片早已失去生机的土地上。
“咳咳……”她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肺里像是灌了滚烫的沙，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身后的幸存者们还在尖叫，刚才那只体长近三米的变异鬣狗冲破临时搭建的铁丝网时，所有人都以为今天要葬身兽腹——直到糖糖突然冲了出去，手里攥着的激光匕首划破了鬣狗的咽喉。
可没人注意到，当她的血滴落在地上时，那些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褐色土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暗沉。
“糖糖姐！你怎么样？”少年阿远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压缩饼干，“快擦擦血，污染血会引来更多变异兽的！”
糖糖抬起手，指尖还沾着自己的血珠，她看着那滴暗红色的血滴落在旁边的裂缝里，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裂缝深处，原本板结得像铁块一样的土壤，竟悄然冒出了一丝极淡的绿色——不是变异植物那种诡异的荧光绿，而是带着鲜活水汽的、真正的草色。
“阿远，你看……”她声音发颤，指着那道裂缝。
阿远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瞳孔瞬间放大。他从小在废土长大，只在老人口中听过“植物”的传说，那些能进行光合作用、会开出彩色花朵的生命体，早在百年前的核战争后就灭绝了。可现在，裂缝里那丝微弱的绿色，正随着糖糖血液的渗透，一点点向外蔓延。
“这、这是……”阿远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伸手想去碰，又怕惊扰了这脆弱的生机，“是你……你的血？”
糖糖没有回答，她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这片被战争蹂躏过的土地。远处的废弃城市里，钢筋水泥的骨架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天空中永远飘着的灰云，将最后一丝晚霞也遮得严严实实。她想起三天前，自己被一伙掠夺者追杀，腹部中了一枪，鲜血浸透了衣服，滴落在一片污染最严重的“黑土区”——那里连变异植物都无法存活，可第二天她回去找掉落的背包时，竟看到那片黑土上，长出了一小丛嫩绿的苔藓。
当时她只当是幻觉，可现在，眼前的景象让她不得不相信，自己的血液里，藏着能净化污染的力量。
“吼——”远处突然传来变异兽的嘶吼，比刚才的鬣狗更粗哑，更具威慑力。幸存者们瞬间慌了神，几个女人抱着孩子缩在断墙后，男人则握紧了手里的铁棍和生锈的刀，脸上满是绝望。
“是变异熊！”有人尖叫起来，“它闻到血腥味了！”
糖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激光匕首。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变异熊，那东西皮糙肉厚，激光匕首都未必能破防。可她看着身后那些依赖她的幸存者——阿远才十六岁，还有抱着三岁孩子的李嫂，失去一条腿的老周……她不能退。
就在变异熊的身影出现在废墟拐角处时，糖糖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动作。她猛地划破自己的手掌，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下，滴落在身前的土壤里。她闭上眼，在心里默念着刚才那丝绿色出现时的感觉，仿佛有一股暖流从心脏涌向指尖，顺着血液渗入大地。
奇迹发生了。
以糖糖的手掌为中心，一圈圈淡绿色的光晕在土壤里扩散开来，那些黑褐色的污染痕迹像是遇到了克星，迅速消退。原本干裂的土地开始变得湿润，细小的嫩芽从裂缝里钻出来，短短几秒钟，就长成了半人高的青草，甚至开出了白色的小花。
变异熊冲过来的脚步突然停住，它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青草，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吼。它习惯了在污染土地上觅食，这种带着鲜活生机的植物，让它本能地感到恐惧。
“这、这是神迹……”老周喃喃自语，他那条断腿的伤口因为刚才的紧张又开始渗血，可此刻他完全忘了疼痛，目光死死地盯着糖糖的背影，“糖糖……她是来救我们的……”
李嫂抱着孩子跪了下来，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怀里孩子的头发上：“谢谢……谢谢神明保佑……”
越来越多的幸存者跪了下来，他们看着那些在废土上从未见过的青草和花朵，看着那个站在绿光中心、手掌还在流血的女孩，眼里充满了敬畏和感激。阿远也跪了下来，他看着糖糖的侧脸，夕阳的余晖透过灰云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变异熊终于还是退缩了，它对着糖糖的方向低吼了几声，转身消失在废墟深处。
糖糖松了口气，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阿远连忙冲上去扶住她：“糖糖姐！你别吓我！”
“我没事……”糖糖虚弱地笑了笑，看着周围跪满的幸存者，心里五味杂陈，“别跪我，我不是神明……”
“不！你就是！”李嫂激动地喊道，“你能用血让土地长出植物，能赶走变异兽，你就是废土的救世主！”
她的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幸存者们纷纷高喊着“救世主”，声音在废土上空回荡，久久不散。糖糖看着他们眼中的希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反驳——或许，让他们相信自己是救世主，能给他们更多活下去的勇气。
接下来的几天，糖糖的“神迹”开始在废土上传播。越来越多的幸存者慕名而来，他们带着发霉的食物、生锈的武器，只为能留在糖糖身边，得到她的“庇护”。糖糖没有拒绝，她知道在这废土上，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只有团结起来，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她开始教幸存者们利用净化后的土地种植简单的作物——那些从她血液催生出来的植物，结出的果实没有任何污染，吃起来清甜可口。她还教他们制作简单的防御工事，用净化后的木材搭建房屋，甚至尝试着驯服一些性格温顺的变异兽，让它们成为劳动力。
渐渐地，一个小小的聚居地在废土上形成了。人们给这个聚居地取名为“绿源”，寓意着绿色的希望。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灰云洒在绿源的土地上时，总能看到人们忙碌的身影——有的在田里浇水，有的在搭建房屋，有的在训练变异兽，脸上都带着久违的笑容。
糖糖也渐渐习惯了被人们称为“救世主”，但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她知道自己的血液虽然能净化污染，但每次使用都会让自己变得虚弱，而且她不知道这种能力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副作用。
这天傍晚，糖糖像往常一样来到绿源边缘的土地上，用自己的血液净化新开辟的耕地。当她的血滴落在土壤里，淡绿色的光晕再次扩散开来时，她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一座废弃祭坛。
那座祭坛不知存在了多少年，表面布满了风化的痕迹，上面刻着许多模糊不清的图案。以前糖糖也见过这座祭坛，但从未仔细观察过，可今天，当绿色光晕扩散到祭坛脚下时，那些模糊的图案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糖糖好奇地走过去，蹲在祭坛前，仔细看着上面的图案。图案大多是一些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她一个也不认识。可当她看到祭坛中央的一行文字时，心脏突然猛地一缩。
那行文字刻得很深，像是用某种坚硬的金属凿出来的，上面写着：【旧神厉母将回归】。
“旧神厉母……”糖糖喃喃自语，眉头紧紧皱起。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可这行文字却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行文字，指尖能感受到刻痕的粗糙。就在这时，祭坛突然微微震动了一下，一股冰冷的气息从祭坛深处传来，让糖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糖糖姐！你怎么了？”阿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刚摘下来的番茄，快步跑了过来，“天快黑了，该回去吃饭了。”
糖糖猛地回过神，收回手，脸上强装镇定：“没什么，我就是看看这座祭坛。”
阿远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祭坛，当他看到那行文字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这、这是什么意思？旧神厉母……是以前的神明吗？”
糖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这行字让我觉得不舒服。”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我们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
阿远点了点头，紧紧跟在糖糖身后，手里的番茄都忘了递出去。他能感觉到糖糖的情绪不对劲，可他不敢多问，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那行文字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事情。
回到绿源后，糖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旧神厉母将回归”这几个字。她不知道这个“旧神厉母”是谁，也不知道她回归会带来什么后果，但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旧神的回归，恐怕和自己的出现有关。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绿源。人们在广场上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孩子们在旁边追逐打闹，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是她用自己的力量换来的和平，她不能让任何人破坏这份和平，哪怕是所谓的“旧神”。
糖糖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不管这个旧神厉母是谁，不管她有多么强大，自己都要保护好绿源的所有人，保护好这片来之不易的希望之地。
就在这时，窗外的篝火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原本热闹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糖糖心里一紧，连忙推开窗户，朝着广场的方向看去。
只见广场中央的篝火不知何时变成了诡异的黑色，火焰跳跃着，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半空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女人轮廓。那个轮廓很高大，身上似乎披着一件黑色的长袍，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是什么……”有人颤抖着问道。
糖糖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那个黑色的轮廓，一股熟悉的寒意再次袭来——和她在祭坛上感受到的寒意一模一样。
“旧神……旧神厉母……”老周突然跪了下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旧神厉母回来了……”
他的话像是一颗炸弹，在广场上炸开。人们瞬间慌了神，有的尖叫着逃跑，有的跪下来祈祷，有的则握紧了手里的武器，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黑色的轮廓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她的目光扫过广场上的人们，最终落在了糖糖的身上。
“新神……”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没有任何感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占据了我的土地，夺走了我的信徒，现在，该还给我了。”
糖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退缩，她是绿源的希望，是人们口中的救世主，她必须站出来。
“这里不是你的土地，这些人也不是你的信徒！”糖糖大声喊道，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他们是靠着自己的双手活下去的，不是靠什么神明！”
黑色轮廓发出一声冷笑，声音里充满了不屑：“愚昧的人类，没有神明的庇护，你们在废土上连一天都活不下去。你以为你那点净化能力很了不起？不过是窃取了我的力量罢了。”
“窃取你的力量？”糖糖皱起眉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更不会窃取你的力量！”
“你不需要见过我，”黑色轮廓缓缓说道，“你的血液里，流淌着我的力量。百年前，我为了净化这片土地，将自己的力量封印在人类的血液里，等待着回归的那一天。而你，就是那个继承了我力量的容器。”
糖糖愣住了，她看着自己的手掌，脑海里一片混乱。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力量是天生的，却没想到竟然和这个所谓的旧神厉母有关。
“现在，把我的力量还给我，”黑色轮廓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否则，我会让这片土地再次变成地狱，让所有的人类都为他们的背叛付出代价！”
广场上的人们吓得瑟瑟发抖，有的已经开始哭起来。李嫂紧紧抱着孩子，泪水模糊了双眼：“糖糖姐，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啊？”
糖糖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不能把力量还给这个旧神厉母，一旦失去了净化能力，绿源就会再次被污染，人们又会回到以前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可如果不还，这个旧神厉母恐怕真的会毁了这里。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阿远突然站了出来，挡在糖糖面前：“你别想伤害糖糖姐！她是我们的救世主，不是你的容器！”
“不自量力的小鬼，”黑色轮廓冷哼一声，一股黑色的雾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朝着阿远袭去，“既然你们不肯乖乖听话，那就先让他尝尝痛苦的滋味！”
糖糖瞳孔骤缩，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挡在阿远身前。黑色雾气瞬间撞上了她的胸口，她感觉像是被一块烧红的烙铁击中，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糖糖姐！”阿远惊呼道，连忙扶住她。
“我没事……”糖糖虚弱地说道，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神却变得更加坚定，“我不会让你伤害任何人的。”
她缓缓抬起手，手掌上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滴落在地上。淡绿色的光晕再次扩散开来，与黑色雾气碰撞在一起。两种力量在空中交织、对抗，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糖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快速流失，可她不敢停下。她看着广场上那些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阿远担忧的表情，看着李嫂怀里孩子熟睡的脸庞，她知道自己必须坚持下去。
“你以为你能赢我吗？”黑色轮廓的声音变得愤怒起来，“我的力量是你无法想象的！”
“或许我赢不了你，”糖糖咬着牙说道，“但我会拼尽全力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得逞！”
她的话像是一股暖流，注入了所有人的心里。广场上的人们不再害怕，他们纷纷站起身，握紧了手里的武器，朝着黑色轮廓的方向怒吼：“保护糖糖姐！保护绿源！”
“对！我们不怕你！”
“就算是死，我们也要和你拼了！”
人们的怒吼声在夜空中回荡，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糖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似乎也因为这股力量变得更强了，淡绿色的光晕逐渐压制住了黑色雾气。
黑色轮廓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她没想到这些渺小的人类竟然有这么大的勇气。她不甘心，想要释放出更强的力量，可就在这时，祭坛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一道金色的光芒从祭坛深处射出，落在了糖糖的身上。
糖糖感觉一股温暖的力量涌入自己的身体，刚才流失的力量瞬间恢复，甚至比以前更强了。她的瞳孔变成了淡绿色，身上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看起来就像真正的神明。
“这、这是什么力量……”黑色轮廓惊恐地喊道，她能感觉到这股力量对自己有着致命的克制，“不！不可能！你怎么会有创世神的力量！”
糖糖也愣住了，她不知道这股金色的力量是从哪里来的，但她能感觉到，这股力量是善良的，是为了保护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们。
“现在，该轮到你离开了。”糖糖的声音变得平静而威严，她抬起手，淡绿色的光晕和金色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强大的光束，朝着黑色轮廓射去。
黑色轮廓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在光束中逐渐消散。在她消失的最后一刻，她看着糖糖，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恐惧：“我还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随着黑色轮廓的消失，广场上的黑色篝火也恢复了正常，温暖的光芒再次照亮了整个绿源。人们欢呼起来，他们围着糖糖，脸上满是喜悦和敬畏。
糖糖看着眼前的景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知道，这场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了，但那个旧神厉母可能还会回来，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挑战等着自己和绿源的人们。
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有绿源的人们，有阿远，有李嫂，有所有相信她、支持她的人。只要他们团结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夜空中的灰云不知何时散去了一些，露出了几颗明亮的星星。糖糖抬起头，看着那些星星，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相信，总有一天，废土会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到处都是绿色的植物，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人们再也不用为了生存而担忧。
而她，会一直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这里的人们，直到那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