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稠的墨砚,将云城最顶级的慈善拍卖会现场晕染得愈发流光溢彩。水晶吊灯折射出万千碎金般的光芒,落在宾客们量身定制的华服上,映得珠宝钻石的璀璨都失了几分锋芒。宴会厅内人声鼎沸,衣香鬓影间交织着低语与轻笑,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金钱与地位碰撞出的微妙气息。
苏暖挽着厉烬琛的手臂,安静地坐在贵宾席第三排。她今日穿了一袭月白色鱼尾长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走动时如月光流淌,低调却难掩清丽。长发松松挽成一个低髻,仅用一支珍珠发簪固定,露出纤细优美的天鹅颈,脖颈间未戴任何首饰,反倒衬得肌肤胜雪。
她的目光落在前方的拍卖台上,那里正展示着一幅水墨画。画作出自青年画家林墨之手,笔触灵动,意境悠远,此刻已经拍到了五十万的高价。苏暖的指尖轻轻蜷缩了一下,心脏莫名地有些发紧——下一件拍品,便是她匿名捐赠的《初雪》。
那是她三个月前在画室里不眠不休画出来的作品。皑皑白雪覆盖着寂静的森林,林间小径蜿蜒,尽头隐约可见一盏暖黄的灯火,画里藏着她对家的所有期盼。她没指望这幅画能拍出多高的价格,只是想为山区的留守儿童尽一份力,却没想到主办方会将它安排在中场这么重要的位置。
“别紧张。”厉烬琛察觉到她的僵硬,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声音低沉而温柔,“你的画很好,值得被认可。”
苏暖侧头看他,男人穿着一身黑色手工西装,肩宽腰窄,身姿挺拔如松。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平日里深邃冷冽的眼眸中,此刻盛满了不加掩饰的宠溺与信任。她心中一暖,轻轻点头:“我只是有点不习惯。”
她从未想过以画家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尤其是在厉家相关的场合。厉家上下除了厉烬琛,没人知道她会画画,更没人知道她就是近年来在艺术圈小有名气的匿名画家“暖”。
就在这时,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全场:“接下来,我们将要拍卖的是一幅非常特别的作品——《初雪》。这幅画由匿名爱心人士捐赠,画作意境空灵,笔触细腻,将冬日的静谧与温暖完美融合,极具收藏价值。起拍价三十万,每次加价不少于五万,现在开始竞拍!”
拍卖师话音刚落,台下便有人举牌:“三十五万!”
“四十万!”
“四十五万!”
价格一路稳步攀升,苏暖的心跳也跟着渐渐加快。她能感觉到周围有不少目光落在拍卖台上的画作上,有欣赏,有探究,也有不以为然。毕竟在这样的场合,大多数人更关注珠宝、古董这类增值空间大的拍品,一幅匿名画家的水墨画,能拍到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
就在价格加到八十万时,一个尖锐刻薄的声音突然划破了宴会厅的宁静:“八十万买这么一幅莫名其妙的画?怕不是有人故意炒作吧?”
苏暖循声望去,只见厉母正坐在第一排的贵宾席上,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旗袍,领口袖口缀满了红宝石,妆容艳丽,眼神却带着惯有的傲慢与不屑。她身边的厉父脸色微沉,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厉母一个眼神制止了。
厉母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原本热闹的竞拍瞬间停滞,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厉母,又下意识地扫向苏暖这边——谁都知道苏暖是厉烬琛带进来的女伴,厉母这话,无疑是在打厉烬琛的脸。
厉烬琛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周身的气压骤降,他握着苏暖的手微微用力,低声安慰:“别理她。”
苏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她知道厉母一直看她不顺眼,从她第一次跟着厉烬琛回厉家起,厉母就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嘲讽她出身卑微,配不上厉家少奶奶的位置。只是她没想到,厉母会在这样公开的场合,如此不给情面。
拍卖师显然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愣了一下才打圆场:“这位夫人说笑了,《初雪》的艺术价值是有目共睹的,各位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竞拍。”
“喜好?”厉母嗤笑一声,猛地站起身,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向拍卖台,“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垃圾作品,也敢拿到这种场合来丢人现眼!”
她的动作太过突然,在场的宾客都惊呆了,纷纷起身观望,议论声此起彼伏。
“那不是厉夫人吗?她这是要干什么?”
“不清楚啊,看样子是对这幅画很不满?”
“厉家在云城地位非凡,厉夫人这么做,怕是要得罪捐赠人吧?”
厉烬琛脸色铁青,起身就要上前阻止,却被苏暖拉住了。她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倔强:“让她去。”她想看看,厉母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厉母径直走到拍卖台前,不顾拍卖师的阻拦,一把抢过了那幅《初雪》。她展开画作,草草扫了一眼,便露出了极其厌恶的表情,仿佛手里拿的不是一幅精心创作的画作,而是一堆污秽之物。
“就这?”她冷笑一声,声音尖锐得像指甲划过玻璃,“笔触幼稚,意境浅薄,连给我厉家擦桌子都不配!”
话音未落,她猛地将画作高高举起,然后狠狠一撕——
“嘶啦——”
清脆的撕裂声在寂静的宴会厅里格外刺耳,宣纸破碎的声音,像是一把刀,狠狠扎进了苏暖的心里。
那幅画,是她熬了无数个夜晚,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心血。每一片雪花,每一根树枝,都承载着她的情感与期盼。而此刻,在厉母的手中,它被轻易地撕碎,纸屑纷飞,如同她支离破碎的尊严。
苏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微微颤抖,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厉母还嫌不够,将撕碎的画作扔在地上,用高跟鞋狠狠碾踏着,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这种野种画的东西,也配在这里展览?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肮脏的血脉,画出来的东西都带着一股子下贱味!”
“野种”两个字,像是重锤一般,狠狠砸在苏暖的心上。
她的身世一直是她不愿提及的痛。母亲早逝,父亲不详,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受尽了旁人的白眼和非议。她努力学习,拼命画画,就是想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后来遇到厉烬琛,他给了她温暖和尊重,让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过去的阴影。可厉母的一句话,又将她打回了原形。
周围的宾客都惊呆了,没人想到厉母会如此刻薄恶毒,不仅当众撕毁拍品,还对捐赠人进行人身攻击。一些人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也有人事不关己地看戏,还有些人则担忧地看向苏暖。
厉烬琛的怒火已经到达了顶点,他周身寒气逼人,眼神冷得能冻死人。他正要上前,却见苏暖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泪水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决绝。
她挣脱厉烬琛的手,一步步走向厉母。她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厉母见她走过来,脸上露出了更加轻蔑的笑容:“怎么?野种,还想替你的垃圾作品报仇?我告诉你,在我厉家面前,你什么都不是!”
苏暖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太过锐利,太过冰冷,让厉母莫名地有些心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苏暖的目光落在了旁边侍者托盘里的红酒杯上。她快步走过去,拿起一杯红酒,转身看向厉母。
厉母以为她要动手打人,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你敢?!”
苏暖没有回答,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下一秒,她手腕一扬——
“哗啦——”
鲜红的红酒,如同滚烫的血液,尽数泼在了厉母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
红酒顺着厉母的额头流下,浸湿了她昂贵的旗袍,狼狈不堪。她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苏暖竟然敢这样对她。
全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厉烬琛也愣住了,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和心疼。
苏暖居高临下地看着厉母,声音冰冷刺骨,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厉夫人,我劝你还是好好洗洗嘴吧。毕竟,一张沾满了胎盘血的嘴,说出来的话,实在是太脏了。”
“你!你放肆!”厉母反应过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暖的鼻子,脸色因为愤怒和羞辱而变得扭曲,“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泼我?我要撕烂你的嘴!”
她说着,就朝着苏暖扑了过来,想要动手打人。
苏暖早有防备,侧身避开了她的攻击。厉母扑了个空,重心不稳,踉跄着摔倒在地上,原本就凌乱的头发更加散乱,旗袍也被扯得不成样子,看上去狼狈至极。
“啊!”厉母尖叫一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为气急攻心,一时之间竟然站不稳。
苏暖站在她面前,眼神冰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厉夫人,说话之前,先摸摸自己的良心。我从未招惹过你,你为何处处针对我?我的画捐给慈善机构,碍着你什么了?你当众撕画,辱骂我,真当我好欺负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强大的气场,让在场的人都不敢小觑。
厉父脸色铁青地走过来,想要扶起厉母,又想训斥苏暖,却被厉烬琛拦住了。
厉烬琛走到苏暖身边,将她护在身后,眼神冷冽地看着厉父和地上的厉母:“爸,妈今天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分了。”
“过分?”厉母挣扎着爬起来,指着苏暖,气得声音都变了调,“是她先泼我的!这个贱人,竟然敢对我动手!厉烬琛,你看看你带回来的好女人!她就是个没教养的野种!”
“够了!”厉烬琛厉声喝道,“妈,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苏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今天这件事,是你有错在先。你当众撕毁慈善拍品,辱骂他人,已经严重损害了厉家的声誉!”
厉父也皱着眉头,沉声道:“好了,少说两句吧。这里是公共场合,别再丢人现眼了。”
厉母见厉父也不帮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可奈何。她狠狠地瞪着苏暖,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好,好得很!苏暖,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苏暖毫不畏惧地回视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随时奉陪。”
就在这时,有人惊呼了一声:“快看苏小姐的裙子!”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苏暖的裙摆。刚才泼红酒的时候,有些酒液溅到了她的月白色裙摆上,此刻,那些暗红色的酒渍顺着裙摆的银线缠枝莲纹蔓延开来,竟然形成了一个模糊的轮廓——那轮廓蜷缩着,像是一个熟睡的婴儿。
灯光下,暗红色的酒渍与银白色的绣线相互映衬,那个婴儿的轮廓愈发清晰,带着一种诡异而又震撼的美感。
全场再次陷入了寂静,所有人都被这意外的景象惊呆了。
“这……这也太巧了吧?”
“是啊,简直就像是特意画上去的一样。”
“难道这是什么预兆?”
议论声再次响起,人们看向苏暖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有惊讶,有探究,还有一丝敬畏。
苏暖低头看向自己的裙摆,也愣住了。她刚才泼红酒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个婴儿的轮廓,栩栩如生,仿佛真的有一个小生命蜷缩在她的裙摆上。
厉烬琛也注意到了裙摆上的酒渍图案,他瞳孔微缩,下意识地看向苏暖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苏暖感受到他的目光,脸颊微微一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知道厉烬琛在想什么,可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某种冥冥之中的注定。
厉母也看到了那个图案,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她一直嫌弃苏暖出身卑微,无法为厉家生下子嗣,可此刻,裙摆上的婴儿图案,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让她心里莫名地发慌。
主持人反应过来,连忙打圆场:“真是太神奇了!没想到这意外的酒渍,竟然形成了如此独特的图案。这或许就是天意吧!看来苏小姐与慈善事业,与这些孩子们有着不解之缘。”
他的话缓解了现场的尴尬气氛,众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厉父趁机说道:“好了,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拍卖会继续进行,不要因为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影响了慈善的初衷。”
厉母虽然不甘心,却也知道再闹下去只会更丢人,只好狠狠地瞪了苏暖一眼,不甘心地跟着厉父回到了座位上,只是脸色依旧难看到了极点。
厉烬琛握住苏暖的手,低声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暖摇了摇头,看向他,眼中带着一丝疲惫,却又有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我没事。”
刚才的一系列变故,让她身心俱疲,可同时,她也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终于鼓起勇气,反抗了厉母的欺凌,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
厉烬琛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苏暖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和有力的心跳,心中的委屈和不安渐渐消散。她知道,有厉烬琛在,她就什么都不用怕。
拍卖会继续进行,可在场的人显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兴致。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时不时地投向苏暖和她裙摆上的那个婴儿图案,议论声一直没有停止。
苏暖没有再关注拍卖的进程,她靠在厉烬琛的怀里,闭上了眼睛。刚才的一幕,历历在目,厉母撕画时的嘴脸,辱骂她时的恶毒,还有裙摆上那个诡异的婴儿图案,都在她的脑海里盘旋。
她不知道,这个意外出现的婴儿图案,将会给她的生活带来怎样的改变。她只知道,从今以后,她不会再轻易被人欺负,她要为自己,为厉烬琛,也为那个可能存在的小生命,勇敢地活下去。
厉烬琛紧紧地抱着她,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裙摆上的婴儿图案,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一直希望能和苏暖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这个意外出现的图案,是否意味着他们的愿望即将实现?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苏暖,眼神温柔而坚定。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他都会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
宴会厅里的灯光依旧璀璨,可每个人的心中都掀起了波澜。这场拍卖会,因为厉母的当众撕画和苏暖的泼红酒事件,变得格外跌宕起伏。而那个出现在苏暖裙摆上的婴儿图案,更是给这件事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让所有人都充满了好奇和猜测。
苏暖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厉母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未来的路,恐怕不会那么好走。可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胆小懦弱的女孩了,她有厉烬琛的支持,有自己的勇气和力量,她相信,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她都能勇敢地面对。
她睁开眼睛,看向窗外的夜空。夜色深沉,繁星点点,像是在预示着未来的希望。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场拍卖会的风波,或许只是一个开始。但她已经准备好了,迎接所有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