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那“法则间隙”,泺钧便感觉仿佛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万花筒。上下四方失去了意义,视线所及,尽是破碎、扭曲、不断变幻的空间片段。时而如同置身于一座倒悬的冰川内部,寒光刺骨;时而又仿佛在熔岩河流中穿梭,炽热灼魂;前一刻还是无尽星空,下一刻便可能是腐烂的大地深渊。
这并非幻象,而是空间结构本身被彻底打碎后,不同时空碎片强行挤压、拼接在一起形成的诡异现实!
更可怕的是那无处不在的“道韵残响”。上古那场惊世之战留下的意志碎片,如同无法消散的幽灵,充斥在这条脆弱的通道内。有霸绝天地、斩破混沌的凌厉剑意,有怨毒深沉、诅咒万物的滔天恨念,有悲天悯人、试图补天却力竭而亡的无奈叹息……
这些残响无孔不入,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泺钧必须紧守元神,以自身坚定的道心和对空间法则的理解,强行抵御着这些杂乱意志的侵蚀与同化。稍有松懈,便可能心神失守,被某一道强大的残念占据,或者直接元神崩溃。
璎玑的状况似乎稍好一些。她头顶的万象星晷洒下清辉,如同定海神针,将她周身一小片区域的法则强行“梳理”回相对稳定的状态,那些道韵残响靠近时,也会被星晷的力量一定程度上“解析”和“平复”。但她脸色苍白如纸,显然维持这种状态消耗巨大,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是泺钧第一次看到她显出如此明显的疲态。
“左前方,三百丈,空间有‘叠嶂’,需以‘虚’字诀穿行。”璎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依旧精准地给出指引。
泺钧依言,操控彼岸舟,舟身仿佛化作一道没有实体的虚影,巧妙地融入了前方那几层折叠空间的夹缝之中,如同游鱼滑过水草,险之又险地穿过了那片区域。若强行撞击,恐怕会引发连锁的空间崩塌。
“右转,避开那片‘凝固的时光’,沾染一丝,神魂便可能被永锢。”璎玑再次提示。
泺钧望去,只见右侧有一片区域色彩呈现出怪异的灰白,仿佛一张老照片,连那些肆虐的能量流在其中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静止状态。他立刻驱使彼岸舟转向,感受到那片区域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
航行变得举步维艰。每一步都需要璎玑耗费心力推演路径,每一步都需要泺钧以精妙到毫巅的空间操控去执行。两人的配合必须天衣无缝,任何一点失误,都可能万劫不复。
突然,前方通道猛地一阵剧烈扭曲,一道凝练如实质、充满了毁灭与不甘的漆黑枪意残念,如同蛰伏的毒龙,毫无征兆地朝着彼岸舟噬咬而来!这道残念强度远超之前,几乎相当于化神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小心!”璎玑疾呼,万象星晷清辉大盛,试图去“定”住那道枪意。
但仓促之间,难以完全奏效!
泺钧眼中厉色一闪,知道避无可避!他猛地将彼岸舟的控制权暂时交予璎玑维持稳定,自身则一步踏出舟外,直面那道恐怖的枪意残念!
他不能躲,一旦躲开,枪意很可能撕裂脆弱的彼岸舟,或者波及到正在全力维持星晷的璎玑!
“太虚衍道——归墟引!”
他双手虚抱,竟不再纯粹防御,而是引动腿部的蚀空之伤,将那一丝与归墟同源的气息混合着自身空间法则,在身前形成一个微型的、旋转的黑暗漩涡!他要以毒攻毒,以这丝归墟特性,强行偏转、吸引那道充满毁灭意味的枪意!
轰!
漆黑枪意狠狠撞入黑暗漩涡,两股同属毁灭性质但根源不同的力量激烈碰撞、湮灭!狂暴的能量冲击在狭窄的间隙内爆发,将周围扭曲的空间碎片都震得簌簌抖动!
泺钧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腿部的黑气剧烈翻腾,剧痛钻心。但他成功地将那道枪意的大部分威力导入了漩涡,残余的冲击则被他以空间壁垒硬抗下来。
他迅速退回舟内,气息有些紊乱。
璎玑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腿部愈发活跃的黑气,星辰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波动,清冷的声音多了一丝关切:“你的伤……”
“无妨。”泺钧抹去嘴角血迹,眼神依旧坚定,“继续前进。”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越往深处,残留的道韵恐怕越强,甚至可能遇到当年交战双方留下的、拥有部分自主攻击意识的强大执念。
璎玑不再多言,重新专注于推演前路。只是,她操控万象星晷的手指,似乎更加用力了一些。
彼岸舟继续在这条危机四伏的法则间隙中艰难穿行,如同暴风雨中挣扎的一叶扁舟,朝着天渊那未知的内环,一点点深入。
而泺钧没有注意到,在他刚才强行引动蚀空之伤对抗枪意残念时,腿部的黑气与这片混沌天渊深处某种冥冥中的存在,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