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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元年,十一月初五,倭国京都,室町御所。

黎明前的黑暗浓重如墨,将整座京都紧紧包裹。

湿冷的雾气自鸭川河面升起,弥漫在街町巷弄之间,与那无形却无处不在的杀机交融,令这座仿唐制而建的都城在寂静中透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通往御所的大路已被彻底肃清,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两侧每隔十步便肃立着一名身着繁复仪仗服色、面涂惨白脂粉的倭国卫兵。

他们手持长戟,身形僵硬如同墓前石俑,唯有眼珠在偶尔掠过的火把光芒下,泄露出难以完全掩饰的紧张与惊惶。

辰时初刻,悠长而沉浑的号角声自远方破雾而来,如同沉睡巨龙的初醒之吟,震荡着京都上空的阴霾。

一支规模精简却气象森严的队伍,出现在朱雀大路的尽头,仿佛一柄缓缓出鞘的利剑,锋芒直指御所核心。

前列是三十六名身着赤色礼袍、手持金瓜、斧钺、旌节的大明礼官与仪卫,步履精准划一,面容肃穆,目光平视,那股源自天朝上国的雍容与威严,瞬间攫住了所有旁观者的心神。

紧随其后的,是八名身材魁梧的力士,合抬一座装饰着金银玉器、覆盖明黄绸缎的紫檀木舆轿,轿中安稳供奉着以九龙环绕紫檀木匣盛装的册封诏书,以及那方象征着郡王权柄、金印玺——用篆体刻“大明敕封倭国郡王之印”,装在紫檀印匣子里,匣子外壳左侧篆刻着大明礼部制、大明乾元元年,右侧篆刻永镇东瀛 恪守臣节,背面篆刻 奉大明正朔 屏藩东海 倘有二心 天兵立至。

舆轿之后,方是今日真正的主角——大明议政王、天策上将军、吴王朱栋。

他并未安坐于舒适的轿辇之内,而是选择乘骑一匹神骏异常的河西纯白龙驹。

马身通体雪白无杂毛,唯额间一撮赤红,宛如雪地点朱,神异非常。朱栋自身,则身着按亲王最高规制制作的朝会礼服,玄衣纁裳,以金线绣就五爪行龙云纹,腾挪于日月山海之间,象征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头戴九旒冕冠,以东海珍珠与和田白玉串就的垂旒微微晃动,遮蔽了部分面容,却更显其天潢贵胄的深不可测。他腰佩太上皇朱元璋亲赐的“天策”剑,剑柄镶嵌的宝石在晨曦微光中流转着幽光。

端坐马背之上,脊梁挺直如松,目光透过垂旒平视前方,那自然流露的磅礴气场,仿佛并非一人一骑,而是移动的山岳,承载着整个大明帝国的意志,每一步都踏在京都脆弱的心脉之上。

吴王世子朱同燨,亦身着繁复的世子朝服,骑乘一匹毛色油亮的栗色骏马,紧随父亲侧后方。

他努力调整着呼吸,抑制着胸腔内那如奔雷擂鼓般的心跳,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不动声色地扫过街道两旁那些深深鞠躬、姿态谦卑到近乎匍匐的倭国官员与卫兵。

他清晰地看到,在某些卫兵因过度用力紧握戟杆而指节发白的手上,在某些低阶官员低垂的眼帘下快速掠过、又迅速隐藏起来的阴鸷与怨恨。

昨夜父亲于沙盘前的教诲——“面似谦恭,心藏利刃”——此刻有了最直观的印证。

大明倭国总督、鄂国公常遇春之子常升,一身擦得锃亮如镜的明光铠,外罩象征武勋的猩红织金斗篷,骑乘一匹乌骓马,居于朱栋另一侧。

他看似随意地控着缰绳,实则周身肌肉紧绷,感官提升至巅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同蛰伏于丛林中随时准备扑杀猎物的猛虎

。他所精选的五十名亲卫,以及鹗羽卫指挥使李炎精心安排、混入仪仗队伍的三十二名“天枢卫”精锐,则如众星拱月般散布在核心队伍的前后左右。

他们看似只是在执行常规护卫,实则脚步移动间,已不着痕迹地占据了沿途每一个可能遭受攻击的战术节点,一张以吴王为中心、无形却坚韧无比的护卫网,正随着队伍的行进,向着御所深处悄然收紧。

队伍的最后,是两百名从神策军天枢参将府中百里挑一的悍卒。他们并未穿着笨重的全身甲,而是统一的鸦青色春秋作战常服,外罩轻便却防御力不俗的环臂甲与皮质护肩,头戴标志性的、帽檐微卷的飞碟帽。

他们手中持有的,并非传统的长矛大刀,而是已经装填完毕、雪亮的三棱刺刀已然卡入卡榫的“洪武十六式后膛击发枪”。枪刺如林,在逐渐明亮的晨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寒芒,他们步伐沉稳如山岳移动,踏地之声沉闷而富有压迫性的韵律,与前方礼乐的雍容华贵形成了奇特的对比,却带来了更为实质、令人心胆俱寒的威慑力。

室町御所正门——巍峨的建礼门,在沉闷的吱呀声中缓缓洞开。

以倭主小仓官恒敦为首,细川满元、山名氏清等倭国核心公卿、实力派大名,皆身着仓促赶制、形制虽仿明式却难掩局促的朝服,按照品级高低,列队于门内广阔的卵石铺地广场之上。

小仓官恒敦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竭力挺直那因长期纵情声色而略显佝偻的身躯,试图在那身过于宽大、金线刺绣略显粗糙的郡王冕服下,维持最后一丝属于“王者”的威严。

然而,他那过于苍白、甚至隐隐发青的脸色,藏在袖中微微颤抖不止的指尖,以及那双深藏在冕旒之后、交织着贪婪野心、刻骨恐惧与孤注一掷疯狂的细长眼睛,却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暴露无遗。

眼见大明吴王仪仗抵达门前,预先安排的雅乐声陡然拔高,试图以最隆重的声响掩盖那无声的杀机。

小仓官恒敦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挤出最为谦卑谄媚的笑容,率领身后众臣,依照事先反复演练了无数遍的礼仪,深深躬身,继而匍匐于地,行那最为恭敬的三拜九叩大礼,声音带着一丝无法完全抑制的颤抖,用拗口的汉话高呼:

“下国小臣恒敦,率倭国文武,恭迎天朝上国钦差、吴王殿下千岁!殿下躬临鄙邦,如日月之降辉光,草木皆感天恩!”(「下国小臣恒敦、倭国の文武を率い、天朝上国の钦差、吴王殿下千歳を恭迎いたす!殿下の鄙邦に御躬临あらせられますは、日月の辉光を降すが如く、草木すら天恩を感ずるでござる!」)

朱栋缓缓勒住缰绳,白马驻足,前蹄微扬,随即稳稳落下。

他并未立刻理会小仓官等人那伏地不起的叩拜,而是先微微抬首,目光如实质般扫过整个御所广场的布局。

他的视线掠过那些额头紧贴冰冷地面的倭臣,掠过两侧看似恭敬、实则肌肉紧绷、眼神游移的倭国武士仪仗,最终定格在广场尽头,那座作为主殿、飞檐斗拱却难掩其本质虚弱的紫宸殿。

他的眼神深邃如古井寒潭,仿佛在评估这座异国王宫的风水格局与气运兴衰,又似在透过这些木石结构,确认鹗羽卫早已呈报、并已了然于胸的每一处伏兵暗桩。

这短暂的静默,对于小仓官恒敦及其党羽而言,却漫长得如同在油锅中煎熬。每一秒,朱栋那沉默的审视都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们本就紧绷欲断的神经。

终于,朱栋淡然开口,声音不高,却似蕴含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倭主平身,众卿平身。本王奉大明天子乾元皇帝陛下圣谕,特来宣示册封恩典,望尔等谨守臣节,永沐天恩,勿负皇明浩荡。”

“谢殿下千岁隆恩!”小仓官恒敦如蒙大赦,连忙再次将额头重重磕在卵石地面上,这才在内侍几乎是用搀扶的方式下,略显踉跄地站起身。

他自始至终不敢与朱栋那冕旒后的目光对视,低垂着头,侧身引路,声音依旧带着颤音:“请……请殿下移步紫宸殿,册封大典……已准备停当。”

册封典礼的过程,极尽繁琐与庄重。在仿照大明规制、竭力布置得富丽堂皇的紫宸殿内,名贵的香木于鎏金香炉中焚烧,青烟缭绕,礼乐官演奏着悠扬的古调。

朱栋立于殿中主位,代表大明皇帝接受倭国君臣的朝拜,世子朱同燨与总督常升分列左右。

小仓官恒敦则跪在殿中御阶之下,聆听由大明礼部选派、声音洪亮的礼官,朗声宣读那用汉倭两种文字精心书写的册封诏书。

诏书以骈文体写就,辞藻华丽,先回顾了《大明国与倭国王友好互助条约》缔结时的“敦睦邦交”与“互助合作”,继而褒扬了小仓官恒敦“慕义来归”、“忠谨恭顺”、“治邦有方”,正式册封其为“倭郡王”,赐予金印、冕服、冠冕,并再次重申了大明在倭国的驻军、开矿、货币、法权等各项权益。

小仓官恒敦伏地聆听,每当诏书中出现“恭顺”、“慕义”、“忠谨”等字眼时,他的身体便难以自控地微微一颤,仿佛那些词语不是褒奖,而是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脊梁之上。

他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咬住牙关,才能控制住不在这决定命运的时刻失态,才能将那份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屈辱感与炽烈杀意强行压抑下去。

他心中一遍遍疯狂地呐喊:忍耐!再忍耐片刻!待到今夜饯行宴,便是尔等明酋授首、天翻地覆之时!

宣诏完毕,进入最关键的授印环节。朱栋迈步上前,从内侍捧着的紫檀木匣中,亲手取过那方沉甸甸装有篆刻“大明敕封倭国郡王之印”的龟钮金印的印匣子。

当他将金印递向小仓官恒敦时,两人的手指有了瞬间的接触。

小仓官只感到一股冰凉的触感自朱栋指尖传来,并非寻常人的体温,倒像是触摸到了深埋于九幽之下的寒玉,那股寒意顺着指尖瞬间窜遍全身,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剧烈的冷颤,双手一软,几乎要将那象征敕封的金印脱手坠地。

“倭郡王,接印之后,当时刻谨记君臣之分,恪守藩篱之责,抚育黎庶,勿负皇恩浩荡。”朱栋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听不出丝毫喜怒,却仿佛带着千钧重压。

“臣……臣恒敦,叩谢天恩!定当……定当恪尽职守,永世效忠大明皇帝陛下,效忠……大明!”

小仓官恒敦几乎是凭借着求生本能,才将这番早已排练纯熟、此刻却字字诛心的效忠之言从牙缝里挤了出来,额角与鼻翼两侧,已布满了细密的、冰冷的汗珠。

繁琐的册封大典,终于在一种表面庄重和谐、内里暗流汹涌到几乎要冲破堤坝的气氛中,宣告结束。

时近正午,按照预定日程,小仓官恒敦强压下心中的惊悸与越来越强烈的不安,脸上堆起略显僵硬的笑容,趋前躬身,邀请朱栋及大明使团主要成员,移步至御所内最为宏丽的殿宇——丰乐殿,参加盛大的庆祝宴会。此宴名为“践行”,实则为“鸿门”杀局拉开最终的血色帷幕。

与此同时,京都城内,雷霆清洗已然发动。

就在册封队伍进入御所、注意力被大典吸引之后不久,一队约三百人的倭国武士,身着便于行动的深色阵羽织,手持磨得雪亮的太刀、长枪,甚至部分人携带着秘密仿制的老旧火铳,在一名脸上带有蜈蚣般狰狞刀疤的将领带领下,试图按照原定计划,秘密靠近并突袭他们认为此时守卫相对空虚的大明总督府,制造混乱,挟持人质,或至少吸引明军注意力。

然而,当他们刚刚悄无声息地潜入总督府所在街巷的入口,迎接他们的,不是预想中的松懈,而是来自两侧屋顶、半掩的窗棂后骤然爆发的、如同疾风骤雨般密集的枪声!

“砰砰砰砰——!”

洪武十六式后膛击发枪那特有的、清脆而连贯的爆鸣声,瞬间撕裂了京都午间的虚假宁静。

燧石击发,引燃定装火药,铅弹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旋转出膛,带着死亡的尖啸,精准地射入毫无防备的倭国武士队列之中。

冲在最前面的武士,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胸口、面门瞬间爆开一团团刺目的血花。他们赖以自豪的、以竹木皮革复合制成的胴具(胸甲),在如此近的距离内,面对新式击发枪的铅弹,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地撕裂、穿透。

他们脸上冲锋时的狰狞与狂热尚未褪去,便已转化为极致的惊愕与痛苦,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如同被砍倒的稻草般接连栽倒在地,鲜血迅速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敌袭!有埋伏!结阵!快结阵!”(「敌袭!伏兵あり!阵を组め!早く阵を组め!」)带队的那名刀疤将领惊骇欲绝,声嘶力竭地大吼,试图指挥陷入混乱的队伍结成防御阵型,或者发起决死冲锋,拉近距离进行他们擅长的白刃战。

但明军的火力密度与射击速度,远超他们最坏的想象。

第一轮精准的齐射过后,训练有素的神策军士兵并未给倭人任何喘息重整的机会,迅速进行熟练的后膛装填——取出纸包定装弹药,咬破,倒入火药,塞入弹丸,用通条压实,动作流畅迅捷,如同机械般精准。

不过短短几次呼吸的时间,第二轮、第三轮齐射便已接踵而至!铅弹组成的金属风暴,毫不留情地横扫街巷,肆意收割着生命。

狭窄的街巷,此刻成了死亡的走廊,倭国武士赖以成名、引以为傲的个人武勇与精妙刀术,在明军绝对的火力优势与严谨的战术配合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毫无用武之地。

“掷弹队,前方三十步,覆盖掷弹!”一名隐藏在屋顶、身着大尉军服的神策军指挥官,冷静地通过手中一面小三角旗发出指令。

霎时间,数十枚黑乎乎、拳头大小、尾部引信冒着嗤嗤白烟的铁疙瘩——格物司根据吴王提示理念研发、虽仍显粗糙但威力已相当可观的“乾元一式”手榴弹,从两侧屋顶被奋力掷下,划出一道道死亡的弧线,准确地落入试图依托街角、门廊负隅顽抗的、倭人最密集的区域。

“轰!轰!轰!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不断地响起,火光迸射,破片如同死亡的镰刀般四散飞溅,浓烈的硝烟混合着血腥味与尘土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街巷。

残肢断臂伴随着凄厉的惨叫被抛上半空,倭人本就摇摇欲坠的抵抗意志,在这宛如天罚般的爆炸声中彻底崩溃。

“魔鬼!他们是魔鬼!”(「鬼だ!彼らは鬼だ!」)

“撤退!快撤退!”(「退却!速やかに退却せよ!」)

幸存者肝胆俱裂,再也顾不得上级的命令和武士的尊严,如同炸窝的蚂蚁般,哭嚎着向后亡命逃窜。

然而,他们的退路早已被不知何时悄然运动到位、封锁了巷口的另一支明军小分队堵死。雪亮的刺刀组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死亡之墙。

战斗,或者说屠杀,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这支被寄予厚望、用于城内起事的倭国“精锐”,便已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鲜血浸透了青石板铺就的街面,汇聚成涓涓细流,流入道旁的排水沟渠,浓烈的血腥气与刺鼻的硝烟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久久不散。

类似的清洗场景,在京都城内多处预先侦知的战略要地、倭国武装力量秘密集结点几乎同时上演。

鹗羽卫“隼眼所”与“鹰隼所”凭借其无孔不入的渗透和超越时代的侦察理念,早已将倭人的兵力调动、埋伏地点、首领身份摸得一清二楚。

神策军化整为零潜入城内的部队,以及常升暗中调动的驻倭明军主力,在鹗羽卫的精准指引下,以小队突击、交叉火力、分割包围的先进战术,对分散隐藏的倭国武装力量,发动了迅雷不及掩耳的定点清除。

燧发枪的爆鸣声、手榴弹的怒吼声、以及倭人绝望的嘶吼与哀嚎,此起彼伏,如同为倭国方面精心策划的城内起事计划,奏响了一曲彻彻底底的、尚未正式开始便已宣告终结的挽歌。

御所,丰乐殿内。

宴会的气氛,此刻在刻意的营造下,也达到了一个看似宾主尽欢、实则诡异无比的高潮。

殿内觥筹交错,身着艳丽和服的舞姬甩动着长长的水袖,跳着节奏舒缓的“白拍子”舞,倭国乐师跪坐一旁,演奏着空灵却隐隐透着一丝哀怨的雅乐。

小仓官恒敦居于主位,朱栋作为上国亲王,席位设于其右侧上首,席位规格甚至略高于倭主,世子朱同燨、总督常升等人依次而坐。

细川满元、山名氏清等倭国重臣则陪坐下首,面前案几上摆满了时令海鲜、寿司、以及温热的清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小仓官恒敦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如同戴着一副劣质的面具。隐藏在宽大袖袍中的右手,紧紧攥着那枚温润却仿佛重若千钧、作为行动信号的青玉酒杯, 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他频频用眼角余光瞥向细川满元与山名氏清,眼神中充满了焦急的询问与不易察觉的恐慌——为何城外预定的、作为全面起事信号的烽火迟迟未见燃起?为何殿外负责接应、并确认城内得手后发出信号的武士头领,至今没有任何动静传来?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开始噬咬他的心脏。

细川满元与山名氏清同样心中焦灼,如坐针毡,面前的美酒佳肴入口如同嚼蜡。

他们安插在殿内的超过四十名精心挑选的剑豪、忍术高手、死士,早已伪装成侍从、乐师、舞姬甚至杂役,混迹于人群之中。

他们的怀中、袖内、乐器盒底,刀剑、苦无、锁镰、淬毒吹矢皆已备好,神经紧绷如满月之弓,只等那一声清脆的玉碎之音,便可暴起发难,执行那“斩首”行动。

然而,预想中城内四处火起、制造巨大混乱的外部信号杳无踪迹,殿外也寂静得可怕,除了风声与乐声,再无其他异响,这死寂般的平静,让他们心中那不安的阴影迅速扩大,几乎要淹没残存的理智。

朱栋却仿佛对殿内暗藏的无数双充满杀意的眼睛,以及对殿外隐约传来的、被距离和宫墙削弱后如同闷雷般的爆炸与枪声毫无所觉。

他神态自若,偶尔与小仓官恒敦交谈几句,询问些倭国特有的风物人情,或是品评一下案几上造型别致的漆器餐具,甚至还对场中舞姬那略显僵硬的舞姿微微颔首,似乎颇为欣赏。

他这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闲适模样,与小仓官等人那强自镇定的窘态形成了鲜明对比,更带给后者一种高深莫测、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恐怖压力。

终于,在又一轮敬酒后,小仓官恒敦再也按捺不住内心那几乎要将他逼疯的煎熬与恐慌。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最为谄媚、近乎扭曲的笑容,双手颤抖着举起那杯仿佛重若千钧的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着朱栋,用尽力气提高嗓音道:“吴王殿下……天朝神威,恩泽……恩泽四海!小王……不,下臣……下臣感激涕零,无以为报,谨……谨以此杯水酒,再敬殿下!愿……愿大明与倭国,友谊……万……万古长青!”「呉王殿下……天朝の神威は、そのご恩恵が四海に行き渡るほどでございます!小臣などは、感激の涙にむせび、ただひたすらにこの杯の水酒をもって、重ねて殿下のご健康をお祈りするのみでございます。どうか大明と我国の友情が、永远に栄えますように!」他刻意拉长了“万古长青”四个字的语调,目光如同受惊的兔子般,飞快地扫过殿内那些伪装的手下,右手拇指,已死死扣住了玉杯那光滑而脆弱的边缘。这是最后的赌博,即便外部信号全无,他也决心就在这丰乐殿内,执行那最后的疯狂!

朱栋闻言,缓缓放下手中那双银箸,银箸与骨瓷碗沿接触,发出清脆的“叮”一声轻响,在这突然变得异常安静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他抬眼,目光穿透晃动的垂旒,平静地看向脸色惨白、身形微颤的小仓官恒敦,嘴角却勾起一丝若有若无、带着淡淡嘲讽的弧度,仿佛早已看穿他所有的底牌与挣扎。

他没有举杯,只是用那平淡却字字千钧的语气,悠然问道:“倭王,如此心急举杯,可是在等城外的烽火信号?还是在等你这殿内埋伏的数十名死士,听到你手中玉杯摔碎之声?”

此言一出,真如同九天惊雷,骤然炸响在丰乐殿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小仓官恒敦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冻结、碎裂,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脸上褪去,变得惨白如纸,如同瞬间被抽干了全身的血液。

细川满元手中酒杯“啪”地一声掉落在地,酒液四溅;山名氏清更是骇然变色,猛地从席位上半站起身,手已不自觉地按向了腰间的短刀刀柄!

“殿……殿下……何……何出此言?下臣……下臣对天朝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绝……绝无此意!”「恐れ多いことです、殿下!何をとんじゃいますか!微臣の天朝への忠诚は、ただひたすらでございます。どうかお察しください!そのような不届きな考えは、微臣に断じてございません!」小仓官恒敦强撑着最后的理智,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破旧风箱般艰难地辩解。

“不明白?绝无此意?”朱栋轻轻一笑,那笑声冰冷,不含丝毫人类情感,仿佛来自九幽之下,“尔等倭国,自洪武十年你父亲称臣纳贡以来,我大明待尔等如何?开海贸,助尔等统一南北朝,贷以巨款助尔等剿逆,授以先进农技、医道,驻军助尔等靖绥地方,保尔等王座安稳。然尔等不知感恩,反而包藏祸心,阴蓄死士,秘密铸兵,调集兵力,勾结串联,阴谋叛逆!”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万载寒冰凝成的利剑,直指小仓官恒敦的心脏,每一个字都带着雷霆之威,“竟敢妄图行刺本王,颠覆盟约,复你那井底之蛙般的旧梦!此等背信弃义、以怨报德、狼子野心之行,天人共愤,神人共诛!”

“动手!杀了他!”(「手向いをせよ!彼を讨て!」)小仓官恒敦心知阴谋已彻底败露,再无任何侥幸可能,极致的恐惧瞬间转化为歇斯底里的疯狂,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手中那枚精致的青玉酒杯,向着坚硬的石板地面,狠狠摔去!

玉杯碎裂的清脆声响,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块,瞬间引爆了积蓄已久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

“天诛!”(「天诛!」)

“杀尽明寇!”(「明寇を讨ち尽くせ!」)

那些伪装成侍从、乐师、舞姬的倭国死士,脸上所有的谦卑温顺在刹那间被极致的狰狞和决绝所取代,纷纷从宽大的衣袖、伪装的乐器、甚至发髻之中抽出淬毒的短刀、苦无、锁镰,如同扑火的飞蛾,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不顾一切地向着朱栋所在的席位猛扑过来!与此同时,殿角那些厚重的帷幕之后,也如同鬼魅般冲出十数名手持锋利太刀、眼神狂热的武士,刀光凛冽,组成一道死亡的刀网,直取核心!

然而,他们的动作快,守护在朱栋身边的亲卫,动作比他们更快!快得超出了人类反应的极限!

就在玉杯碎裂的同一瞬间,甚至在小仓官恒敦的肩膀刚刚开始下沉、意图摔杯的前一刹那!侍立在朱栋席位后方,那些一直如同泥塑木雕、气息收敛到极致的“亲卫游击府”,动了!

他们仿佛并非血肉之躯,而是早已设定好程序的杀戮机器!动作整齐划一,迅如雷霆,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护驾!”常升一声暴喝,声震屋瓦,巨大的身躯如同一座瞬间拔地而起的铁塔,轰然挡在朱栋与世子朱同燨身前,腰间那柄厚重的御赐腰刀已然出鞘,刀光如匹练般一闪,带着裂帛之声,便将一名冲到近前、手持淬毒苦无的倭人死士,连人带武器拦腰劈飞出去,鲜血内脏泼洒一地!

而其他的亲卫游击府的人,面对从四面八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攻击,他们的第一反应并非拔刀迎战,而是极其训练有素地后撤半步,迅速以朱栋为中心,组成一个内外三层、毫无破绽的紧密圆阵。

同时,他们空着的左手闪电般探入腰间特制的牛皮挎包,掏出一个个黑乎乎、拳的铁疙瘩——正是格物司为最精锐部队配发、引信经过改进的“乾元一式”增强型手榴弹!

引信早已在隐蔽处准备就绪,只见他们用牙齿狠狠咬掉保险销,毫不犹豫地、用尽全力将冒着嗤嗤白烟的手榴弹,向着倭人死士最密集、冲击势头最凶猛的方向,奋力掷出!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轰隆!!!”“轰!轰!轰!轰!”

数声震耳欲聋、几乎要掀翻殿顶的爆炸,几乎在同一时间于殿内不同位置炸响!火光迸射,灼热的气浪裹挟着无数致命的预制破片,如同死亡的金属风暴,向四周疯狂席卷!浓烈的硝烟瞬间弥漫了整个丰乐殿,刺鼻的火药味掩盖了一切!

那些正嚎叫着、以为胜券在握冲锋而来的倭国剑豪、死士,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规避或防御动作,便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他们理解范围的爆炸威力狠狠撕碎、掀飞!残肢断臂与破碎的案几、器皿、梁柱木屑一起,被狂暴地抛向空中,凄厉的惨叫声被巨大的爆炸声无情地淹没。

仅仅这一轮精准而狠辣的投掷,殿内超过半数的倭国伏兵便已非死即残,原本如同狂潮般的凶猛攻势,如同撞上了无形的礁石,瞬间土崩瓦解,为之一滞!

侥幸未被爆炸直接波及,或是距离爆炸中心较远的倭国武士,也被这宛如神罚天威般的恐怖武器骇得魂飞魄散,冲锋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惊恐、茫然与难以置信,仿佛世界观都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硝烟尚未完全散尽,露出了亲卫游击府那覆盖着冰冷面甲的脸庞,以及他们手中已然平举的、枪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武器——并非传统的刀剑,而是缩短了枪管、加装了护木和照门、更适合近距离室内作战的“洪武十六式短枪”!枪口处那长达一尺有余、三面开血槽的刺刀,在殿内摇曳的灯火与窗外透入的光线映照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幽蓝寒光。

“自由射击,清除残敌!”圆阵中心,一名军官正冷硬如铁的声音穿透爆炸的余音响起。

“砰砰砰砰——!”

又是一轮精准而致命的短点射与齐射!如此近的距离,根本无需仔细瞄准,灼热的铅弹如同泼水般,带着灼热的气息,射向那些惊魂未定、呆立原处或试图寻找掩体的幸存倭人。

子弹轻易地穿透了他们单薄的衣物与脆弱的血肉之躯,带出一蓬蓬凄艳的血雾,在弥漫的硝烟中绽开一朵朵转瞬即逝的死亡之花。

枪发出清脆的射击声、伤者垂死的哀嚎声、殿外由远及近、愈发清晰激烈的喊杀声与更加密集如同爆豆般的枪声、爆炸声,交织混合,共同谱写成了一曲大明绝对武力碾压、宣告旧时代终结的死亡交响乐。

小仓官恒敦被两名忠心家臣拼死护着,狼狈不堪地退到了御阶之上,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宛如修罗地狱般的景象,看着自己耗费重金、寄予厚望的数十名顶尖死士,在明军那种闻所未闻、如同雷神之锤般的恐怖火器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如同朽木般被成片摧毁,他所有的野心、所有的算计、所有的疯狂,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化为无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与彻底的绝望。

他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那身华丽的郡王冕服,此刻沾满了灰尘、溅射的血点与他自己失禁的污渍,显得无比滑稽、可悲与肮脏。

“不……不可能……这……这不是真的……是天神……是天神发怒了吗……”「あり得ない……そんな……これは梦であって欲しい……もしかして、天神の怒りに触れたというのではあるまいか?」他眼神涣散,喃喃自语,状若疯癫。

朱栋在亲卫那如同铜墙铁壁般的严密护卫下,缓缓站起身。他甚至连衣角都未曾凌乱分毫,平静地拂了拂冕服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目光越过满殿的狼藉、尸体与弥漫的硝烟,如同穿越了时空的利剑,最终定格在御阶上那瘫软如泥、失魂落魄的小仓官恒敦身上。

常升手持依旧在滴血的腰刀,护在朱栋身侧,对着殿内残余的、已被这雷霆手段彻底吓破胆的倭国公卿和零星武士,声如洪钟,如同最终审判的宣言般喝道:“逆贼小仓官恒敦,背信弃义,阴谋刺杀天朝亲王,罪证确凿,人神共弃!尔等还要执迷不悟,为这逆贼陪葬吗?!”「反逆者?小仓官恒敦は、背信の所业をもって、天朝の亲王暗杀を画策した。その罪は证拠确実、もはや神すら见舍てたのだ!その身の破灭を悟れ!お前たちまで、彼と运命を共にしたいというのか!」

一些本就意志不坚、或被胁迫参与的倭国公卿,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地连呼“天朝饶命!王爷饶命!”。「天朝の殿下、何とぞ哀れんでお命ばかりはお助けください!」少数山名氏清麾下的悍勇武士,兀自不甘,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试图持刀做最后反抗,却被天枢卫士兵用精准无比的点射,如同打靶般一一击毙在冲锋的路上,未能靠近圆阵十步之内。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更加响亮、整齐划一、如同鼓点般撼人心魄的脚步声与甲胄铿锵碰撞之声!紧接着,沉重的丰乐殿殿门被从外面轰然撞开!大批身着统一鸦青色军服、手持上了刺刀燧发枪、眼神锐利如鹰的神策军士兵,在一名身着大校军服、神色冷峻如冰的将领带领下,如同决堤的洪流般涌入殿内,迅速控制了所有门窗出口,并将所有残存的、已失去抵抗意志的倭人团团包围,冰冷的刺刀指向每一个幸存者。

“报王爷!总督大人!”那名大校参将大步上前,在朱栋与常升面前五步处立定,抱拳行礼,声音洪亮而清晰地汇报,字字如铁,“城内叛逆武装已基本肃清!我军已完全控制京都四门、各处交通要道及武库、粮仓!负隅顽抗之逆党,均已格杀勿论!我大明军队以按计划陆续登陆,请王爷示下!”

这一声斩钉截铁的战场汇报,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小仓官恒敦,也彻底击碎了所有残存倭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细川满元面如死灰,颓然跪倒;山名氏清怒目圆睁,却知大势已去,发出一声不甘的长叹,被两名明军士兵迅速上前卸掉武器,死死按在地上。

朱栋迈开步伐,踏过满地的狼藉与尚温热的尸体,亲卫紧随左右,枪口依旧警惕地指向四周。

他一步步走上御阶,来到瘫软如泥、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小仓官恒敦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片刻前还梦想着“独立”与“翻盘”的傀儡国王。

“倭王,不,逆贼恒敦。”朱栋的声音恢复了平淡,却带着最终裁定历史走向的无可抗拒之力,“尔等倭国,自谓神国,实则寡廉鲜耻,畏威而不怀德。我大明怀柔远人,以德报怨,尔等却视之为软弱可欺,竟敢效仿荆轲聂政之旧事,行此螳臂当车之蠢举。殊不知,天兵一至,尔等种种算计,不过土鸡瓦狗,顷刻齑粉。”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殿内所有幸存者,包括那些瑟瑟发抖如秋叶的倭国公卿,也包括被死死按在地上、兀自挣扎的细川满元与山名氏清等核心叛臣,声音陡然提高,如同黄钟大吕,带着煌煌天威,响彻整个丰乐殿,甚至穿透殿墙,传到了外面正在清理战场的明军将士耳中:

“今,本王奉大明天子钦命,代天行讨,执掌征伐!宣布:倭郡王小仓官恒敦,刺杀天朝亲王,背弃盟约,罪证确凿,恶贯满盈,其王位,即刻废黜!倭国所谓朝廷,勾结叛逆,祸乱邦国,一并裁撤!自即日起,倭国故地,革除藩国名号,废其国名,暂由大明倭国总督府,行直辖统治!所有逆党首恶,按《大明律》与《军事刑法》,严惩不贷,以儆效尤!凡我王师所至,倭地百姓,但放下兵器,顺从天威者,皆可保全性命,沐浴皇明教化!”

此言一出,如同最终的、不容置疑的判决,正式宣告了倭国作为一个独立政权的彻底终结,也宣告了这片土地从此正式并入大明帝国的直接管辖之下。

殿内残余的倭人,无论公卿武士,尽皆面如死灰,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彻底失去了所有反抗的意志与勇气。

朱栋不再看脚下那滩如同烂泥、已然精神崩溃的小仓官恒敦,对常升令道:“将逆首恒敦及其核心党羽,细川满元、山名氏清等,俱都拿下,打入囚车,游街示众,公告其罪!待本王禀明圣上后,明正典刑,传首四方!通告全倭,顺者生,逆者死!天兵所指,顽抗者,皆如此殿逆贼之下场!”

“末将遵命!”常升轰然应诺,声音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对吴王深谋远虑、果决狠辣的由衷敬畏。他大手一挥,如狼似虎的明军士兵立刻上前,将瘫软的小仓官恒敦如同拖死狗般架起,将其余面如死灰的逆党核心一一捆绑押解。

朱栋最后将目光投向殿外,那里,喧嚣渐止,硝烟正在散去。

一面巨大无比、绣着日月同辉与张牙舞爪金龙的明黄色龙旗,正在无数明军将士震耳欲聋的“万岁”欢呼声中,被缓缓升上室町御所内最高的橹楼顶端。

初冬那略显苍白的阳光,终于彻底刺破了云层,洒落在迎风猎猎招展、象征着无上权威与征服的龙旗之上,金光璀璨,仿佛为这片刚刚经历血与火彻底洗礼、即将迎来崭新秩序与命运的土地,镀上了一层不可违逆的天命光辉。

他微微侧头,对身旁虽然脸色因初次经历如此残酷场面而略显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闪烁着激动与领悟光芒的世子朱同燨,用一种唯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沉静而深邃地说道:

“燨儿,看到了吗?这便是《孙子兵法》所言,‘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大势在我,庙算已定,纵有万千阴谋诡计,亦如螳臂当车,徒增笑耳。把握时机,纵是龙潭虎穴,亦可化为主场,犁庭扫穴,一举定鼎乾坤。为君为将者,当有此静气,亦当有此雷霆手段。”

朱同燨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那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与硝烟味,此刻仿佛成了权力、征服与帝国意志最真实、最残酷的注脚。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一丝经历巨大冲击后的沙哑,却透出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成熟:

“儿子……看到了。天威浩荡,神器在手,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儿臣定当铭记父王今日教诲,永志不忘!”

京都的陷落与倭国朝廷的覆灭,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决定性的多米诺骨牌。

在接下来的数日、数月乃至数年里,失去了统一指挥和核心领导,又面对大明神策军那超越时代的绝对武力碾压,倭国各地残存的割据势力,抵抗迅速土崩瓦解。

大明日月,伴随着蒸汽铁舰的轰鸣、燧发枪的爆响以及那无可匹敌的“神威大炮”的怒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与效率,插遍了倭国本州、四国、九州乃至北方虾夷地的山川城郭、海港村町。

一个旧时代,在乾元元年的这个初冬,伴随着丰乐殿内的血火、硝烟与那面高高升起的日月龙旗,彻底而无可挽回地落幕。

而一个新的时代,属于大明的、对倭国故地实行直接统治的总督府时代,在龙旗那猎猎作响的宣告声中,拉开了沉重、深远且不可逆转的历史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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