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蟒盘踞,蛇信吞吐,冰冷的竖瞳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反射出残忍而饥饿的光。腥风扑面,带着泥土和腐肉的气息。
老哑巴死死架住蟒首,粗壮的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那半截断橹在巨力的挤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赤红的眼睛瞪着近在咫尺的蛇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半步不退。
老鬼手持柴刀,在侧面游走,寻找着再次攻击的机会,口中不住发出恫吓的吼声,试图吸引巨蟒的注意力。
陈渡稳住身形,肋下的伤口因刚才的剧烈动作而崩裂,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衣衫。他脸色苍白,额角冷汗涔涔,但握刀的手依旧稳定。他没有再贸然上前,这畜牲皮糙肉厚,生命力顽强,刚才一击未能重创,反而激起了它的凶性。必须找到要害,一击毙命。
巨蟒似乎也察觉到了陈渡的威胁最大,冰冷的瞳孔微微转动,锁定了他的方向,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调整,蓄势待发。
被吴念清死死捂着嘴的丫蛋,吓得浑身僵硬,连哭都忘了,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恐怖的蛇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蜷缩在火堆另一侧、原本已经吓晕过去的李老汉,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看到那骇人的巨蟒,发出一声短促至极的惊叫,随即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去,慌乱中,一脚踢翻了架在火堆旁、用于烧水的一个破瓦罐!
“哐当!”瓦罐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紧绷的巨蟒猛地一颤!它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蛇头倏地转向声音来源——李老汉的方向!
“嘶——!”巨蟒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放弃了与老哑巴的角力,庞大的身躯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扑向瘫软在地、吓得屎尿齐流的李老汉!
“不好!”老鬼惊呼。
陈渡眼神一厉,机会!
就在巨蟒扑出的瞬间,它相对脆弱的腹部下方,靠近七寸的位置,因为发力而微微暴露出来!
陈渡动了!他像一道贴地疾掠的影子,不顾肋下剧痛,将全身的力量和速度催发到极致,矮身疾冲,手中那柄薄刃小刀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精准无比地、狠狠地刺入了巨蟒腹部那片略显柔软的鳞甲缝隙之中!直没至柄!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
巨蟒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嘶!扑向李老汉的动作骤然僵住,庞大的身躯因为剧痛而疯狂地扭动、翻滚起来!蛇尾如同失控的重锤,胡乱抽打着周围的一切,岩石崩裂,树木折断,火星与尘土四处飞溅!
“退!”陈渡一击得手,毫不恋战,厉声大喝,同时身形急退。
老鬼和老哑巴也立刻向后跃开,躲避着巨蟒临死前的疯狂反扑。
那巨蟒在地上翻滚扭曲,将那片区域搅得天翻地覆,鲜血从腹部伤口不断涌出,染红了大片地面。它的嘶鸣声渐渐变得低沉而绝望,扭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小。
最终,它瘫软在地,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偶尔的抽搐,那双冰冷的竖瞳渐渐失去了神采。
山林间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火堆还在噼啪作响,以及众人劫后余生、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李老汉瘫在远处,裤裆湿透,面无人色,看着那死去的巨蟒,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水虺从岩石后面探出头,看着巨蟒的尸体,脸上满是后怕。
吴念松开了捂着丫蛋的手,自己也是腿脚发软,靠着岩石才勉强站稳。丫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陈渡拄着膝盖,大口喘着气,肋下的伤口血流不止,一阵阵眩晕袭来。老鬼快步上前,撕下自己里衣相对干净的下摆,想要帮他包扎。
“先看看哑巴。”陈渡推开他的手,声音虚弱却坚定。
老哑巴站在原地,握着断橹的手臂微微颤抖,虎口被震裂,渗出血来,身上也多了几处被蛇尾扫到的淤青,但看起来并无大碍。他对陈渡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老鬼这才转身,粗手粗脚地帮陈渡处理伤口。看着那深可见骨的刀伤,老鬼忍不住骂道:“狗日的官兵!还有这该死的长虫!”
陈渡任由他包扎,目光却落在那条死去的巨蟒身上。这畜牲……似乎不完全是野性使然。它的攻击,带着一种被惊扰后的暴怒,更像是……在守护什么?或者说,被什么东西驱赶?
他想起守陵人说的“河里的声音”,想起地下暗河旁的诡异,又想起丫蛋娘莫名其妙的死亡……这片山林,越来越不对劲了。
“收拾一下,此地不宜久留。”陈渡忍着痛站起身。血腥味太浓,很快就会引来其他东西。
老鬼和老哑巴开始动手,将巨蟒的尸体拖到远处,用泥土和落叶草草掩盖。水虺也挣扎着起来帮忙,似乎想弥补刚才的怯懦。
吴念清安抚着还在抽噎的丫蛋,看着众人忙碌,脸上忧色重重。
李老汉也颤巍巍地爬起来,不敢看陈渡几人,只是对着巨蟒被拖走的方向不住作揖,嘴里念念叨叨,不知是感谢山神保佑,还是祈祷别再遇到这种怪物。
就在众人准备再次上路时,负责掩盖蛇尸的老鬼忽然低呼一声:“老陈,你来看!”
陈渡走过去。只见在老鬼拨开的落叶下,巨蟒盘踞过的地方,泥土中似乎半埋着一样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已经锈迹斑斑的青铜铃铛,样式古朴,上面刻着一些模糊的纹路,与之前吴念清拿出的那个罗盘上的纹路,有几分相似。
铃铛?
陈渡弯腰捡起铃铛,入手冰凉沉重。他轻轻摇晃,铃铛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里面的铃舌似乎被锈死了。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巨蟒身下?
是它吞食了某个携带铃铛的人?还是……这铃铛本就属于这片山林,属于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陈渡将无声的铃铛攥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仿佛直接渗入了骨髓。
他抬起头,望向东北方向那依旧被浓雾笼罩的山林。孟婆婆、阿青,你们到底在哪里?这片吃人的山林,究竟还隐藏着多少未知的危险?
“走。”他将铃铛塞入怀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凝重。
浓雾未散,前路迷茫。而一个新的谜团,伴随着这个无声的青铜铃铛,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