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溅在脸上，生疼。林烨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死死蜷缩在岩石后面，粗重的喘息卡在喉咙里，变成压抑的嘶嘶声。
脚步声和粗野的叫骂声从上方快速逼近，不止一个人！
“妈的，跑得倒快！”
“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就一个？”
“管他几个！抓起来再说！瘦皮猴似的，不够塞牙缝！”
掠夺者！真的是掠夺者！
林烨脑子里一片混乱，恐惧和求生的本能激烈交战。跑？往哪里跑？对方居高临下，而且听声音至少有三人！打？他只有一把长矛，对付一只辐射蝎都差点送命，面对三个有组织的暴徒…
他猛地想起腰后的工具钳和那个简陋探测器，还有背包里的食物和水…绝不能被他们抓到！
就在他绝望地握紧长矛，准备拼死一搏时——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声骤然响起！声音来自完全不同的方向！
紧接着，岩石上方传来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
“啊！我的腿！！”
“敌袭！！”另一个声音惊恐地大吼，“在那边！石头后面！！”
逼近林烨的脚步声猛地停住，随即是慌乱的寻找掩体和拉动枪栓（也可能是某种粗糙武器）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林烨懵了。有人袭击了那些掠夺者？是谁？
他冒险从岩石缝隙中飞快地瞥了一眼。
只见上方坡地，一个穿着破烂皮袄的掠夺者正抱着大腿在地上翻滚哀嚎，一根粗糙但锋利的金属箭矢精准地洞穿了他的大腿肌肉，鲜血汩汩涌出。另外两个掠夺者，一个瘦高，一个壮硕，正惊惶地躲到岩石后面，紧张地探出头，朝着东北方向的一片风化石林胡乱张望。
“谁？！给老子出来！”那个壮硕的掠夺者色厉内荏地吼道，举着一把砍刀似的武器。
回答他的，是又一声夺命的尖啸！
“咻——！”
箭矢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声音刚到，箭就已至！
“噗嗤！”
这一箭，直接钉在了那个壮硕掠夺者藏身的岩石边缘，距离他的脑袋只有不到半尺！溅起的碎石打在他脸上，吓得他怪叫一声，猛地缩回头，再也不敢露头。
精准，冷酷，带着极强的威慑力。
林烨的心脏狂跳，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震惊和…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他紧紧盯着箭矢射来的方向——那片嶙峋的石林，静悄悄的，看不到任何人影。
那个射手，就在那里。像个幽灵。
“妈的…是哪个聚居地的猎人？多管闲事！”瘦高个掠夺者压低声音咒骂，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恐惧，“老大，怎么办？耗子腿废了！”
“闭嘴！”壮硕掠夺者低吼，“妈的…这箭法…惹不起…撤！快拖着耗子撤！”
他们怕了！
林烨立刻意识到这一点。那个神秘的射手用两箭就彻底震慑住了这三个暴徒！
机会！
他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回头报复，或者引来更多人？必须趁现在！
一个疯狂的念头窜进他的脑子。他猛地深吸一口气，从岩石后探出身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掠夺者藏身的方向，发出一声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大吼：“他们想从西边绕过去！包抄他们！”
声音在乱石滩里回荡，带着一丝破音，却足够清晰。
这一吼，不仅让正准备拖同伴撤退的两个掠夺者猛地一僵，连远处石林后面，似乎也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讶异的“嗯？”声。
“还有人？！”
“操！中埋伏了！快走！！”壮硕掠夺者彻底慌了，再也顾不得受伤的同伴，扭头就往西北方向鼠窜而去。那个瘦高个愣了一下，也尖叫着跟上，连滚带爬，恨不得多生两条腿。
只剩下那个大腿中箭、名叫“耗子”的掠夺者，倒在血泊里，发出绝望的哀嚎和咒骂。
林烨瘫软在岩石后面，浑身都被冷汗湿透，手脚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赌对了…他赌那把神秘的弓箭暂时站在他这边，赌掠夺者的多疑和恐惧。
现场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那个受伤掠夺者越来越微弱的呻吟。
危险…解除了？
他不敢确定。那个神秘的射手呢？
他小心翼翼地再次探头。
只见一个身影，正从东北方的石林里缓缓走出。
那人穿着一身灰褐色的、用各种兽皮和耐磨布料拼凑而成的衣物，几乎与废土的环境融为一体。身材高挑而矫健，动作间带着一种猎豹般的优雅与力量感。脸上蒙着防尘的面巾，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眼神冰冷而警惕，正扫视着整个战场，重点在那两个掠夺者逃跑的方向和林烨藏身的岩石之间移动。
她的背上背着一把造型古朴、却保养得极好的长弓，腰间挂着一个箭袋，里面还有寥寥几支箭。右手则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猎刀。
是个女人。
一个女猎人。
林烨瞬间明白了。是她在关键时刻出手。
女猎人没有立刻靠近，而是站在原地，目光最终定格在林烨藏身的岩石方向，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刚才喊话的。出来。别耍花样。”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林烨咽了口唾沫，心脏依旧跳得厉害。是福是祸？但对方刚才确实救了他，而且看起来和掠夺者不是一伙的。
他慢慢站起身，从岩石后面走了出来，同时谨慎地将长矛矛尖微微垂下，表示自己没有 immediate threat（立即威胁）。
两人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互相打量着。
林烨看到对方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副模样——浑身脏污，衣服破烂，手上还缠着绷带，但眼神却不像一般的流浪者那样麻木，反而带着一种警惕和…某种她说不清的东西。
女猎人的目光在他手中的蝎齿长矛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又扫过他腰后别着的崭新工具钳，最后回到他的脸上。
“你是谁？从哪里来？”她问，语气依旧冰冷，“为什么会被‘碎骨’的人盯上？”
“碎骨？”林烨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可能是那伙掠夺者的名字，“我…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我叫林烨，从…东边来的。”他含糊地报了个方向，“路过这里，不小心发现了他们的痕迹，就被发现了。”
女猎人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她的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东边？”她重复了一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怀疑，“东边只有死亡沙海和辐射焦坑。你一个人，怎么活过来的？”
林烨心里一紧，知道对方不好糊弄。他不能暴露系统的存在，只能硬着头皮说：“运气好…找到些废墟里的遗留物资。”
女猎人没再追问，但眼神里的怀疑丝毫未减。她迈开步子，开始检查战场，动作干净利落。她先是走到那个受伤的掠夺者身边。
耗子已经因为失血和疼痛几乎昏迷，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哼哼。
女猎人冷漠地看了一眼，手起刀落。
猎刀精准地划过喉咙，结束了对方的痛苦，也杜绝了任何后患。
林烨胃里一阵翻腾，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这就是废土的法则。
女猎人熟练地在尸体上搜索了一番，找出几个粗糙的金属片（似乎是货币）、一小包黑乎乎的肉干、还有几发锈迹斑斑的手枪子弹。她掂量了一下，将金属片和子弹收起，肉干嫌弃地扔回地上。
然后，她走到那堆篝火余烬旁，用脚拨了拨，看到了那个被林烨翻出来的、带有骷髅标志的碎布片。
“碎骨掠夺团…”她低声自语，语气凝重，“他们的活动范围又扩大了…”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林烨，眼神更加锐利：“你惹上大麻烦了。碎骨的人睚眦必报，他们记住了你的样子，不会放过你的。”
林烨的心沉了下去。
女猎人不再说话，开始仔细检查地面，特别是林烨之前躲藏和活动的区域。她的观察力极其敏锐，很快，她在那块林烨最初发现脚印的沙土地附近蹲了下来。
她用猎刀轻轻拨开浮土，露出了下面几个更浅、但更清晰的脚印——那是林烨自己的脚印！和他之前看到的陌生足迹完全不同，更小，鞋底纹路也迥异（他穿的是穿越来的运动鞋）。
女猎人对比了一下两种脚印，又抬头看了看林烨的脚，眼神闪烁了一下。
她站起身，走到林烨面前，距离更近了一些。林烨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味道，混合了风沙、兽皮、还有一种冷冽的、类似薄荷草的气息。
“你说你从东边来。”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冷，但少了几分之前的杀意，“你的脚印，和他们的，不一样。而且，你发现他们的时候，很惊讶，不是伪装。”
她顿了顿，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住林烨：“你之前没见过掠夺者？”
林烨沉默了一下，知道瞒不过去，只好如实回答：“…没有。今天是第一次。”
女猎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然。她似乎终于对林烨的来历有了一点初步的判断——一个不知从哪个与世隔绝的角落冒出来的、运气好到爆棚、但也蠢到会主动招惹掠夺者的菜鸟。
“跟着我。”她忽然说，语气不容置疑，“这里不能待了。碎骨的人可能会回来。”
说完，她也不等林烨回答，转身就朝着东南方向，步伐矫健地快速离去。
林烨愣了一下，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那具掠夺者的尸体和西北方向掠夺者逃跑的方向，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抓起背包和长矛，快步跟了上去。
这个女猎人，雷娜（他听到了那个掠夺者临死前的咒骂），是他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至少，她看起来比那些“碎骨”的人，讲道理得多。
陌生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麻烦，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