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盯着手机屏幕，那通未保存号码的来电已经结束。他没有回拨，也没有删除通话记录。他把手机翻过来放在桌上，起身从档案柜里取出张某案的文件夹。
第二天一早，他调取了城南数据中心周边三天内的公共监控。画面一帧一帧地过，他在第三段录像里停了下来。一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在数据终端前停留了近十分钟，手里拿着两部手机。
林远把截图打印出来，交给助理：“查这个人最近出入过的便利店、网吧、公交站，一家一家问。”
下午三点，他们找到了那家通宵营业的网吧。前台是个年轻女孩，看到照片时愣了一下。“这个人来过几次，每次都用别人的身份证上网。”
“你还记得是谁的身份证吗？”
“系统里留的是别人的名字，但他按过指纹。那天值班经理说这人有点怪，总躲在角落，不让人靠近。”
林远让助理联系技术团队提取指纹比对结果。他自己则去了快递协会登记处。志愿者翻了半天名单，指着一条记录说：“这个临时工只干了两天，因为走路不方便被辞退了，电话现在打不通。”
当晚八点，林远回到案发小区。他站在三楼老太太家门口，贴了一张纸条在门缝下。上面写着愿意白天来访，不会让她单独面对任何人。
第二天上午十点，律所信箱里多了一个信封。里面是张皱巴巴的纸，写着一个地址：东街旧货市场后巷，周三晚上七点左右会出现收破烂的跛脚男人。
林远带着助理去了东街。他们在巷口蹲守到天黑，没等到人。第二天再去，还是没看见。第三天傍晚，林远安排助理扮成收电器的小贩，在几家摊位前高价收购旧冰箱和洗衣机。
夜里七点十七分，一个跛脚男子从巷子深处走出来，走到助理面前问价。他说话带着外地口音，右手小指缺了一截。
林远躲在不远处的车里录音。他拍下了男子的脸，传给警方合作的技术员做人脸识别。
两小时后回复来了：这人叫赵强，三年前因伪造身份证件被拘留过，后来多次出现在多个城市的黑户中介活动中，属于边缘协作者，没有固定落脚点。
林远把新线索贴上白板。他在“跛脚快递员”下面写下“赵强”，又连向“身份盗用团伙”和“数据中心异常操作者”。
他拨通助理电话：“明天一早就提交协查申请，要求调取赵强名下所有关联账号的后台日志。”
挂掉电话后，他打开电脑，开始整理证据链的时间线。
四月二日晚上九点，张某在自家小区出现后失去踪迹。同一时间，有人用他的身份信息通过篡改认证的方式租了车。车辆GpS显示它驶入城北高速，但绑定手机号的基站信号始终停留在南湖区域。
如果赵强是执行层的人，那么背后一定有人提供技术支持和行动计划。而能接触到数据中心内部权限的，不可能是普通外围人员。
林远想起老陈当年的案子。也是证据被压，监控缺失，证人改口。最后败诉，店没了，老婆也走了。
他关掉文档，重新打开租车平台的注册流程说明。正常情况下，没有驾照的人无法通过审核。除非后台有人手动放行。
他记下几个关键节点：Ip来源、实名认证绕过方式、GpS与基站分离的技术实现路径。
第二天上午，他去了一趟市交通信息中心。出示律师证件后，工作人员同意协助查询赵强近期活动轨迹。
“这个人上周在城南租过电动车，用的是匿名账户。”工作人员说，“但我们发现有个Ip频繁登录多个虚假账号，操作时间集中在凌晨两点到四点。”
“能定位那个Ip吗？”
“已经被代理跳转过三次，原始地址查不到。不过最后一次访问时，留下了一个设备标识码。”
林远拿到代码，立刻发给技术团队。中午十二点，对方回复：该设备曾在恒正律师事务所内部网络中登记过，型号为郑世坤办公室专用会议平板。
林远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他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回到律所，把所有资料拷贝进新的U盘，锁进保险柜。
下午四点，他约见了张某的父亲。男人坐在会客区最边上的椅子上，双手握在一起。
“我们找到一个可能参与作案的人。”林远说，“他有伪造证件的前科，最近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
“是他干的？”男人声音发紧。
“目前还不能确定。但他不是单独行动的。我们需要更多证据，才能证明有人故意用你儿子的身份租车、进入小区、实施盗窃。”
“警察那边……会不会查到这些？”
“如果你相信我，就让我继续查下去。”林远看着他，“但接下来可能会碰到一些阻力。我不想你受到牵连。”
男人低下头，手指抠着裤缝。“我已经没了工作，房子也要保不住了。可我不想我儿子替别人坐牢。”
林远点头。“我知道。”
离开律所时，天已经黑了。林远走在街上，路过一家便利店。他进去买了瓶水，顺便看了看门口的监控探头。
回来的路上，他接到助理电话：“刚才我去备份文件，发现电脑里的原始录音少了一段。”
“哪一段？”
“就是你在看守所问张某‘有没有得罪人’那段对话。其他都在，就那一分钟没了。”
“本地备份呢？”
“还在。但我昨天上传到云盘的那个版本，今天早上被人删了。”
林远停下脚步。“从现在起，所有资料双份保存，一份离线，一份加密。不要再走任何公共网络。”
“可是……会不会太小心了？”
“不是小心。”他说，“是已经有动静了。”
第二天上午，他带助理去了赵强常出没的几个收废品点。他们刚走进其中一个摊位，老板就摆手说没见过这个人。
换到第二家，店主直接把门拉下来一半，说不收电器了。
第三家摊主原本答应提供线索，刚说了两句，突然抬头看向巷口，脸色变了，马上改口说记错了，什么都不知道。
林远走出巷子，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儿。他知道有人在盯着这片区域。
但他也清楚，只要赵强还在活动，就一定会再露面。
他让助理继续以收购商身份留在东街，自己返回律所准备协查材料。
晚上十点，他正在核对申请表内容，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没有署名：
“有些事查得太深，容易摔得重。”
林远看完，把手机扣在桌上。他起身走到白板前，在“赵强”旁边写下一个词：警告。
然后他打开抽屉，确认保险柜的钥匙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