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时空乱流的撕扯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寂静。苏晚晚踉跄着稳住身形,防护服上的稳定器发出过载的嗡鸣。她第一时间看向身旁——霍铭辰双目紧闭,悬浮在虚空中,仿佛失去了所有意识,但他周身自然散发出的微弱力场抵消了失重的影响。
他们成功穿越了“缝隙”,但代价是霍铭辰似乎陷入了某种更深层的封闭状态。
苏晚晚迅速环顾四周,心猛地沉了下去。这里并非求救信号提供的坐标,而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星域。远处是稀疏而黯淡的陌生星辰,近处只有冰冷的星际尘埃和破碎的小行星带碎片,没有任何“方舟”的踪迹。导航系统一片混乱,所有的星图对比都宣告失败。
他们迷失了。
更糟糕的是,她与“摇篮”的联系,彻底中断了。那感觉并非距离上的遥远,更像是一种存在层面的隔绝。
(承)
苏晚晚将霍铭辰拉近,利用防护服的牵引装置将两人固定在一起。她尝试调用“播种者”传承中的知识,感知周围的时空结构。反馈回来的信息让她头皮发麻——这片区域的时空参数极其古怪,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扭曲过后又勉强缝合起来的,充满了不稳定的褶皱和陷阱。那所谓的“缝隙”,根本不是什么安全通道,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通往宇宙“废弃角落”的流放之路!
“观测者”的目的,或许并非直接杀死他们,而是将他们放逐到一个无法干扰外界、也无法被轻易找到的绝地。
她看向怀中昏迷的霍铭辰,轻轻抚过他锁骨间那枚已经黯淡的“静滞之环”。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必须找到出路,或者至少,找到一个可以暂时栖身的地方。
苏晚晚集中精神,将“播种者”的感知力扩展到极致,如同雷达波般扫描着周围的虚无。几个小时枯燥而令人焦虑的搜寻后,她终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能量残留信号。信号源似乎就在不远处一片密集的小行星带背后。
驱动着所剩不多的推进剂,苏晚晚带着霍铭辰,小心翼翼地绕过嶙峋的太空岩石,朝着信号源方向靠近。
(转)
穿过小行星带,眼前的景象让苏晚晚屏住了呼吸。
那并非“织网者”的方舟,而是一艘……残破不堪的人类科考船!
飞船的样式颇为古老,船体上印着早已模糊的、几个世纪前的地球联合航天局标志。它的一半船身不翼而飞,断裂处呈现出被巨大能量熔毁的痕迹,剩余部分则布满了撞击坑和岁月的侵蚀,如同一个巨大的太空棺材,静静地悬浮在尘埃之中。
那微弱的能量信号,正是从它尚未完全损坏的备用反应堆核心发出的。
是人类!是远比他们更早时代的探险者,最终陨落于此!
一股莫名的悲凉涌上苏晚晚心头。她操控着防护服,靠近飞船残骸,找到了一个因内压失衡而爆裂开的舱门缺口。
舱内一片死寂,没有灯光,没有空气,只有凝固的冰霜和漂浮的杂物。通过头盔的照明,她看到了冻结在操作岗位上的宇航员遗骸,看到了舱壁上早已褪色的家庭成员照片,看到了记录着探索日志、最终戛然而止的破损数据板……
这是一艘命运的弃船。
然而,就在苏晚晚为这跨越时空的邂逅而感伤时,她佩戴的、与霍铭辰生命体征相连的监测器,突然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霍铭辰的身体正在剧烈抽搐!不是之前的痉挛,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仿佛源于基因链的震颤!他锁骨间的“静滞之环”毫无征兆地重新亮起,但光芒不再是之前的温润白色或警示红色,而是一种不祥的、不断在幽蓝与暗紫之间切换的诡异色彩!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外部指令试图接入‘自律协议’!】一段来自防护服内置AI的、基于“播种者”知识库的分析信息,直接投射在苏晚晚的面罩屏幕上,【信号源……无法追踪!其编码方式与‘观测者’及‘织网者’均不同,更具……侵略性!】
(合)
苏晚晚心中巨震!她立刻将霍铭辰拉进相对完整的飞船驾驶舱,将他固定在一个座椅上。她双手按住他的太阳穴,尝试用自己的意识与“播种者”的力量,强行切入那正在被外部指令干扰的“自律协议”!
意识接触的瞬间,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宇宙深渊的、冰冷的狞笑!
那不是“观测者”的漠然,也不是“净化单元”的纯粹毁灭欲,而是一种充满了恶意与贪婪的、活生生的意志!它正试图绕过“自律协议”,直接控制霍铭辰的身体,或者说……控制他体内的“利维坦”之力!
【滚出去!】苏晚晚在意识层面发出怒吼,“播种者”的传承力量化作金色的利刺,狠狠撞向那股入侵的意志!
两股强大的意识力量在霍铭辰的识海边缘猛烈交锋!
霍铭辰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嘶鸣,仿佛在进行着极其艰难的内搏。那“静滞之环”的光芒疯狂闪烁,颜色变幻不定。
就在这时,那艘人类科考船残破的主控台,某个早已断电的屏幕,突然闪烁了几下,竟然自行亮了起来!屏幕上没有系统界面,只有一行行混乱、跳动的、仿佛由不同语言碎片拼凑而成的文字,像是某种绝望的留言,又像是……诅咒?
其中几段被反复强调的文字,被苏晚晚眼角的余光捕捉到:
……它们醒了……
……藏在信号里……
……不要回应……不要……
……猎手……在深空……低语……
苏晚晚分神看去,心中骇然!这艘古老的飞船,难道也曾经……接收到过类似的“求救信号”?然后变成了现在这样?
就在她分神的这零点几秒,那股入侵霍铭辰的恶意意志,猛地加强了力量,冲破了苏晚晚的部分封锁!
霍铭辰猛地睁开了双眼!
但那双眼睛里,没有星璇,没有属于他的清醒,只有一片混沌的、被强行染上的暗紫色!他看向苏晚晚,嘴角僵硬地扯起一个完全陌生的、冰冷的弧度。
一个混合着霍铭辰声线,却又无比诡异的嘶哑声音,从他口中断断续续地挤出:
“找到……你了……‘播种者’……美味的……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