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利品……”
苏明远艰涩的声音，在死寂的指挥中心里，刺破了最后一层虚假的平静。
屏幕上，那张属于淼淼的轮廓图，像一个正在成形的噩梦。
女孩抱着布娃娃的剪影，本该是世上最柔软的画面，此刻却被标注上了冰冷的代码和“最终筛选报告”的字样。
它像一件物品。
被估价，被展示，被提交。
林溪下意识地抓住了顾衍的手臂，遍体冰凉，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发抖。
指挥中心里，没有怒吼，没有咆哮。
顾衍静静地站在那里。
但他身遭的空气，却以他为中心，迅速变得沉重。
那股无声的压迫感，让周围埋头工作的麒麟技术人员，连敲击键盘的手指像是被冻住一样。
林溪感觉到，他手臂上的肌肉绷紧到了极致，虬结的筋络如同盘根错节的树根，那不是蓄力，而是即将崩断前的剧烈痉挛。
他骨血深处的疯狂，正从眼底翻涌的血色中挣扎着要爬出来，要将屏幕里那张笑脸其背后的一切，都碾成齑粉。
林溪心中锐痛，反手更紧地抱住了他。
“顾衍，”她仰起头，迫使自己迎上他那双已经被血色侵染的眸子，“看着我。”
她的声音，像一道清冽的泉，强行注入他即将被岩浆吞噬的心脏。
顾衍的视线，缓慢地，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了她的脸上。
“我们不能乱。”
林溪一字一句地说道，
“爸还在等着我们去救。”
“淼淼……也需要我们保持清醒。”
“他们越是想激怒我们，我们就越不能如他们的愿。”
她的话，像一只温柔而有力的手，死死地攥住了他理智的缰绳，强行将他从毁灭的边缘拉了回来。
顾衍眼中的血色风暴，缓缓退去，重新被那种深不见底的黑暗所覆盖。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熊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
“陈老，我们要见他。”
陈老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怀里那个眼神同样坚定的女孩，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让人安排。”
……
特级审讯室外。
冰冷的金属走廊，灯光惨白，顾衍站得笔直，如一尊沉默的雕塑。
林溪站在他的身旁，握着他冰冷的手。
“他不会说的。”顾衍看着那面单向玻璃，声音平淡得没有起伏，“他的目的，就是用我父亲的命，来换取见你一面的机会。他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他对你的‘所有权’，来折磨我。”
“我知道。”林溪点头。
“我不会让你进去。”顾衍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没打算进去。”林溪转头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但我要跟他对话。”
顾衍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被改造过，心理防线极高，常规的审讯技巧对他没用。”林溪冷静地分析。
“‘创始会’抹去了他的懦弱，却放大了他对我的执念。”
“这个执念，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你的出现，只会激起他对你的恨，让他更加顽抗。”
“而我，”林溪的声音放得更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是他这场疯狂表演里，唯一渴望被看到的观众。”
“顾衍，让我来。”
“我是专业的。”
顾衍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林溪在心理学领域的造诣。
可是，让自己的女人，去面对另一个对她怀有最龌龊、最病态欲望的疯子……
这个念头，让他心底被强行压下的暴戾再次翻涌。
“不行。”他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
林溪没有再争辩。
她忽然松开手，上前一步，整个人都贴近了他。
她踮起脚尖，柔软的审替贴着他的熊膛，温热的呼吸，带着她身上独有的清雅香气，羽毛般拂过他紧绷的耳廓。
“那你就陪着我。”
她的声音极低，像情人间的呢喃，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依赖与蛊惑。
“站在这里，透过这面玻璃，看着我。”
“让他看到我，却永远也得不到我。”
“让他知道，我在离他不到五米的地方，但我的身边，站着的是你。”
她的手轻轻地划过他因为紧绷而微微抽动的下颌线。
“顾衍，没有什么，比让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求而不得’，更能击溃他了。”
“相信我。”
她抬起头，柔软的唇，在他的唇角，印下了一个极轻的雯。
“我会让他明白，什么是求而不得。”
“什么是……地狱。”
那一瞬间，顾衍只觉得一股战栗的电流席卷了四肢百骸。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亮得惊人的眼睛，那里面有智慧，有冷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他全然的信任和……引诱。
这个女人，知道他所有的软肋。
也知道如何给他那颗即将失控的心，套上缰绳。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那句“不行”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猛地将她拽进怀里，低下头，狠狠地雯住了她。
这个雯，来得猝不及及。
没有半分温柔，只有要将她吞噬殆尽的疯狂。
他要用自己的气息，将她从里到外都浸透。
要让那个躲在阴沟里的疯子，感受到她只属于他顾衍一个人！
林溪仰着头，承受着他近乎野蛮的掠夺，双手却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脖子，用同样激烈的方式回应着他。
她能尝到他唇齿间的血腥气，那是他咬破了自己，却依旧舍不得伤她分毫。
她在用行动告诉他，她不怕他的疯狂。
她拥抱他的全部。
良久，唇分。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交织在狭小的空间里。
“就站在这里。”顾衍的额头抵着她的，声音喑哑，带着一丝妥协后的不甘与后怕，“一步也不许动。”
“好。”林溪的眼角，因为缺氧而泛起一抹动人的绯红。
顾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其中翻涌的情绪足以将人溺毙。
他松开她，却依旧用手攥着她的手腕，紧紧地，如同攥着自己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连接。
他转身，按下了通话键。
冰冷的声音，在审讯室内响起。
“你的‘观众’，到了。”
审讯椅上，原本瘫软的顾辰，眼皮猛地一跳。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桃花眼里的光，亮了起来。
是一种病态的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