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
我在黑压压一片,几乎望不到边的蒙古军营里寻找着。
夜色如墨,泼洒在一望无边的蒙古军营之上。
数万顶帐篷像蛰伏的巨兽,在旷野里绵延开去,只有巡逻兵甲胄相撞的脆响,偶尔划破死寂。
我伏在辎重车后,指尖攥得发白,从古墓出发的那一刻起,我便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郭襄。
靴底碾过枯草的声响惊得我缩身,直到一队蒙古兵打着哈欠走过,我才如狸猫般窜出,贴着帐篷的阴影疾行。
风里混着马粪与羊肉的膻气,可我鼻尖萦绕的,始终是那缕若有若无的奶香。
那是小襄儿身上独有的味道。
终于,在西北角一片相对稀疏的帐篷区,一点微弱的烛火刺破黑暗。
它藏在最不起眼的一顶灰布帐篷里,像濒死的星子,却瞬间点燃了我眼底的光。
我屏住呼吸,指节扣住帐篷边缘的帆布,粗粝的质感蹭得掌心发烫。
“嗤啦”一声轻响,我已掀帘而入。
烛光下,襁褓正摆在矮榻中央。
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蹙着眉,嘴角还留着奶渍,呼吸均匀得像风中摇曳的铃兰。
正是吃过奶水的小郭襄。
我心头一松,刚要伸手去抱,后颈的寒毛突然根根倒竖——帐篷外,马蹄声、甲叶声、兵刃出鞘声骤然炸开,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收束。
“呵呵,阁下倒是比郭靖先来了。”
苍老而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猛地转身,只见金轮法王身披猩红僧袍,双手各托一只金轮,轮沿在烛光下泛着冷芒。
他身后,尹克西摇着折扇,潇湘子枯爪如钩,尼摩星拄着铁蛇杖,马光佐袒露的胸膛上虬筋暴起。
再往后,数十名蒙古精锐已张弓搭箭,箭头齐刷刷对准了我。
他们早有准备。
这顶帐篷,这微弱的烛火,甚至襄儿身上的奶香,都是诱饵。
原是给郭靖设的陷阱,却被我一头撞了进来。
金轮法王向前一步,金轮轻转:“刘庄主身手不凡,我这么大一座军营,你能闯到这里已是奇迹。蒙古大军即将踏平襄阳,何必为郭家卖命?若肯归降,贫僧保你封侯拜将。”
我低头看了眼矮榻上的郭襄,她似乎被吵醒了,小嘴动了动,却没哭。
我缓缓站直身体,右手探向腰间,怪下我插在其中,自己亲手一刀刀削出来的古树老根质地的木剑。
虽是木剑,但我泡过油,浸过漆,用的是制塑杆的法子制造出来的。
虽然是木质材料。
但坚韧程度,不在金铁之下。
在我手中,与神兵利器无异。
“归降?”我冷笑一声,左手缓缓抬起,掌心竟泛起淡淡的紫芒:“你们以为就凭你们这些人就能困住我吗?”
紫电大法的内力在经脉中奔涌,如狂雷初震,左手掌心的紫光越来越亮,映得帐篷内壁都泛起诡异的色泽。
右手的木剑虽无锋刃,却随着越女剑凡人篇的起手式,划出一道柔和却凌厉的弧线。
“冥顽不灵!”
金轮法王怒喝一声,双轮交错。
“拿下!”
尹克西折扇突地张开,扇骨弹出三寸利刃,直刺我后心。
潇湘子无声无息绕到左侧,枯爪带着尸气抓向我的咽喉。
尼摩星铁蛇杖横扫,杖头的铁蛇吐信,专攻下盘。
马光佐一声暴喝,拳头带着劲风砸来,竟想凭蛮力震碎我的筋骨。
蒙古精锐的箭矢也如飞蝗般射至。
我足尖一点,矮榻翻倒,正好挡住箭矢。
左手紫光暴涨,一掌拍向潇湘子——紫电大法最擅破邪功,掌风未至,他枯爪上的黑气已被紫光冲散,惨叫着倒飞出去。
右手木剑同时挽出七朵剑花,越女剑法的灵动在此刻尽显,木剑虽钝,却精准地磕在尹克西的扇骨上,逼得他踉跄后退。
“叮!”
铁蛇杖与木剑相撞,尼摩星只觉一股巧劲顺着杖身传来,手腕一麻,铁蛇杖竟险些脱手。
他惊怒交加,刚要变招,我已借着反震之力旋身,避开马光佐的拳头,木剑斜挑,剑脊重重抽在一名蒙古兵的手腕上,弓弦崩断的脆响与痛呼同时响起。
帐篷内空间逼仄,却成了我游走的战场。
左手紫电狂舞,遇强则刚,碰上周身带着邪劲的潇湘子、尼摩星,便以雷霆之势破之。
右手木剑如灵蛇,遇弱则巧,对付尹克西的诡诈、马光佐的憨猛,便以弧线绕开锋芒,专攻破绽。
越女剑的轻盈与紫电大法的暴烈在此刻融为一体,像一柔一刚两条龙,在重围中盘旋冲杀。
金轮法王的双轮始终在侧,却迟迟未下杀手,显然想看看我究竟有多少斤两。
我心知拖得越久越不利,目光始终锁着矮榻方向——只要再靠近三步,就能抱起襄儿。
“喝!”
我猛地一声低啸,左手虚晃,引开尼摩星的铁蛇杖,右手木剑突然直刺,不是攻向敌人,而是挑向帐篷的帆布!
木剑虽钝,却在紫电内力加持下,如利刃般划开一道丈许长的口子,夜风裹挟着星光涌了进来。
“想走?”
金轮法王终于动了,双轮如日月齐升,封住了所有退路。
我望着那道破口,又看了眼熟睡的襄儿,突然笑了。
左手紫光凝聚成球,猛地拍向地面,震得帐篷内尘土飞扬。
右手木剑反握,剑尾抵住掌心紫电,竟让这截朽木泛起了一层莹润的光泽。
“今日,这孩子我带定了。”
越女剑的剑势陡然加快,木剑在星光与烛光中穿梭,时而如弱柳扶风,避开金轮的锋芒。
时而如惊鸿照影,逼得尹克西连连后退。
紫电掌风则如影随形,每一次拍出,都让蒙古兵的包围圈炸开一个缺口。
厮杀声、兵刃交击声、怒喝声在帐篷里回荡,可矮榻上的郭襄却仿若未闻,依旧睡得安稳。
我知道,我必须护着这团温暖,杀出这片冰冷的军营——不为郭家,不为襄阳,只为她嘴角那抹未干的奶渍,像极了襄阳城头永不熄灭的灯火。
木剑再扬,紫光乍现,我朝着那道星光所在的破口,悍然冲去。
帐篷的帆布已被金轮法王的双轮绞得粉碎,夜风裹挟着旷野的寒气灌进来,卷得烛火疯狂摇晃。
我左手紫电翻涌,震开尼摩星的铁蛇杖,右手木剑斜挑,逼退尹克西的折扇,余光却瞥见帐外——黑压压的蒙古大军正从四面八方涌来,灯笼火把连成了望不到头的火海,将这片营地彻底围成了铁桶。
金轮法王的金轮终于突破我的护体真气,在我肩头划开一道血口,我踉跄着退到矮榻边,木剑拄地才勉强站稳。
越女剑的灵动,也还罢了,对于内力的要求不高,但紫电大法就不一样了,它的暴烈攻击一打一大片,看起来威猛,消耗却大,更耗心神,方才冲杀不过半个时辰,但却是在全力发功,丹田已如火烧。
帐外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那是几十万复苏的铁骑在咆哮,每一声马蹄都像踩在我的心口。
“放弃吧,”金轮法王的声音带着胜券在握的冷傲:“你武功再高,能敌得过千军万马?”
人力有尽时。
面对千军万马,哪怕你是天人一般的武道宗师,也只会被一点点消耗死。
项羽多猛,面对无穷无尽杀之不绝的汉军,他能做的也就是让自己体面一些。
我一个人也还罢了,但现在带上一个奶娃子,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啊。
要是我没被发现,或许能够悄无声息的离开。
但是现在整个军营已经沸腾起来。
士兵们穿衣披甲,手持军械,这就不好办了。
每一个士兵,杀起来都要费一些劲,这么下去,我能撑多久?
我低头看了眼怀中刚抱起的郭襄,小丫头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我,小手还抓住了我的衣襟。
指尖传来她温热的体温,我突然瞥见被潇湘子撞翻的案几边,倒着个穿银甲的蒙古千夫长——人质。
只要抓住他,或许能逼出一条通路。
刚要俯身,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雕鸣。
那声音穿透了数十万大军的喧嚣,如金石裂空,震得帐篷顶的尘土簌簌直落。
我猛地抬头,只见西北方的火把阵中,一道黑影如泰山压顶般冲来,铁翅展开竟有丈许宽,掠过之处,蒙古兵惨叫着被扫飞,火把一个个坠地熄灭。
是神雕!
我一直养着的那头大雕。
在我的养护下,此雕体内陈坷尽去。
现在,它又恢复了飞行能力。
只是此雕体型太大,一飞起来更是动静大,所以我就没带它出行,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靠它来救我了。
紧接着,马蹄声如惊雷炸响。
一个红袍身影骑着匹神骏的白马,手中长枪化作一道流光,竟从大军最外围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
那枪法时而如梨花漫天,护住周身。
时而如蛟龙出海,一枪便挑飞数人。
他身上的鱼鳞甲在火光下泛着金光,每一片甲叶都似带着大宋的血气,竟让人想起了小商河血战的杨再兴。
“杨过!”
尹克西失声惊呼,折扇都掉在了地上。
这一幕实是太出人意料了。
原本只是小屁孩的一个少年,什么时候勇得成了超级大将了。这直闯千军万马的气势太吓人了。
金轮法王脸色骤变,双轮护在胸前:“他怎么勇成这样?”
这一幕,太猛了。
一身银甲的少年将军手中大枪舞成了一团花。
枪出如龙下,挡在他面前的蒙古军将一个照面就给直接捅刺下去。
杨过的杨家枪,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
但你骑了马,再披上厚重的坚甲,这套枪法比什么江湖绝学都管用。
我大为欣慰。
杨过的枪法比从前之时更胜百倍,白马踏处,蒙古兵的阵型如潮水般退散。
神雕则在他头顶盘旋,铁喙啄断弓弦,利爪撕开甲胄,与他一人一鸟,竟杀出了千军万马也挡不住的气势。
“雕叔,靠你了!”
杨过的声音隔着重重人墙传来,清亮如笛。
他猛地勒转马头,白马人立而起,前蹄踏碎两名兵卒的头颅。
趁这空隙,他将长枪掷向空中,钉死了一个连人带马的蒙古骁将。
神雕精准的振翅朝我飞来。
铁翅带起的狂风掀飞了帐篷最后一点残布,我左手抱紧郭襄,施展轻功,纵身一跃,跳上了神雕的后背。
那边杨过马蹄飞快,来到尸体边,抽取回自己的长枪。
“走!”
杨过一声断喝,长枪在他手中舞成了一团蛟龙乱舞。
红袍翻飞间,竟硬生生朝着我这边杀来。
蒙古精锐的箭雨射向他,却被神雕用翅膀尽数挡下,这神雕,长翅一振,什么弓箭都成了被拍散在地上的筷子。
几根箭羽勉强挂在神雕厚实的羽翼上,神雕轻轻一挥,就尽数掉落了,起不到一丝一毫的作用。
金轮法王见状,竟弃了我去拦杨过。
双轮与长枪碰撞的火星亮如白昼,潇湘子三人也想合围,却被我挺剑逼退——长剑在手,越女剑法的精妙招式更能施展,紫电大法灌注剑尖,偶尔扫出的紫光让他们不敢近身。
“你先走!”
杨过一枪逼退金轮,朝我喊道。
他肩头已中了一箭,挂在铠甲上,也不知伤不伤。到皮肉。
“我断后!”
神雕稳稳落在地面前,用头蹭了蹭我的手臂,像是在催我。
我不再犹豫,把郭襄抱好了。
神雕一声长鸣,正要振翅,却见杨过被金轮法王缠住,一时难以脱身。
“我帮你!”
我挥掌打出了雷电神击。
杨过松了口气,大笑道:“这点小场面,何足挂齿!”
话音未落,枪法陡变,竟如暴雨般猛攻金轮法王,逼得那大和尚连连后退。
神雕终于腾空而起。
我低头望去,杨过的红袍在几十万蒙古大军中,像一点不灭的星火。
他与神雕配合多年,早已心意相通,白马与神雕一陆一空,竟真的挡住了追兵。
郭襄在我怀里咯咯笑了起来,小手指着下方那个浴血奋战的身影,仿佛知道是谁在护着她。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蒙古军营的灯火渐渐缩成一片模糊的光晕。
我摸着郭襄柔软的胎发,看着远处襄阳城头隐约的灯火,心想这一茬算是过去了。
不过,郭靖这样守下去,又能守到什么时候。
现在这二十几万人,只是偌大蒙古帝国的一部分军力而已。
蒙古军的主力仍在西方,一旦蒙古军主力南下,到时大约会是四五十万人的大军。
襄阳,就郭靖手上那区区五六万人,能干什么?
最终的结局,还是一个死。
强硬对抗,始终是下下策啊。
神雕越飞越远,将那片厮杀声抛在身后。我低头,忍不住亲了亲小郭襄的额头,在她舞足蹈的咯咯笑中,我轻声道:“好了小襄儿,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