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晚上那场因加班和电话引起的微小误会,虽然表面上很快化解,但还是在两人心中留下了些许涟漪。林浩意识到陈静萱对自己的依赖之深,而陈静萱则敏感地察觉到了林浩那一瞬间对“界限感”的在意。
接下来的周二,气氛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两人依旧一起吃饭、打游戏,交流如常,但似乎都多了一分小心翼翼。林浩下班前特意检查了手机电量,并且提前发了微信告知回家时间。陈静萱则不再像之前那样事事都急着分享,偶尔会看着林浩的侧脸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二晚上,天空开始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到了深夜,雨势渐大,敲打着窗户,发出连绵不绝的声响。
周三,林浩照常上班。雨下了一整天,没有停歇的意思,天空阴沉得如同傍晚。这种天气,很容易让人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下来。
晚上林浩回到家时,发现屋里比平时安静。陈静萱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客厅等他,或者是在厨房忙碌。餐桌上也没有准备好的饭菜。
他换了鞋,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只见陈静萱抱着膝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霓虹灯光。她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和落寞,没有了平日里的活泼元气。
听到开门声,她回过头,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浩哥回来啦。” 声音却不如往常清亮,带着点鼻音,眼睛也似乎有点红红的。
“嗯。”林浩应了一声,走进房间,“怎么了?不舒服?”他注意到她的情绪不太对。
“没有啦……”陈静萱摇摇头,又把视线转向窗外,“只是看着下雨,有点……想家。”
是想家,还是对未来的不确定感到迷茫和害怕?或许两者都有。签证的压力像一块越来越重的石头压在心口,直播平台申请递交后杳无音信,文化交流项目希望渺茫且遥远,夏诗涵的阴影时隐时现……种种情绪在这个阴冷的雨夜,看着窗外陌生的城市,一起涌上心头,让她难以维持平日乐观的表象。
林浩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某处被轻轻触动。他不太会安慰人,尤其是面对女孩子的眼泪——虽然陈静萱并没有哭出来,但那红红的眼眶和低落的神情,比眼泪更让他无措。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半晌,才笨拙地开口:“……饿不饿?要不要点外卖?”
陈静萱摇了摇头:“不是很饿。”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窗外的雨声沙沙作响。
林浩觉得不能就这样放任她沉浸在负面情绪里。他想了想,走到她身边,不太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那么多,总会有办法的。”
这话他说过好几次,此刻听起来依旧苍白无力。
陈静萱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知道……可是,有时候就是会忍不住害怕嘛。如果……如果最後真的没有办法,我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这个问题,林浩无法回答。他只能再次强调:“我们还在努力,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嗯……”陈静萱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林浩看着她依旧低落的侧脸,搜肠刮肚地想找点别的话题,或者说点能让她开心起来的话。这对于社恐的他来说,难度不亚于攻克一个技术难题。
他憋了半天,忽然冒出一句:“我……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啊?”陈静萱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他,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浩哥……讲笑话?
林浩自己说完也觉得有点尴尬,脸微微发热,但还是硬着头皮,回忆着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非常冷的一个段子:“就是……你知道为什么程序员总是分不清万圣节和圣诞节吗?”
陈静萱眨了眨还带着水汽的大眼睛,配合地问:“为什麽?”
“因为 oct 31 等于 dec 25。”林浩一本正经地说完。
(注:oct是十进制的缩写,dec是十二进制的缩写,在编程中,oct 31 转换为十进制就是 25,而 dEc 25 就是十进制的25。)
空气安静了两秒。
随即,陈静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眼睛还红着,但笑容真实了许多:“浩哥!这什麽啦!好冷哦!”
看到她笑了,林浩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尴尬感也减轻了不少,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是有点冷。”
“不过很好笑!”陈静萱很给面子地捧场,笑容扩大了些,“没想到浩哥你还会讲冷笑话。”
“偶尔……看到的。”林浩摸了摸鼻子。
这个生硬又笨拙的安慰,像一缕微风吹散了陈静萱心头的些许阴霾。她看着林浩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心里暖暖的。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木讷的男人,正在用他力所能及的方式,试图让她开心起来。
“浩哥,”她轻声说,“谢谢你。”
“谢什么。”林浩移开视线,不太习惯这种直白的感谢。
“谢谢你收留我,谢谢你帮我想办法,也谢谢你……刚刚那个很冷但是让我笑了的笑话。”陈静萱认真地说。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屋内的气氛已经悄然转变,从之前的沉闷低落,变得温暖而宁静。
“其实,”林浩看着窗外连绵的雨丝,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我以前也很怕这种天气。”
陈静萱好奇地看着他。
“会觉得……很孤独。”林浩很少主动谈及自己的感受,此刻或许是氛围使然,或许是想要分担她的情绪,他继续说道,“一个人对着电脑,外面下着雨,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自己。后来……习惯了。”
他的话语简单,却让陈静萱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同样会觉得孤独的、年轻的林浩。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强大的“浩哥”,内心也有着柔软和脆弱的一面。他只是不善于表达,习惯了一个人承受。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对不对?”陈静萱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现在有我陪你啊。”
林浩闻言,心头一震,转头对上她清澈而认真的目光。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入心田,驱散了雨夜带来的最后一丝凉意。
是啊,不一样了。这个家里,不再只有他一个人。有了温度,有了烟火气,有了……她的陪伴。
他看着她,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这一刻,两人之间那因误会而产生的微小隔阂彻底消散无形。在雨声的包裹下,一种更深层次的理解和依赖在悄然滋生。林浩那层坚硬的、因社恐和习惯孤独而筑起的心防,在这个雨夜,被身边这个女孩用她的真诚、依赖和此刻的陪伴,进一步瓦解。
他忽然觉得,为了留住这份温暖,无论面对多大的困难,他都愿意去尝试,去努力。
“我们点外卖吧!”陈静萱的情绪明显好转,重新变得活力满满,“我想吃酸辣粉!这种天气最适合了!”
“好。”林浩拿出手机,“我给你点。”
雨还在下,但小屋里的灯光,却显得格外温暖明亮。这个雨夜,没有解决任何实质性的问题,却让两颗心靠得更近。然而,他们都明白,现实的考验并不会因为情感的升温而消失。风雨,或许才刚刚开始。
或许他们彼此都知道,他们似乎好像可能恋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