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陈默在灶台前小心搅动着药罐。褐色的药汁咕嘟咕嘟冒着泡,苦涩的气味弥漫在厨房里。他盯着跳动的火苗出神,勺子碰在陶罐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
里屋传来奶奶翻身的动静,他的心跟着揪紧。这一去少说也要三五天,留奶奶独自在院里...
“药要糊了。”
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苏青禾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素色衣衫被晨风轻轻拂动。她快步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勺子,利落地将药汁滤进碗里。
“心事太重,药都跟着发苦。” 她轻声说,将药碗递到他手中。
陈默勉强笑了笑:“奶奶就拜托你了。”
苏青禾凝视着他:“你若放心不下,我可以留下来。”
这话让陈默心头一震。他看见她眼底淡淡的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就在这时,大金牙风风火火地闯进院子:“默哥!车票都买好了,老胡在火车站等着呢!”
看到屋内的情形,大金牙猛地刹住脚步,讪笑着退到门外:“那什么...我在院门口等着。”
陈默端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苏青禾忽然伸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微凉的触感让他瞬间镇定下来。
“我去喂药。”她接过药碗,转身时发梢掠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药香。
陈默望着她走进里屋的背影,胸口涌起难言的情绪。大金牙在院门外探头探脑,急得直搓手。
里屋传来奶奶温和的声音:“青禾啊,默儿是不是要出远门?”
陈默屏住呼吸,听见苏青禾轻柔的应答:“奶奶放心,只是去寻味药材。我每日都来陪您说话。”
“好孩子...” 奶奶的叹息飘出门外,“有你在,我放心。”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陈默心上。他扶着门框,看见奶奶枯瘦的手正紧紧握着苏青禾的手腕,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依赖。
大金牙在外头压低声音:“默哥,要不...要不咱改天?”
陈默猛地转身,眼眶发烫。他知道地阴草难得,错过这次不知要等多久。可奶奶这般模样...
苏青禾从里屋出来,轻轻带上门:“奶奶睡了。”她看向陈默,目光清澈见底,“我方才诊过脉象,只要按时服药,这几日应当无碍。”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这里有三天的药量,我都分好了。早晚各一包,用温水冲服。”
陈默接过还带着体温的药包,喉头发紧:“可是...”
“没有可是。”苏青禾打断他,声音轻柔却坚定,“治病要治根,你的犹豫会成了奶奶的心病。”
大金牙忍不住插嘴:“青禾妹子说得对!老太太最挂念的就是你的前程。你要是为她耽误正事,她才真要难过!”
陈默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药包,每一包上都细心地写着服用时间。他想起昨夜奶奶的话——“这姑娘心思细,比你强。”
苏青禾忽然向前一步,距离近得能看见她睫毛投下的阴影:“陈默,信我。”
这三个字像有魔力,瞬间抚平了他心头的焦躁。
“我去拿行李。”他终于下定决心。
等陈默背着包出来时,发现苏青禾正在院中的石桌上留字条。娟秀的字迹密密麻麻写满了注意事项,从煎药火候到饮食禁忌,无微不至。
大金牙凑过来看了一眼,啧啧称奇:“这比亲孙女还细心!”
苏青禾放下笔,将字条压在奶奶常用的茶杯下。晨光映在她认真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陈默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取出那枚银质护符——聋老太太临终前所赠。他小心地将护符压在字条旁,低声说:“奶奶看见这个,就知道我们都记挂着她。”
三人轻手轻脚地走出院门。陈默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晨光中的四合院安静祥和,仿佛一切都还沉浸在睡梦中。
“有些路非走不可,有些人非护不行。” 苏青禾的声音随风飘来。
陈默深吸一口气,大步跟上她的脚步。巷口的梧桐树下,胡八一正倚在自行车旁等待,看见他们便直起身来。
“决定了?”胡八一的目光扫过陈默紧抿的嘴唇。
陈默重重点头,接过胡八一手里的自行车把。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他忍不住又回头望去,四合院的灰瓦屋顶在晨曦中若隐若现。
苏青禾的自行车与他并行,素白的衣角在风中翻飞。她忽然侧过头,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
“等你带着地阴草回来,奶奶会笑得比这朝阳还明亮。”
这一刻,陈默忽然觉得前路再难也不足为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