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长安城还笼罩在晨雾中,大农令桑弘羊的马车就停在了冠军侯府门口。
这位被称作大汉财神爷的老者,一进书房就直接问:“卫大将军昨晚来过了?”
凌岳点了点头,给他倒了杯热茶。
桑弘羊瘦削的脸上,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凌岳:“所以,你准备收手了?”
“收手?”
凌岳笑了,将茶杯推到他面前,“不,我准备换个玩法。”
他从桌上拿起几份文书,递给桑弘羊:“这是我名下所有产业,西风烈酒坊、云绒布庄,还有河西几个矿场的最新账目。我准备把它们全部抵押给大农令,向国库借一笔钱。”
桑弘羊愣住了,他飞快翻看账目,越看越心惊。
这些产业个个都非常赚钱,凌岳把这些全抵押了,他想干什么?疯了吗?
“你要多少?”桑弘羊的声音有些干。
“五十万金。”凌岳伸出五根手指,语气平静。
桑弘羊手里的账本差点没拿稳,他猛的站起来,“五十万金?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这快赶上去年朝廷盐铁总收入的两成了!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设一个局,把对手活埋了。”
凌岳的眼神很平静,但里面闪着一种算计和兴奋的光。
凌岳走到墙边的地图前,指着长安城的舆图,语气平淡:“那个西域商人,靠的是垄断西域的奇珍异宝,特别是香料和一种叫流光缎的布料。他能搭上平阳长公主,靠的就是这些东西。”
“所以,我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断了他的财路。”
凌岳的手指重重点在西市最繁华的位置:“我准备在他的铺子奇珍坊正对面,新开一家店。推出一种比流光缎更好看的布料,我叫它月光呢。然后,用他一半的价格卖。”
桑弘羊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一半的价格?你疯了!这是赔本赚吆喝!”
“有区别。”凌岳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我的钱扔出去,能砸死人。”
他转过身,看着目瞪口呆的桑弘羊,一字一句说:“当所有人都习惯了我的月光呢,就再也看不上他的流光缎。等他的布料堆在库房里发霉,资金周转不过来的时候,我再通过我的酒坊,让说书人和酒客们传些话,说他的香料有毒,是匈奴人用来害我们大汉贵族的。您说,到那时候,他还能在长安待下去吗?”
桑弘羊呆住了。
他这辈子都在和钱打交道,算计国家的收支,但他从没听过这么简单粗暴又歹毒的商业手段。
这根本是在用钱和舆论发动一场战争!
“这……这简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桑弘羊喃喃的说。
“等我彻底控制了长安的奢侈品市场,再把价格慢慢提回来。到时候,我欠您的五十万金,半年就能还清。而且,我们也有了一个能持续为国库赚钱,并且完全由我们掌控的商业渠道。一个干净的、属于大汉的商业渠道。”
桑弘羊的呼吸急促起来,他那双精于计算的眼睛里,爆发出亮光。
亏钱?
不!这不是亏钱!
这是用一笔巨大的投资,换来一个能下金蛋的生意,顺便还能拔掉一根朝廷里的毒刺!这笔账,太划算了!
“好!”桑弘羊猛的一拍桌子,瘦削的身体里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这笔买卖,老夫做了!五十万金,三天之内,我给你凑齐!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用钱把人活活砸死的!”
三天后,长安西市。
一家叫月光阁的新铺子,在奇珍坊的正对面敲锣打鼓的开业了。
开业当天,只卖一样东西——月光呢。
当那匹很薄,在阳光下仿佛有月光流动的布料被展示出来时,整个西市的贵妇和小姐们,全都看呆了。
“天哪,这是什么料子?比云还轻!”
“这要是做成裙子,走起路来岂不像仙女?”
当价格公布出来时,人群彻底沸腾了。
“什么?一匹才卖五十金?比对面奇珍坊那黑心的流光缎便宜了一半还多!”
“别挤!给我来十匹!不,二十匹!”
月光阁门口人山人海,而对面的奇珍坊则冷清的能听见苍蝇飞过的声音。
与此同时,长安城大小茶楼酒肆里,新的流言悄悄的蔓延。
“听说了吗?奇珍坊的香料,是匈奴奸细弄进来的,里面掺了软筋散,闻久了手脚无力,百病丛生!”
“真的假的?太可怕了!平阳长公主府上都把那些东西全扔了!”
一时间,恐慌迅速扩散。所有买过奇珍坊东西的达官显贵,都忙着把家里的香料布匹往外扔,生怕沾上晦气。
几招下来,奇珍坊的生意一落千丈,门可罗雀。
不过短短七天,那个曾经在长安城很有名气的西域商人,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这天傍晚,凌岳正在月光阁的二楼,听着管事心疼的汇报这几天亏掉的账目,嘴角却带着一丝冷笑。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骚乱,接着是女人的尖叫和桌椅被撞翻的巨响。
“保护侯爷!”几名护卫立刻拔刀,将凌岳护在中间,神色紧张。
凌岳眼神一凛,快步走到窗边朝下看去。
只见楼下的大堂里,几个原本伪装成客人的壮汉,已经抽出了袖中的短剑,正和府上的护卫战在一起。
这些人的身手很奇怪!他们配合很好,招式全是军中搏杀的路数,招招都冲着要害。
更让凌岳心惊的是,在近身打斗的间隙,他们手腕一翻,一道乌光便会从袖中射出!
是绑在手腕上的小型臂弩!
淬毒的短矢在人群中穿梭,让人防不胜防!
军中的格斗技,加上墨家的机关术!
宇文烈!
凌岳的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对方被逼急了,直接派出了死士!
“走水路!”凌岳低喝一声,一脚踹开连接后巷的窗户,没有犹豫的跳了下去。
他刚一落地,还没站稳,三道黑影就悄无声息的从旁边的暗巷里扑了出来,将他所有退路死死锁住!
凌岳心里一沉,这是个连环套,楼下的打斗只是为了把他逼到这个陷阱里!
面对三把泛着蓝光的利刃,凌岳不退反进。
他猛的矮身,躲过正面的一记横扫,身体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扭转,手肘狠狠撞在左侧刺客的肋下。
“喀喇!”一声骨头断裂的闷响。
刺客的脑袋无力的垂了下去。
凌岳松开手,任由尸体倒下。他面无表情的拔出插在肩膀上的短剑,鲜血立刻染红了半边衣服。
远处街道上传来马蹄声,是北军巡逻队的火把亮光。
凌岳站在巷子里,看着脚下的三具尸体。
他意识到,宇文烈的报复比他预想的要狠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