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谷威胁信上的第三日，天刚蒙蒙亮，福临山的晨雾还裹着湿冷的寒气，像一层厚重的纱，将山林间的鸟鸣都压得沉闷。山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魔啸 —— 不是分散的嘶吼，是十数道黑气拧成一股的尖啸，从黑雾深处钻出来，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耳膜发疼，连空气中的晨露都被震得簌簌落下，沾在皮肤上竟带着一丝刺骨的凉。
值守弟子李山正靠在石柱上揉着惺忪的睡眼，听到啸声的瞬间，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猛地握紧腰间的测阵玉，玉面原本温润的乳白色瞬间褪去，转成死灰般的暗沉，细密的黑纹像毒蛇的信子，顺着玉纹飞快爬开，连带着他的指尖都泛起一阵冰凉，仿佛握着一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铁：“魔气…… 是大量魔气！至少十个人！”
他的话音还粘在舌尖，一道黑气已如毒蛇吐信般从黑雾中窜出，擦着他的咽喉钉在身后的石柱上。“滋啦 ——” 刺耳的腐蚀声响起，石柱被黑气蚀出个拳头大的黑窟窿，黑烟裹着焦糊的石屑扑进他鼻腔，呛得他剧烈咳嗽，眼泪都涌了出来。“快传讯给师父！” 李山踉跄着摸向腰间的传讯符，指尖刚碰到符纸，又一道魔气横扫而来，他慌忙往旁边翻滚，后背重重撞在石阶上，腰间的布带被魔气燎得冒烟，皮肤传来火辣辣的疼，像被烙铁烫过一样。
山门外的黑雾翻涌得更凶了，十道黑影踩着缭绕的魔气掠来，脚边的野草接触到魔气，瞬间枯萎发黑。为首的刀疤魔修走在最前面，左脸从眉骨到下颌的刀疤像一条狰狞的蜈蚣，随着他的步伐微微颤动，嘴角咧开时，露出的黄牙上还沾着黑血，不知是哪只妖兽的血。他腰间别着一把泛着黑气的弯刀，刀身不住地嗡鸣，黑色的雾气顺着刀刃往下滴，落在地上便蚀出一个个小坑，坑底还冒着淡淡的黑烟。
“玄机子老东西！躲在阵里当缩头乌龟吗？” 刀疤魔修停下脚步，抬手甩出三道粗壮的魔气，三道黑气在空中迅速拧成一只巨大的黑爪，爪尖泛着冷光，狠狠拍在护山阵的金色阵膜上 ——“砰！” 沉闷的巨响在山间回荡，阵膜剧烈震颤起来，表面流转的符文像被踩碎的琉璃般闪烁不定，原本透亮的金色光层被黑气染出三块暗沉的黑斑，细密的裂痕顺着黑斑边缘快速爬开，发出 “咔嗒、咔嗒” 的脆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
阵内的弟子们听到动静，纷纷抄起法器往阵边跑，刚站定便被阵膜的震动晃得踉跄，有人手中的剑都差点脱手。林砚握着青锋剑站在最前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 他刚突破炼气后期，昨夜修炼时灵力还隐隐不稳，经脉偶尔会传来刺痛，可此刻阵膜上的裂痕已容不得他有半分犹豫。“所有人都服破魔丹！守住各自负责的阵眼，绝不能让魔修撕开防线！” 他从怀中掏出瓷瓶，猛地往空中一倒，数十颗暗红色的破魔丹滚落出来。
丹药还没落地，便有两名弟子被阵膜的震动掀倒，一人的膝盖磕在石阶上，渗出血迹也顾不上揉，另一人伸手去抓丹药，指尖刚碰到一颗，便被旁边的震动带得又跌坐在地。丹药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了泥污和草屑，弟子们也顾不上擦，抓起一颗就往嘴里塞。破魔丹入喉即化，一股灼热的灵力瞬间在丹田中炸开，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蔓延，不少弟子的额头瞬间渗出冷汗，却也咬牙挺直了腰杆 —— 这灼热虽难受，却能让他们的修为短暂提升，勉强能与魔修抗衡。
林砚刚感受到破魔丹的灵力在体内涌动，便听见东侧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他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叫王小虎的弟子被魔气缠住了手臂，他手中的铁剑被魔气击飞，插在远处的泥土里，黑气像藤蔓一样缠上他的小臂，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紫、肿胀，王小虎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后退：“别过来！我还能守！”
“青霄破魔诀！” 林砚没时间细想，灵力强行灌入手中的青锋剑，剑身在掌心发烫，仿佛要烧起来一样。他手臂一挥，一道半丈宽的金色剑气从剑身迸发，穿透阵膜上的一道裂痕，直奔缠着王小虎的魔修而去。可那魔修反应极快，见剑气袭来，竟狞笑着往旁边一躲，同时甩出两道魔气，直扑林砚面门。
林砚慌忙侧身，剑气擦着魔修的肩膀掠过，只在对方的黑色衣袍上留下一道浅伤，而那两道魔气却擦着他的耳边飞过，落在身后的草地上，青草瞬间枯萎发黑。魔修见偷袭未果，竟更加嚣张，黑气顺着阵膜的裂痕往阵内钻，带着刺鼻的腥臭味，熏得林砚眼眶发疼，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西侧阵眼要撑不住了！裂痕越来越大！” 苏清欢的喊声突然传来，带着明显的哭腔。她提着装满净化符的木盒，跌跌撞撞地往西侧跑，脚下被一块碎石绊倒，木盒摔在地上，符箓撒了一地，有几张还被风吹得飘向阵膜，刚靠近便被黑气蚀得发黑。苏清欢顾不上捡盒子，慌忙抓起两张相对完好的符箓，刚要起身，便看见西侧阵膜上的裂痕已扩大到半尺宽，黑色的雾气从裂口里涌进来，落在地上的青草瞬间枯萎，连旁边的石块都被染得发黑。
她颤抖着将符箓贴在阵眼的灵石上，指尖因紧张而不停发抖，贴了三次才将符箓贴稳。“天地灵气，化雨净邪 —— 净化灵雨术！” 苏清欢闭上眼睛，口中念动咒语，声音因恐惧而发颤，却依旧努力保持清晰。随着咒语声落下，阵眼上方的天空渐渐泛起一层淡淡的青光，细密的雨丝从空中落下，雨丝带着清新的灵气，落在阵膜上时，原本扩大的裂痕缓缓缩小，被黑气染暗的金色也渐渐恢复了几分。
可这净化的效果刚显现，刀疤魔修的笑声便穿透阵膜，带着浓浓的嘲讽：“小丫头片子，这点微末道行，也配在老子面前用净化术？”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陶罐，罐口冒着浓郁的黑气，还隐隐传来 “砰砰” 的跳动声，正是能炸毁阵眼的 “魔气炸弹”。刀疤魔修手腕一甩，陶罐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弧线，直奔苏清欢而去，罐口的黑气已舔到她的发梢，带着刺骨的寒意。
苏清欢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陶罐越来越近，脑海里一片空白 —— 她甚至能想象到炸弹炸开时，自己和西侧阵眼一起被炸毁的场景。就在这时，一道白色身影如清风般掠过，玄机子手持拂尘挡在她身前，拂尘上的银丝瞬间绷直，泛着耀眼的金光，在空中织成一道细密的光罩。
“砰 ——” 魔气炸弹正好撞在光罩上，剧烈的爆炸声响起，黑色的冲击波将光罩撑得鼓鼓的，银丝上的金光忽明忽暗，有几根银丝甚至被冲击波震得断裂，落在地上便化作光点消散。苏清欢被冲击波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石柱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在浅蓝的衣襟上，染出一片发黑的血迹，疼得她半天喘不过气来。
玄机子也不好受，他握着拂尘的手微微发抖，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 刚才抵挡炸弹时，他被魔气反噬，经脉传来阵阵刺痛。可他没敢停下，指尖迅速凝聚起一道金光，趁着刀疤魔修还没反应过来，猛地将金光甩出。刀疤魔修慌忙用腰间的弯刀抵挡，“铛” 的一声脆响，弯刀被金光震得脱手飞出，插在远处的黑雾里，他自己也踉跄着后退几步，捂着胸口的伤口，黑血从指缝间渗出。
“老东西，你也撑不了多久！” 刀疤魔修的吼声里没了之前的嚣张，只剩下恼羞成怒的慌乱。他从怀中又掏出两个黑色陶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今日就算炸不碎你的阵眼，也要让你们这群小兔崽子陪葬！我看你们没了护山阵，还怎么守！”
林砚刚扶起受伤的苏清欢，便看见刀疤魔修将两个陶罐同时扔了出来，一个直奔西侧阵眼，另一个竟朝着东侧受伤的王小虎飞去。他心中一紧，来不及多想，咬牙将苏清欢往旁边一推，自己则握紧青锋剑，再次将灵力灌入剑身 —— 这一次，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经脉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灵力运转也变得滞涩，可他不敢停下，若让陶罐炸开，无论是阵眼还是王小虎，都将性命难保。
金色剑气再次迸发，与飞来的陶罐撞在一起。“砰！” 黑气瞬间炸开，林砚被冲击波掀倒在地，青锋剑脱手飞出，重重砸在石阶上，剑身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痕。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手臂上的皮肤被黑气灼出好几道红痕，一动就疼得直抽气，眼前也阵阵发黑。
刀疤魔修见两个陶罐都被挡下，还想再掏，却突然捂着胸口跪倒在地 —— 玄机子趁他分神，又一道金光穿透了他的左肩，黑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撤！快撤！” 刀疤魔修的吼声里满是慌乱，再也没有之前的凶狠。其他魔修见状，连忙冲上前架起他，朝着黑雾深处逃窜，逃跑时还不忘往护山阵上扔了三把黑气，阵膜上刚缩小的裂痕又扩大了几分，金色光芒变得极其暗淡，几乎要熄灭。
直到魔修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雾中，林砚才撑着地面慢慢坐起来，他靠在石柱上，大口喘着气，手臂上的灼痕疼得他直冒冷汗，视线也渐渐清晰起来。苏清欢挣扎着挪到他身边，靠在他的肩膀上，咳嗽着吐出一口黑血，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师兄…… 阵膜…… 还能修吗？”
玄机子站在西侧阵眼旁，拂尘无力地垂在身侧，银丝上还缠着淡淡的黑气，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他看着阵膜上纵横交错的裂痕，眼神沉重，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这不是试探，是警告。黑风谷是想让我们知道，护山阵…… 撑不了几次这样的进攻。”
周围的弟子们也渐渐缓过劲来，有人躺在地上低声呻吟，王小虎的手臂已经肿得像水桶，被两名弟子搀扶着，脸色苍白如纸；有人捡起断裂的法器，看着上面的裂痕，眼圈泛红；还有一名弟子抱着同伴的尸体，尸体上还残留着黑气，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无声地流泪，泪水滴在尸体的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味、血腥味和魔气的腥臭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风从山门外吹进来，带着黑雾的寒意，吹得弟子们的衣袍猎猎作响，却吹不散空气中的沉重。林砚抬头看向黑风谷的方向，那里的黑雾还没有散去，像一张巨大的黑色罗网，正缓缓向福临山罩来。阳光虽已升起，却只能在黑雾边缘投下一片昏暗的光，照不进那片漆黑的深处 —— 这场仗，不仅刚刚开始，还比他们所有人预想的，都要难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