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地之内,硝烟未散,血腥弥漫。九双蕴含着磅礴威压与复杂情绪的眸子,齐齐落在石铁柱身上。这些目光中,有审视,有好奇,有仍未散尽的暴戾,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以及因石铁柱之举而产生的微妙感激。
这些被囚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化神存在,并非不识好歹之辈。它们清楚地知道,若非这个看似弱小的人类修士关键时刻引动星辰意志,导致蚀界仪式崩溃、锁链断裂,它们最终的结局,必然是被抽干精魂血脉,化为那寂灭祭坛的养料。
那头最先被石铁柱解救的青色独角巨蟒,蜿蜒着庞大的身躯上前少许,它受损最轻,恢复得也最快。
它低下头,那如同湖泊般的竖瞳注视着石铁柱,一道温和而苍老的意念传出:“小友石铁柱,救命之恩,青木(它告知的名字)铭记于心。”
其余几位存在,无论是那形似麒麟、周身燃烧着淡金色火焰的瑞兽,还是那通体由玄冰构成、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元素生命,亦或是其他几位形态各异、但气息同样恐怖的异族或妖兽,也都纷纷以各自的方式,表达了类似的谢意。虽未必都如青木这般直接,但那份因果,已然结下。
石铁柱不敢托大,再次拱手,语气诚恳:“诸位前辈言重了。蚀界倒行逆施,乃天下公敌,晚辈所为,不过是遵循本心,亦是自救。不敢当诸位前辈如此大礼。”
他的谦逊与不居功,让几位化神存在的目光更加和缓了几分。
这时,玄冰星魈那庞大的身躯也走了过来,它身上带着与那名五纹尊者激战留下的伤痕,但气息依旧凶悍。
它对着石铁柱低吼一声,传递了一道意念,大致是感谢他之前的相助,以及确认他无恙。
剑无痕也收剑走了过来,站在石铁柱身侧,虽不言不语,但那挺拔如剑的身姿,已然表明了他的立场。
青木巨蟒的目光在石铁柱、剑无痕以及玄冰星魈身上流转,沉吟片刻,道:“蚀界此番谋划深远,虽被小友破坏,但其根基未损,那戴骨面具之人更是深不可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不知小友接下来有何打算?”
这也是其他几位存在关心的问题。它们刚刚脱困,实力未复,急需觅地修养。但蚀界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让它们难以安心。
石铁柱略一思忖,坦然道:“不瞒诸位前辈,晚辈此行北原,主要目的之一,便是寻找‘冰魄魂莲’,此物对晚辈至关重要。根据晚辈之前感应,此物很可能就在这葬星谷深处,与那祭坛试图沟通的存在或地点密切相关。”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次,蚀界目标乃是葬星谷内的上古封印,疑似与寂灭魔主部分躯壳或传承有关。此事关乎此界存亡,绝不能让其得逞。晚辈虽力薄,亦当尽力阻止。”
听到“冰魄魂莲”和“上古封印”,几位化神存在的眼神都微微发生了变化。它们被囚禁于此,日夜被抽取力量,对这座祭坛沟通的存在以及葬星谷深处的秘密,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模糊的感知。
那通体玄冰的元素生命发出空洞而冰冷的声音:“冰魄魂莲……乃极寒星魂之精粹所化,确在此谷至寒至阴之核心,亦是……封印的关键节点之一。蚀界欲破封印,必先掌控或破坏此物。”
形似麒麟的瑞兽口吐人言,声音带着一种祥和的韵律,却难掩凝重:“那处封印……乃远古众圣以星辰为碑、以自身为锁所设,镇压着大恐怖。寂灭魔主虽被主体封印于他处,但其一缕不灭的魔念与部分残骸,确被镇于此谷‘星陨核心’之下。蚀界,是想释放那缕魔念,或获取残骸之力。”
星陨核心!这正是石铁柱怀中混沌印记感应最强烈的方向!
“多谢前辈告知!” 石铁柱精神一振,这些信息极为关键。“既然如此,晚辈更需前往那星陨核心一探。即便无法直接加固封印,也需确认现状,并设法取得冰魄魂莲。”
青木巨蟒缓缓道:“星陨核心乃此谷最危险之地,万古煞气凝聚,空间破碎,法则混乱,更有当年大战残留的无数杀阵与恐怖禁制,即便是我等全盛时期,亦不敢轻易深入。小友虽有不凡手段,但修为终究是硬伤。”
它看了看石铁柱,又看了看他身旁的剑无痕和玄冰星魈,提议道:“不若如此。我等初脱樊笼,亟需恢复元气,可在此谷外围寻地闭关。小友可持我信物(它吐出一片散发着浓郁生机的青色鳞片),若遇我等族人或可信之辈,可凭此求援。而我等恢复部分实力后,亦可前往星陨核心外围接应,或至少,替小友牵制可能在外围拦截的蚀界余孽。”
其他几位化神存在略一交流,也纷纷认同。它们欠石铁柱救命大恩,直接撇下他离去于理不合,但状态太差,强行跟随进入核心区域非但帮不上忙,反而可能成为累赘。此法两全其美。
那玄冰元素生命也凝聚出一枚散发着绝对寒气的冰晶,递给石铁柱:“此物蕴含我一丝本源寒气,或可助你抵御核心区域的极寒,亦是对靠近的冰系生灵有一定威慑。”
其余几位存在,或因属性不合,或因伤势太重,未能给出实质信物,但也纷纷表示,会尽快恢复,在外围策应。
石铁柱心中感激,郑重地接过青鳞与冰晶。有这些地头蛇般的化神存在在外围策应,无疑能大大减少后顾之忧。
“多谢诸位前辈!”
约定既成,九位化神存在也不再耽搁,各自化作流光,分散射向葬星谷外围的不同方向,觅地潜修去了。
盆地中,只剩下石铁柱、剑无痕和玄冰星魈。
剑无痕看向石铁柱,言简意赅:“我随你进去。” 他的剑道,正是在这等绝地方能得以磨砺升华。
玄冰星魈低吼一声,用行动表明了态度。它对那星陨核心的极寒环境更为适应,且同样对蚀界充满恨意。
石铁柱看着两位可靠的同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葬星谷那更加幽深、煞气几乎凝成实质的核心区域。
“走吧,我们去会一会那所谓的‘星陨核心’,看看里面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与……冰魄魂莲!”
三人(兽)稍作休整,便再次启程,朝着那埋葬了无数星辰、镇压着上古魔念的最终之地,坚定行去。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祭坛废墟旁的阴影中,一丝极其淡薄、几乎与煞气融为一体的黑气悄然蠕动,如同有生命般,朝着谷外遁去。
蚀界的眼线,并未完全清除。
远在清风村,正在田间察看秧苗长势的林枫,忽然心有所感,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落在了北原的方向。
“小家伙,闹出的动静不小啊……不过,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他轻轻拍了拍衣角的泥土,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随即又低下头,专注于他那一片绿意盎然的田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