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轩握着热粥的手猛地一僵,掌柜指甲缝里的乌黑黏液像活物般蠕动,与客栈后院尸体指甲缝里的东西一模一样。他强作镇定地将粥碗推远了些:“不用了,我……我赶路要紧。”
转身时,他瞥见驿站墙角堆着一摞褪色的官服,衣角绣着的“寿”字纹与客栈尸体身上的图案分毫不差。桃木梳在怀里突然发烫,梳齿竟深深嵌进掌心,逼出几滴血珠——血珠落在地上,竟诡异地凝成了“快走”两个字。
“客官留步!”掌柜的声音从身后追来,带着黏腻的水汽,“您的桃木梳掉了。”
文轩回头的瞬间,整座驿站突然扭曲起来:梁柱化作白骨,桌椅长出青苔,刚才还在吃饭的“客人”们纷纷转过头,一张张脸都变成了客栈里那些尸体的模样。掌柜手里提着的哪是什么桃木梳,分明是半截腐坏的人骨!
他拔腿冲进驿站后院,翻身上了一匹拴在树桩上的黑马。马鬃湿漉漉的,凑近时竟闻到一股浓重的尸臭味——这马的眼睛是浑浊的白色,根本没有瞳仁!但此刻容不得多想,他夹紧马腹,黑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驮着他冲进了茫茫大雾。
不知跑了多久,雾气中突然出现一座石桥。桥上站着个穿红衣的新娘子,盖头下露出一截惨白的手指,正朝着他招手。文轩想起阿秀说的“阴路三关”,其中一关就是“望亲桥”,一旦停下就会被勾魂。他闭眼猛抽马鞭,黑马却突然人立而起,将他甩进了桥下的河水。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口鼻,文轩挣扎着抬头,看见水面上漂浮着无数张熟悉的脸:爹娘、同窗、甚至还有村口的老王头。他们都张着嘴,像是在喊他的名字,河水却争先恐后地往他肺里灌。就在他意识模糊时,怀里的桃木梳突然发出刺眼的红光,阿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咬破舌尖!用阳气冲开!”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文轩猛地咬破舌尖,鲜血喷在桃木梳上。梳齿突然暴涨,化作一柄长剑,他握着剑劈开水面,竟从水底站了起来——原来河水只有脚踝深,刚才的窒息感全是幻觉。
岸上,新娘子的盖头已经滑落,露出一张腐烂的脸,正是十年前那个被掌柜贪了“引路钱”的女尸。她伸出枯手抓来,文轩举剑格挡,桃木剑撞上她手臂的瞬间,无数黑虫从她衣袖里涌出,竟是密密麻麻的蚂蟥!
“她在找她的嫁妆!”阿秀的声音带着哭腔,“当年她的梳妆匣里有支凤钗,是她未过门的丈夫送的……”
文轩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那是他摔下山涧时,从一个腐烂的包裹里摸到的。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支鎏金点翠凤钗,钗尖还挂着半块红盖头碎片。
“这个还给你!”他将凤钗抛向女尸,她接住凤钗的瞬间,身体突然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雾中。石桥上的其他“鬼魂”也跟着消失了,雾气渐渐散去,露出前方平坦的官道。
文轩瘫坐在地上,桃木剑变回梳子大小。他看着掌心的血痕,突然想起阿秀最后说的话:“借其阳气还魂”。难道……
“阿秀?”他试探着轻唤,桃木梳微微发烫,梳齿间竟缓缓浮现出一张小小的人脸,正是阿秀的模样。她眨了眨眼,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好像能看见光了。”
官道尽头,一轮红日正缓缓升起。文轩握紧桃木梳,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怀里的梳子越来越暖,他知道,这一次,他不仅要为自己活下去,还要带着另一个人的生命,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只是他没发现,自己的影子在朝阳下,竟有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