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夜在苏清欢和柳风滴水不漏的警戒下安然度过。子时一过,两人与白茯苓、路无涯无声交接,便各自寻了处地方打坐调息。
下半夜的秘境愈发幽深寂静,只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远处不知名虫豸的低鸣。白茯苓抱剑坐在火堆旁,清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被黑暗笼罩的石林,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细致地覆盖着营地周围。
值守是枯燥的。尤其是在心神放松的间隙,某些习惯便会悄然冒头。白茯苓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间,想掏出那个她用了许久、装着各种美味糖豆的普通储物袋,指尖却捞了个空。
她愣了一下,随即恍然——那个她最喜欢的、用惯了的糖袋,早在几天前那个混乱的清晨,被她当作“安抚费”或“封口费”,连同里面满满的糖豆,一起赔给某个人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无人说话,寂静便显得格外漫长。她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无意识地拨弄着眼前的篝火,看着火星随着她的动作明明灭灭地升腾,思绪似乎也随着那跳跃的光影飘远了些。
坐在她对面的路无涯,将她的动作和那一闪而过的落寞神情尽收眼底。他血瞳微眯,几乎立刻就猜到了缘由。那个她装糖豆的袋子,他见过很多次,她时不时就会摸出来倒几颗,像只偷腥的猫。
他不动声色地伸手入怀,摸索了片刻,然后掏出一个用油纸简单包着的小包,随手抛了过去。
白茯苓下意识地接住,入手微沉,带着点硬硬的颗粒感。她疑惑地抬头看向路无涯。
路无涯依旧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血瞳在火光下显得幽深难测,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出发前在镇上顺手买的,桂花糖。看你闲着也是闲着。”
白茯苓低头,打开油纸包,里面果然是一颗颗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桂花香气的淡黄色糖块。不是她常吃的灵果糖豆,只是人间寻常的桂花糖,却在此刻显得格外贴心。
她拈起一颗放入口中,甜意瞬间在舌尖化开,混合着桂花的馥郁香气,驱散了守夜的枯燥和心底那点莫名的空落。
“谢了。”她含糊地说了一句,继续拨弄着火堆,但周身那点因无聊和回忆带来的低气压,却悄然消散了。
她没有问路无涯为什么会“顺手”买糖,就像路无涯也不会问她为什么偏偏此刻想吃糖。
有些默契,无需言明。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篝火燃烧和白茯苓偶尔轻轻咀嚼糖块的声音。但这沉默,却不再显得寂寥,反而有种奇异的平和。
而在不远处的阴影里,一直闭目调息、实则神识始终关注着这边的沈清辞,指尖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他“看”到了路无涯递出的糖,也“看”到了白茯苓接受时那瞬间柔和下来的侧脸。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那个流光溢彩的鲛泪储物袋,里面装满了她曾经宝贝得不行的、各种口味的灵果糖豆。
他原本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或许可以……还给她,或者……与她分享。
可现在……
他只觉得袖中的袋子沉甸甸的,硌得他心口发闷。
他有的,是承载着过往误会与伤害的、她最珍视的“赔罪”。
而路无涯给的,只是恰到好处的、不问缘由的“顺手”。
这其中的差别,像是一根无形的针,刺破了他刚刚因那句“我的人”而升起的、微不足道的希冀。
夜色还浓,篝火旁,两人分食着一包简单的桂花糖。
阴影里,一人独守着满袋无法送出的甜,与满腔无处安放的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