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墟婴——或许现在该称之为“源”,这是它苏醒的意志传递给阿颜的、关于它自身的模糊认知——那双蕴含着星河流转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空荡的祭坛和满目疮痍。那清晰的、冰冷的意念在阿颜意识中回荡,带着一种与它稚嫩外形截然不符的沉重与决绝。
我们必须拿回来。
这并非商量,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宣告。另一个“它”的存在被剥夺,这对刚刚苏醒的“源”而言,是触及根本的刺激。
阿颜的魂火平静地燃烧着,没有立刻回应。她的感知如同最精细的梳子,再次仔细地梳理着这片毁灭之地,不放过任何一丝残留的痕迹。
“主脑”的秩序能量残留虽然明显,但并非主导。更多的是那些粗糙改造体互相厮杀的能量印记,以及一种……异常狂躁、充满掠夺性的虚空能量气息。这气息与科拉克这个名字,以及那绝望灵魂碎片中的“背叛”指控吻合。
“你能感知到‘它’……被带往的方向吗?”阿颜的意识传递向胸前的光团。既然“源”能感应到另一个“自己”被夺走,或许也能追踪。
光团中的“源”微微闭上了眼睛,那双令人心悸的星眸被遮掩。它小巧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集中全部精神进行感应。温暖的光晕以它为核心缓缓荡漾开来,如同水波般掠过周围的废墟,与残留的种种能量波动产生细微的共鸣。
片刻之后,它重新睁开眼,抬起一只稚嫩的小手,指向大厅某个被暴力破开的通道缺口。那股狂躁的虚空能量痕迹,正是从那个方向远离。
“……那边……很混乱……很饥饿……” “源”的意念传来,带着一丝厌恶,“……还有……‘母亲’的……冰冷味道……”
“母亲”?它指的是“主脑”?阿颜注意到这个称呼。是因为“主脑”掌控了大部分“心核”力量吗?
“科拉克……”阿颜咀嚼着这个名字,叛徒的形象在她心中勾勒——一个在绝望中生存、最终选择背叛同胞、投靠“主脑”或许是为了力量或许是为了生存的遗民。他带着“主脑”的爪牙里应外合,洗劫了这里,夺走了另一个“摇篮”。
“能追踪到具体方位吗?距离?”阿颜需要更精确的信息。
“源”的小手依旧指着那个方向,但微微摇了摇头,意念中传递出不确定:“……很远……波动……很弱……需要……更近……”
看来,追踪是可行的,但需要缩短距离。
足够了。
阿颜不再犹豫。暗金色的身影一闪,便已出现在那条被破开的通道口。她没有立刻冲出,而是仔细审视着缺口边缘的痕迹。除了能量残留,还有一些清晰的、带有独特锯齿状纹路的刮擦痕迹,以及几滴早已凝固的、散发着微弱辐射的暗绿色粘液——这显然不属于虚灵遗民,也不属于“主脑”的机械造物,更像是某种被驯化或共生了的狂暴墟兽。
叛徒科拉克,并非孤身一人,他还有着某种利用墟兽的手段。
“走。”
阿颜的意识指令简洁明了。身影化作流光,沿着通道冲出据点残骸,向着“源”所指的方向,开始了追击。
虚空褶皱区的环境依旧恶劣,但有了明确的追踪方向,阿颜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她不再完全规避所有危险,而是以最高效的直线路径疾驰,遇到挡路的低级墟兽或能量乱流,便直接以雷霆手段撕碎或贯穿而过!
两根完好的锁链如同死神的鞭挞,暗金流光所过之处,墟兽尽数崩解湮灭。新生的第三根锁链虽然攻击力稍弱,但其蕴含的“空无”特质在“源”的微弱引导下,竟能提前“抚平”前方小范围的空间褶皱,为她开辟出更稳定快捷的通道!
【万骸归源之力】在高速追击和连续战斗中奔腾咆哮,变得愈发凝练凶悍。每一次挥击,每一次能量碰撞,都让她对这融合力量的掌控更深一分。她甚至开始尝试将不同的特质进行瞬间切换与组合——以混沌吞噬破开防御,以心核生命之力进行瞬间加速,以秩序符文碎片稳定自身能量运转,以“空无”特质干扰敌方感知。
她的战斗风格越发诡谲莫测,威力惊人。
胸前的“源”也没有闲着。它似乎将这次追击当成了一场学习和演练。它会仔细感应阿颜运用力量的每一种方式,那双星眸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偶尔,它会传递出一丝微弱的调整建议,比如将“空无”力量以某种特定频率震荡,能更有效地瓦解某种类型的墟兽防御;或者将心核的生命力以某种形式注入锁链,能在吞噬时更快地转化能量。
它仿佛一个拥有无尽古老知识底蕴、却刚刚开始重新学习如何运用的婴儿,在与阿颜的并肩战斗中,飞速地重新熟悉着力量。
两者的配合越发默契。阿颜负责力量的执行与爆发,“源”则负责感知、解析与优化。他们不再仅仅是保护与被保护的关系,更像是一对奇特的、逐渐磨合的战斗伙伴。
追踪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科拉克及其同伙显然对虚空褶皱区极为熟悉,选择的路线虽然充满危险,却总能巧妙地避开那些最恐怖的存在,并且速度极快。
沿途,阿颜不断发现战斗的痕迹——被撕碎的墟兽尸体,破损的简陋武器碎片,以及那些暗绿色的粘液和锯齿状的刮痕。显然,科拉克的队伍也并非一帆风顺,他们同样遭遇了袭击,甚至可能出现了减员。
这让阿颜的速度能够勉强跟上对方。
终于,在穿越一片极其浓密、仿佛由凝固的暗物质构成的星云后,“源”的意念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近了!很近了!就在前面!”
阿颜猛地停下身形,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潜伏在一块巨大的、焦黑的星骸之后,向前望去。
前方的景象令人惊愕。
那是一片相对空旷的虚空,但空间的扭曲程度却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无数巨大的空间裂缝如同黑色的伤疤遍布四处,缓缓开合,吞噬着一切光线。一个巨大无比的、缓缓旋转的混沌能量漩涡占据了核心区域,漩涡中心色彩变幻不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和能量辐射。
而在漩涡的边缘,一座极其怪异的“造物”正艰难地对抗着漩涡的引力,试图稳定自身。
那像是一艘由无数星舰残骸、小行星碎片、废弃空间站模块强行拼接而成的、巨大而丑陋的“缝合怪”飞船。它的引擎喷射出粗陋而不稳定的能量流,船体表面布满了各种粗犷的武器平台和能量导管,许多地方还在不断闪烁着过载的火花。与其说是飞船,不如说是一个移动的废墟堡垒。
此刻,这艘破烂堡垒正陷入苦战。
围攻它的,是三台造型流畅、散发着冰冷秩序光芒的银白色菱形飞行器——“主脑”的追击者!它们显然早已埋伏在此,一道道精准而致命的分解射线和空间禁锢光束如同暴雨般射向破烂堡垒。
堡垒的外部装甲早已千疮百孔,不断有碎片和爆炸的火光从中迸射出来。它那粗陋的武器也在疯狂开火还击,能量光束五花八门,显然是从不同残骸上拆下来拼凑的,威力尚可但准头极差,大多数都打空了。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堡垒的几个破口处,蜂拥而出数十只造型狰狞、如同放大版昆虫与蜥蜴结合体的生物!它们的外壳闪烁着金属光泽,复眼猩红,口器滴淌着腐蚀性的唾液,爪牙锋利,正是那些留下暗绿色粘液和锯齿刮痕的墟兽!
这些被驯化的墟兽悍不畏死地扑向银白色菱形飞行器,用爪牙撕扯,用身体冲撞,甚至有些直接自爆,试图用这种疯狂的方式阻挡飞行器的攻击。
战场混乱到了极点。能量光束交错爆炸,墟兽的嘶吼与飞行器的引擎嗡鸣混杂,破碎的金属和生物组织四处飞溅。
阿颜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破烂堡垒顶部,一个站在开放式指挥台上的身影。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性虚灵遗民(从大致轮廓判断)。他与老伦德一样,进行了大量的机械改造,但风格更加粗暴和……狰狞。他的左臂完全被一台巨大的、旋转着的链锯武器取代,右眼则是一个不断闪烁着红光的机械义眼。他的半张脸似乎曾被严重烧伤,然后用粗糙的金属板直接缝合覆盖,显得异常恐怖。
他正挥舞着那巨大的链锯手臂,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指挥着那些墟兽和堡垒的火力,对抗“主脑”的飞行器。他的声音通过某种扩音装置在虚空中回荡,充满了暴戾与疯狂。
“撕碎它们!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快!挡住左边!能量输出开到最大!把那个该死的‘诱饵’给我扔出去吸引火力!”
在他脚边,放着一个用特殊能量屏障禁锢着的金属箱。箱子不大,但不断向外散发着微弱的、却让阿颜和“源”同时心悸的波动——那是另一个“摇篮”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似乎处于深度沉眠或被强力封锁状态。
科拉克!果然是他!
而“主脑”的飞行器,目标显然也是那个金属箱!
鹬蚌相争!
阿颜眼中魂火冰冷地燃烧起来。最好的机会!
就在她准备悄然靠近,伺机抢夺金属箱时——
胸前的“源”突然传递来强烈无比的警示意念!
“……危险!‘母亲’……更大的……要来了!”
几乎就在“源”的意念传来的同时,那巨大的混沌能量漩涡中心,色彩骤然变得极度混乱,随即,一道无法形容其巨大的空间裂缝被强行撕开!
一艘庞大、修长、通体由暗青色流光金属铸造、表面布满无数冰冷几何纹路的华丽战舰,如同深渊中苏醒的巨兽,缓缓地从空间裂缝中驶出!
它所散发出的威压,瞬间盖过了整个战场!那是一种纯粹的、令人绝望的、绝对秩序的力量!
三台银白色菱形飞行器立刻停止攻击,恭敬地环绕在其周围。
科拉克的咆哮声戛然而止,他那机械义眼中的红光疯狂闪烁,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裁决……裁决者级?!怎么可能?!为了这东西……她竟然出动了一艘‘裁决者’?!”
破烂堡垒上的所有武器,在那艘华丽而恐怖的暗青战舰面前,都显得如同孩童的玩具般可笑。
暗青战舰的舰首,一道冰冷的目光(或许是某种扫描光束)扫过战场,瞬间锁定了他脚边的金属箱,以及……更远处,隐藏在星骸之后的阿颜和“源”!
被发现了!
阿颜的魂火骤然收缩!
没有任何警告,暗青战舰舰体一侧,数十个炮口同时亮起令人心悸的暗青色光芒!目标——科拉克的破烂堡垒,以及阿颜所在的星骸!
毁灭的危机,瞬间降临!
“走!”阿颜的反应快到了极致,【万骸归源之力】全力爆发,身影如同瞬移般向后急退!
同时,“源”的意念与她高度同步,一股奇特的、融合了“空无”与心核力量的波动从光团中涌出,包裹住阿颜!
“归源·同频跃迁!”
嗡!
就在那毁灭性的炮火即将淹没一切的瞬间,阿颜的身影仿佛融入了虚空褶皱的背景波动,变得模糊不清,下一刻,她原先所在的星骸连同那片空域,已被绝对秩序的恐怖炮火彻底湮灭!
而阿颜的身影,已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在了数十公里外另一块漂浮的陨石阴影之下,气息微微紊乱,但成功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那艘暗青战舰似乎微微顿了一下,仿佛对目标能逃脱它的锁定感到一丝意外。
而科拉克的破烂堡垒,则没有这般好运了。
仅仅是被炮火的余波擦中,那巨大的、由残骸拼凑的船体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画作,大片大片地无声消失。内部的爆炸接连不断,最终化为一团剧烈膨胀的火球,彻底解体!
科拉克在最后时刻发出了绝望而不甘的咆哮,连同他脚下的金属箱,一起被爆炸的火光吞没!
“不——!”阿颜的意识中响起“源”焦急的意念。
暗青战舰冰冷的“目光”再次扫视全场,似乎确认了目标已被毁灭,庞大的舰体开始缓缓调转方向,那令人窒息的主炮光芒再次开始凝聚——这一次,牢牢锁定了刚刚完成跃迁、气息尚未平复的阿颜!
真正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