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数小时的最高级别密议,终于落下了帷幕。
“星火计划”的初步框架、资源调配的优先级、程星宇的紧急召回流程等关键事项,在反复的讨论、权衡与最终拍板中,逐一敲定。
当最后一个议题尘埃落定,环形会议室内那紧绷如弦的气氛,仿佛才缓缓松弛下来,重新开始流动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甸甸的、蓄势待发的凝重感。
“今天就到这里吧。”司徒弘毅站起身,声音沉稳有力,“各位回去后,尽快完善各自负责的部分。一周后,我们再碰头。”
众人纷纷起身告辞。
戴慈走到陈墨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底却藏着深深的感慨:
“小家伙,你今天可是给我们扔了好多个重磅炸弹啊。我这把老骨头,差点没被震散架。”
陈墨微微一笑,迎上戴慈的目光:
“前辈们不也接得很稳吗?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看诸位前辈这‘个子’,够高。”
戴慈闻言一愣,随即开怀大笑,笑声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哈哈哈!好小子,会说话!”
他笑罢,收敛了笑容,微微俯身,压低声音,语气变得格外郑重:
“就不送你出塔了,塔内空间对你开放,以后随时可以来。至于那个‘经验养殖场’,等改造好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和戎阁下。”
“有劳前辈费心。”陈墨点头致谢。
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合,将会议室内的灯光与外界隔绝。
偌大的走廊里,只剩下陈墨和他身后那道淡金色的英灵身影。
喧嚣散去,沉静降临。
陈墨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
会议中接收的海量信息如同潮水般在他脑海中翻涌、碰撞。
关于界石、关于规则、关于星火计划、关于可能的牺牲……
人族高层的决断、程星宇的未来、以及那几位老人毫不犹豫准备顶上的背影……
些如同汹涌的潮水,在他脑海中反复翻涌、碰撞、激荡。
他需要片刻的独处,来沉淀和消化这巨大的信息洪流。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会议室光滑冰冷的金属墙壁,最终落在自己指间。
那里,判寰笔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心绪,笔杆上流淌的星纹微微亮起,传递来一丝温润而坚定的触感。
练字。
唯有那方寸之间的笔墨,能让他纷乱的思绪沉静下来,让他在枯燥的重复中触摸力量的本质,在笔画的起承转合间,锚定自己的存在。
“戎。”
“末将在。”
“接下来,我需要专注练字。经验池的填充,就拜托你了。”
陈墨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专注。
“主上放心。末将定当竭尽全力。”
戎微微躬身,金色的魂火平静燃烧。
“主上安心修行,此间一切,自有末将守护周全。”
陈墨点点头,不再多言。
他提笔书写【裂空】,身形便如同融入空间般,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自己位于星辰区的宿舍之中。
宿舍内,熟悉的墨香与木香萦绕。
书桌上,堆积如山的废弃宣纸无声诉说着前几日的疯狂练习,而最上方,并排摆放着两张承载着完美“横”与“竖”的宣纸。
一横一竖,如同一个无形的坐标,锚定着他此刻的心境——存在的基石已定,信念的脊梁已立。
但前路漫漫,远不止于此。
他知道,自己需要掌握更多、更复杂的笔画,去构建更强大的“文字”,去书写更波澜壮阔的篇章。
陈墨走到书桌前,没有急于提笔。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宿舍内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墨汁特有的微涩与宣纸的草木气息。
窗外,已是暮色四合,星辰初现。
万籁俱寂,唯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在耳畔清晰可闻。
前行、星火、牺牲。
这些沉重的字眼,如同墨滴坠入心湖,晕开一圈圈深沉的涟漪。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天书上。基础笔画区域,“撇”与“捺”的形态清晰可见,决定先从“撇”开始。
提笔,蘸墨,悬于宣纸之上。
落笔!
手腕微侧,力量传导,笔锋斜掠而出。
一道墨线在纸上留下痕迹。
然而,这道“撇”却显得滞涩、犹豫,如同背负着无形的重担,斜斜地拖在纸上,软弱无力,毫无神韵。
陈墨并不着急。
提笔,落笔。
依旧滞涩。
一遍,两遍,十遍,五十遍,一百遍……
废弃的宣纸在桌角无声堆积。
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笔下的“撇”越来越接近形态上的完美——斜度精准,线条流畅,墨色均匀。
但陈墨知道,不对。
这只是形似。
这道笔画,缺少了某种……神韵。
如同一个空壳,徒有其表,没有灵魂。
“撇……的意境,究竟是什么?”
陈墨凝视着笔下那道徒具其形的墨线,心中默问。
他放下笔,闭上眼,让心神沉入一片空明。不再刻意去想笔画形态,而是任由思绪流淌。
脑海中,不久前会议室中的一幕幕画面,如同走马灯般不受控制地闪过:
戴慈拍着他的肩膀,温和地笑着,眼底却藏着沉重:“总得有人牺牲的……”
宋庄拿着那把奇特的金属尺子,在石桌上重重一顿:“我这把老骨头,若能为人族开辟出一条前路,值了!”
宁意远挺拔如剑的身影,声音斩钉截铁:“若他不同意,就由我们这群老头子顶上!”
司徒弘毅沉稳决断:“做好我们亲自顶上的准备!”
那些老人平静面容下蕴含的决绝,那份为了族群未来,毫不犹豫舍弃个人未来甚至生命的……洒脱!
画面再转。
灰烬裂隙前线,魔潮如海,千军万马的威压如山崩海啸!
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上,握着判寰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赌上一切!赌判寰笔的潜力!赌天书卷主的可能性!赌那虚无缥缈的‘可能’!”
没有犹豫,没有退路!
书写【破限】!
那一刻,他将所有的顾虑、所有的“不可能”,尽数抛诸脑后!
如同将无用的累赘,决然挥洒出去!
只为那力挽狂澜的一击!
挥洒!
如同剑客挥袖,利落干脆,不带丝毫拖泥带水!
洒脱!
陈墨猛地睁开眼。
他明白了!
“撇”的意境,便是挥洒!是洒脱!是果断!
不是拖沓的犹豫,不是沉重的负担,而是心无挂碍、一往无前的释放!
是放下一切,将力量、意志、乃至生命本身,凝聚于一点,决然挥出的轨迹!
是那种为了更高目标,敢于舍弃小我、不计得失的决绝!
是那种明知前路艰险,依然义无反顾、挥袖前行的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