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风暴中心的左铁,面对这必死之局,脸上竟没有半分惊恐,反而是近乎呆滞的专注。
就在铁棒即将砸碎他颅骨的刹那,这个铁塔般的汉子双脚在水泥地上狠狠一跺,坚硬的水泥地面竟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借着这股反作用力,庞大的身躯不可思议地向左侧一滑,脊椎大龙如蟒蛇翻身,带动双臂画出一个浑然天成的圆弧。
那柄重达八十斤的陌刀并没有挥砍,而是极其轻柔地贴上了左侧砸来的钢棒。
太极,听劲,化劲。
“开!”
一声暴喝,左铁全身的筋骨发出一串爆鸣。原本柔和的粘劲在这一刻转化为狂暴的崩劲。
那头五级丧尸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手中的钢棒竟不受控制地向右侧荡去,正好撞上了另一头丧尸砸来的武器。
铛——!
火星四溅,两头怪物的攻势在这一记精妙的“借力打力”下互相抵消。
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正是门户大开之时。
左铁没有错过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他腰腹如拧紧的发条般瞬间释放,陌刀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自下而上斜撩而出。
刀光如练,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噗嗤。
左侧那头五级丧尸来不及嘶吼,半边身子便随着那冲天而起的黑血滑落。那颗狰狞的头颅在空中翻滚了几圈,才重重砸落在地。
另一头五级丧尸被同伴喷溅的黑血淋了一身,那双浑浊的眼球中竟闪过一丝名为恐惧的情绪。
它发出一声怪叫,不再进攻,而是手脚并用地向后逃窜,眨眼间便钻入了密集的尸群之中。
唯有那个巍峨的身影,拄刀而立,身上升腾起肉眼可见的白色热浪,那是气血运转到极致的异象。
“这……这是第四境?”机枪掩体后,张琦手中的望远镜差点脱手。
他盯着左铁身上蒸腾的白气,那是“精元沸腾”的标志,只有打破了那层基因枷锁,肉体才能在瞬间爆发出如此恐怖的热能与反应速度。
“这傻大个,什么时候破境的?”温若棠也怔住了,按照物资分配记录,左铁根本没有领取“地髓”的资格。
战场后方,“梅影客舍”三楼的落地窗前。
楚拥军看了一眼身边的老伴,眼中满是无奈与宠溺:“这下你安心了?那可是言伢子留给咱们保命的东西。”
王秀珍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却笑开了花:“我一个老婆子,吃了那是浪费。这大个子是言伢子的徒弟,人实诚,肯拼命。好钢,就得用在刀刃上。”
楚拥军摇了摇头,想起楚言离岛时,偷偷给自己夫妻俩留下两份“地髓”和“替加环素”。自己服用了一份,勉强晋级第三境。
而老伴却说自己年老气衰,不要浪费宝物,一直没服用。得知左铁要在第一线守桥,便悄悄把自己这份让给了他。
原本左铁晋升第三境不到一个月,根基未稳。强行冲击第四境,稍有不慎就是血管爆裂的下场。
当时楚拥军把危险都告知了左铁,但这憨货只说了一句“俺想帮师傅守住家”,便一口吞下了那份足以让普通人爆体而亡的药剂。
所谓傻人有傻福,或许正是那份毫无杂念的赤子之心,让他硬生生扛过了那炼狱般的痛楚,跨过了这道天堑。
此刻,桥头之上,左铁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着黑血顺着脸颊流淌。刚才那惊艳的一刀,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体能。
看着那头逃窜的五级丧尸,他握刀的手在微微颤抖。若这头五级丧尸刚才不退,他再也没有余力对付。
“跑……跑了?”
对讲机里传来结巴李气急败坏的声音,“它……它要是活着,还得回来搞……搞事!指……指挥官!”
温若棠反应极快,立刻抓起对讲机:“格物司,烟雾掩护!机枪组,十点钟方向,火力压制!”
话音未落,几枚黑色的铁球从侧后方的抛石机中弹射而出。
“砰!砰!”
铁球在尸群上空爆裂,并没有火光,而是炸开了一团团红褐色的浓雾。
那是许策庭用提纯的变异朝天椒粉末混合磷粉制成的特种烟雾弹。
那头五级丧尸虽然不用呼吸,但粉末接触到它裸露的眼球黏膜和鼻腔,强烈的刺激性让它发出了痛苦的嘶嚎,原本灵活的动作变得迟滞,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哒哒哒哒——”
张琦亲自操刀,架在掩体上的九五式班用机枪喷出了半米长的火舌。
密集的弹雨如同一把无形的镰刀,将挡在那头五级丧尸身前的低阶丧尸像割麦子一样扫倒。
碎肉横飞,一条通透的射击视界被硬生生撕开。
就是现在!
重型床弩阵地上,结巴李低喝,虬结的肌肉紧绷,击发了液压床弩。
“崩——”
弓弦震颤的声音沉闷如雷。
一根儿臂粗细的弩箭,撕裂了空气,在众人的视网膜上留下一道黑色的残影。
三百米的距离,瞬息而至。
那头还在烟雾中抓挠眼眶的五级丧尸,来不及做出闪避的动作。
“噗!”
没有想象中的爆炸,只有入肉的闷响。
强大的动能带着它的身体向后倒飞出五六米,狠狠地钉在了大桥的水泥护栏上。
铁箭贯穿了它的胸膛,尾羽还在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鸣响。
桥头之上,欢呼声如雷。
战斗很快演变成了一场枯燥而残忍的拉锯。阿建和左铁带着先锋队战士死守漏斗口,杀死涌进来的丧尸。
后面掩体内,子弹、弩箭、燃烧弹不断倾泻在桥头聚集的丧尸身上。丧尸一茬茬地倒下,桥面上火光熊熊。
烈日炙烤着落梅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那是燃烧瓶砸碎后,汽油混合着丧尸体内油脂被点燃的味道。
桥头那个精心设计的漏斗口,此刻成了一座吞噬血肉的磨盘。黑色的浓烟滚滚升腾,遮蔽了半个天空,偶尔有没死透的丧尸拖着半截焦黑的身躯,嘶吼着从火墙中爬出,随即被补刀的长矛钉死在地上。
被杀死的丧尸不断的掉入湖中。污血染红了半个湖面,浮尸在波浪间起伏,像极了一锅煮坏了的饺子。
后方机枪阵地上,张琦双眼赤红,眼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盯着前方那道摇摇欲坠的人墙。四十五名“阎王特遣队”精锐组成的先锋队,如今还能站着的已不足二十人。
这些汉子都是他一个个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又亲自训练带出来的种子。
每倒下一个,张琦的心就像被剜去了一块肉。
“温若棠!”张琦抓起对讲机,唾沫星子喷在了受话器上,“撤吧!再顶下去,这帮弟兄就拼光了!这都是岛主的家底,不能全折在这儿!”
水塔之上,温若棠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时,依然稳得像一块冰:
“不行。第一波丧尸还没全部杀完,这时候放进来,岛内就会真的沦陷。”
慈不掌兵,在这绞肉机般的战场上,每一分的仁慈,都是对身后妇孺的残忍。
桥头的厮杀并未因争执而停歇。
湖对面的六级丧尸发出吼叫,丧尸的第二轮冲锋开始了。随后的拉锯战更加惨烈。
“杀!”
左铁爆喝一声,陌刀横扫,将三头攀爬尸堆冲上来的丧尸腰斩。但他那件引以为傲的双层重甲,此刻布满了爪痕,好几处挂钩崩断。
旁边的阿建更是狼狈。他他右手的开山刀卷了刃,左臂那条机械盾早已被黑血糊满,液压传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两名身边的先锋队战士倒下一个又一个,最后只剩了寥寥数人。
水塔上,温若棠看着那即将决堤的尸潮,终于闭了闭眼。再打下去,就是毫无意义的送死。
她挥下手中的黄旗。
“撤!退入二线!”
这道命令如同大赦。阿建一把拽住杀红了眼的左铁,拖着他往后狂奔。残存的几名先锋队员互相掩护,交替后撤。
失去了高阶战力的压制,那个脆弱的漏斗口瞬间崩塌。
近两千头丧尸发了疯般涌入,黑压压的一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向岛内。
两名负责断后的战士刚扔出手里的燃烧瓶,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数不清的利爪和牙齿淹没。
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撕扯成了碎片,连骨渣都没剩下。
最坚固的第一道防线崩塌,孤岛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