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金属门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与声响吞噬，也仿佛将白夜身上最后一点游离于房尘掌控之外的气息彻底隔绝。主控室内冰冷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位新成员的“加入”而凝滞了一瞬。
柳芸和苏晓萌看着房尘揽着那个陌生的、浑身是伤却依旧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白发女人走进来，眼中都闪过诧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个女人给她们的感觉，与凌萱的冷峻干练不同，更像是一柄出鞘的、染血的利刃，危险而陌生。
房尘没有理会她们的目光，直接将白夜带到医疗室，扔给了正在调配药剂的沈冰。
“处理她的伤口。”他的命令简洁直接。
沈冰推了推眼镜，看着白夜肩头和手臂上狰狞的伤口，以及她那双冰蓝色、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眸，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需要麻醉吗？”
“不需要。”白夜的声音沙哑而冰冷，自己走到医疗床边坐下，开始撕扯粘连在伤口上的破碎皮甲，动作干脆利落，仿佛那伤口不是长在自己身上。剧烈的疼痛让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沈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也没再说什么，拿起消毒器械和缝合针线，开始专注地处理伤口。她的动作专业而稳定。
房尘就站在门口，双臂环抱，冷漠地看着。他需要确认这个新“收藏品”的服从底线，也需要观察她的忍耐力。白夜的沉默和近乎自虐般的忍痛，让他还算满意。这是一块硬骨头，但啃下来，价值也更大。
柳芸小心翼翼地端来一杯温水，想递给白夜，却被她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我不需要。”白夜的声音没有起伏。
柳芸的手僵在半空，有些无措地看向房尘。
“放下，出去。”房尘淡淡道。
柳芸连忙放下水杯，和苏晓萌一起退出了医疗室，轻轻带上了门。她们能感觉到，这个新来的女人，和凌萱姐、沈研究员都不一样，她身上有一种更纯粹的、近乎野兽般的危险气息。
医疗室内只剩下沈冰处理伤口的细微声响，以及白夜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你体内的辐射指数有些异常，虽然被某种力量压制着，但很不稳定。”沈冰一边缝合，一边用专业的口吻说道，“需要定期监测，否则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白夜闭着眼睛，没有回应，仿佛没听见。
沈冰也不在意，继续道：“你的肌肉纤维强度和骨骼密度也远超常人，这是某种基因层面的强化？还是后天改造？”
白夜依旧沉默。
沈冰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口面无表情的房尘，识趣地不再多问，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半小时后，伤口处理完毕。沈冰给白夜注射了一剂强效抗生素和营养液。
“伤口不要沾水，定期换药。以你的体质，恢复应该很快。”沈冰交代完，便收拾器械离开了。
医疗室内只剩下房尘和白夜。
房尘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白夜已经重新睁开了眼睛，冰蓝色的眸子如同两汪万年寒潭，倒映着房尘冷硬的面容。
“为什么救我？”她终于主动开口，声音依旧冰冷，但带着一丝极淡的疑惑。在她过往的经历中，善意是奢侈品，等价交换或者弱肉强食才是常态。房尘两次救她，所求为何？仅仅是为了她的身体？她感觉没那么简单。
“你的命，现在属于我。”房尘的回答霸道直接，“你的价值，由我来判定。回答我的问题，你和‘黑蛇’，到底有什么仇怨？你对‘圣柜’，知道多少？”
白夜与他对视着，眼神深处似乎有剧烈的挣扎。片刻后，她偏过头，看向冰冷的金属墙壁，声音低沉了几分：“‘黑蛇’……毁了我的一切。我的小队，我的……家人。”她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房尘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刻骨铭心的痛楚。
“至于‘圣柜’……”她顿了顿，“传说中蕴含着终结这场灾难的钥匙，也可能是……开启更大灾难的潘多拉魔盒。‘黑蛇’想得到它，我必须阻止他们，或者……抢先得到它。”
她的回答依旧有所保留，但透露的信息已经比之前多了一些。
“就凭你一个人？”房尘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白夜猛地转回头，冰蓝色的眼眸中燃起一丝怒火，但很快又湮灭下去，重新变得死寂。“……我以前，不是一个人。”
房尘明白了。又是一个被“黑蛇”摧毁了所有的复仇者。这种人有坚定的目标，但也往往偏执而危险。
“在这里，你可以复仇。”房尘的声音带着蛊惑，“但前提是，绝对的服从。我的敌人，也是‘黑蛇’。”
白夜沉默了很久，久到房尘几乎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最终，她重新闭上眼睛，用一种近乎虚无的语气说道：“在我杀死‘黑蛇’指挥官之前，我的命……是你的。”
这是一种有条件、有限度的臣服。但房尘不在乎，他有的是时间和手段，将这种暂时的屈服，变成彻底的归属。
“很好。”房尘伸出手，不是抚摸，而是带着某种宣告意味，用力捏了捏她完好的右肩，感受着那紧实而充满弹性的肌肉，“记住你的话。休息吧，伤好之后，你需要证明你的价值，不仅仅是战斗。”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医疗室。
白夜在他离开后，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天花板，冰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决绝。
……
接下来的几天，避难所的氛围因为白夜的加入而变得有些微妙。
柳芸和苏晓萌对这个冷得像冰、浑身是刺的女人有些畏惧，除了必要的送药和食物，几乎不敢靠近。张海更是绕着她走。只有沈冰，出于研究者的好奇，偶尔会尝试和她交流，但大多时候得到的只是沉默。
白夜的伤势在沈冰的照料和她自身强悍的体质下，恢复得极快。她大部分时间都独自待在房尘分配给她的房间里，擦拭着她那对金属刺，或者进行一些不发出声音的、诡异的身体拉伸和气息调整，仿佛一匹在蛰伏中舔舐伤口的孤狼。
房尘没有过多干涉她，他也在观察，在等待。他继续操练柳芸和苏晓萌，两人的进步肉眼可见，尤其是柳芸，在房尘毫不留情的摔打下，竟然隐隐摸到了一些发力和格挡的门道，眼神也越发沉稳。苏晓萌虽然依旧吃力，但至少不会再轻易掉眼泪，咬牙坚持的韧性增强了不少。
期间，房尘也利用无人机扩大了侦查范围，重点搜寻“黑蛇”可能的活动迹象以及任何与“钥匙”、“圣柜”相关的线索，但收获寥寥。那个兜帽女人也再未出现，仿佛人间蒸发。
这天傍晚，房尘正在主控室研究那张地图残片，试图从中找出更多关于西北山区和“圣柜”的蛛丝马迹，医疗室的门滑开了。
白夜走了出来。
她换上了一套柳芸找给她的灰色工装，宽大的衣服掩不住她高挑矫健的身形。银白的长发被她随意地束在脑后，露出了线条冷硬却无比精致的脸庞。肩头和手臂的伤口已经结痂，行动间已无大碍。只是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依旧如同覆盖着永冻冰层，看不到丝毫暖意。
她径直走到房尘面前，站定。
“我的伤，好了。”她陈述道，声音平稳。
房尘抬起头，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如同评估一件武器。“所以？”
“我需要武器，更合适的武器。”白夜的目光落在房尘放在手边的高周波切割刃上，眼神微动，“我的‘獠牙’在之前的战斗中损毁了一支，需要修复或者替换。”
房尘拿起高周波切割刃，在手中掂了掂：“这东西，你用不了。”这不是技术问题，而是能量适配问题，这柄武器需要系统能量或者特定能源驱动。
白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房尘沉吟片刻。白夜的价值在于其强大的个体战力，一把好的武器能让她发挥更大作用。而且，这也是一种试探和掌控。
“张海。”他喊道。
正在角落里整理线路的张海连忙跑过来。
“带她去制造台，看看她那对金属刺能不能修复，或者，用现有的材料，给她打造一对新的，要求轻便、坚固、锋利。”房尘吩咐道。
“是，主人！”张海应道，然后有些畏惧地看向白夜，“请……请跟我来。”
白夜看了一眼房尘，眼神依旧没什么变化，默默跟着张海走向了制造区。
房尘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深邃。修复武器只是第一步，他需要尽快让这把危险的“利刃”，彻底为自己所用。或许，是时候用一些更直接的方式，在她尚未完全坚固的心防上，撬开一道缝隙了。
他站起身，走向储备库。那里，除了物资，还存放着一些……他从外面搜集到的、特别的“收藏品”，比如几瓶品相尚可的烈酒。在末世，这也是一种硬通货，以及，催化某些反应的催化剂。
夜幕降临，避难所内逐渐安静下来。
房尘拿着一瓶烈酒和两个金属酒杯，推开了白夜的房门。
房间内没有开灯，只有模拟月光从通风口投下惨白的光晕。白夜坐在床边，依旧在擦拭着那支完好的金属刺，对于房尘的闯入，她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
房尘没有开灯，径直走到她对面，将酒和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自顾自地倒了两杯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昏暗中荡漾。
“喝一杯。”他将其中一杯推到白夜面前，语气不是邀请，而是近乎命令。
白夜抬起冰蓝色的眼眸，看着那杯酒，又看向房尘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棱角分明、充满侵略性的脸。她没有动。
“怎么？怕我下毒？”房尘嗤笑一声，端起自己那杯，一饮而尽，火辣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灼下去，带来一种刺激的快感。
白夜沉默地看着他，依旧没有去碰那杯酒。
房尘也不在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晃动着酒杯。“说说吧，你以前的小队。”
白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没什么好说的。”她的声音比往常更加干涩。
“全军覆没了？”房尘的语气带着一种残酷的平静，仿佛在谈论天气，“就剩你一个？”
白夜握紧了手中的金属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她下颌线绷紧的弧度。
“……是。”良久，她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怎么发生的？”房尘步步紧逼，他要撕开她的伤口，让她重新感受那份痛苦，然后……由他来填补那份空虚，或者，让她在痛苦中更加依赖唯一能给予她复仇机会的人。
白夜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第一次燃起了清晰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和痛苦！“你……”
“告诉我。”房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精神压迫，他向前一步，阴影彻底笼罩了白夜，“说出来，或者，我用我的方式让你说。”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和某种更深沉的、令人心悸的意味。
白夜死死地瞪着他，胸口剧烈起伏，那冰封的外壳似乎在寸寸碎裂，露出下面鲜血淋漓的伤口。与“黑蛇”的血仇，队友惨死的画面，如同梦魇般在她脑海中翻腾。
在房尘近乎残忍的逼视下，在那烈酒气息和封闭空间带来的莫名压迫感中，她坚固的心理防线，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猛地抓起柜子上那杯酒，仰头狠狠灌了下去！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她的喉咙和胃，却奇异地带来一种麻痹般的快感，让她有勇气去触碰那些不敢回忆的过去。
“……我们接到了错误的情报……是陷阱……”她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断断续续，如同破碎的冰凌，“‘黑蛇’……他们动用了我们从未见过的生物兵器……队长为了掩护我……阿杰……小刀……他们都……”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了血腥味。冰蓝色的眼眸中，水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房尘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她那强忍泪水的、倔强而脆弱的侧脸。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伸出手，没有像之前那样粗暴，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握住了她紧攥着酒杯、指节发白的手。
白夜身体一颤，下意识地想挣脱，但房尘的手如同铁箍。
“仇恨，需要力量来宣泄。”房尘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而我，可以给你力量。忘记过去，或者，把过去变成燃料。在这里，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他用力将她拉向自己，迫使她抬起那双泛着水光、却依旧冰冷的蓝眸，与他对视。
“——服从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俯身，带着烈酒气息的、灼热的吻，重重地落在了她那冰冷而柔软的唇上。
白夜的眼睛骤然睁大，身体瞬间僵硬如铁！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涌上心头，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反击！
但房尘的吻霸道而强势，不容拒绝，更带着一种仿佛能将她灵魂都点燃的炽热。那只握住她的手，也如同烙铁般滚烫，传递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挣扎，在绝对的力量差和复杂的心绪下，显得如此徒劳。
酒精在体内燃烧，旧日的伤痛与眼前男人带来的、截然不同的侵略感交织在一起，冲击着她早已冰封的心防。
她紧绷的身体，在那霸道而持续的进攻下，一点点地软化下来。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最终，无力地垂落。冰蓝色的眼眸中，那层坚冰仿佛在高温下开始融化，露出其下迷茫、痛苦、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扭曲的依赖。
反抗的意念，在绝对的强势和复仇的诱惑面前，逐渐瓦解。
房尘感受着怀中这具身体从僵硬到柔软，从抵抗到顺从的细微变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知道，这把危险的“利刃”，其刀柄，正在被他缓缓握紧。
夜还很长。而对于白夜而言，一个旧的、充满伤痛的时代似乎正在落幕，而一个属于房尘的、被支配与复仇填满的新时代，正以一种不容抗拒的方式，强行开启。
窗外，依旧是永恒的废土与灰蒙。但在这小小的避难所内，权力的游戏与人心的征服，正以最原始的方式，悄然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