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面基地医疗舱外,霜花在合金壁上凝成奇异的纹路,像谁用指尖蘸着月光画下的符咒。远处环形山传来冰层断裂的脆响,咔咔嚓嚓,像是大地在磨牙。舱内的生命维持仪发出单调的滴滴声,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沈青枫的神经上。
江雪穿着白大褂,袖口沾着点点血渍,眼下的乌青比舱外的阴影还要浓重。她捏着一份基因图谱,纸张边缘被指腹捻得起了毛边,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72小时,最多72小时。
沈青枫的机械臂咯吱作响,金属关节在低温下泛起白霜。他盯着医疗舱里脸色苍白的妹妹,月痕的睫毛上结着细小的冰晶,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她的手指蜷缩着,似乎在梦中还在抓着哥哥的衣角。
就没有别的办法?沈青枫的声音干涩,像是被砂纸磨过的钢管。
江雪叹了口气,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一个古朴的木盒,打开时一股药香弥漫开来,混着舱内消毒水的味道,竟生出几分奇异的安宁。古书上说有种回春散,配方里有雪莲、当归、黄芪、枸杞,还有一味主药,需要三阶蚀骨者的骨髓。她顿了顿,眼神复杂,但那玩意儿比砒霜还毒,用了可能当场就...
我去弄。沈青枫打断她,机械臂猛地攥紧,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你疯了?孤城一脚踹开舱门,他穿着黑色作战服,肌肉线条在布料下贲张如怒兽,脸上新添的疤痕从眉骨延伸到下颌,三阶蚀骨者的巢穴在月背环形山,那里的辐射能把钢板化成纸糊的!
江清跟在后面,银色长发用红色发带束在脑后,机械弓斜背在肩上,弓弦上还缠着上次战斗留下的血痂。她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特制箭头,箭尾刻着细小的字:我查过星图,明天月背有磁暴,正好能屏蔽它们的感知。
沈青枫看向医疗舱里的妹妹,月痕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妹妹总爱趴在他背上,用软软的声音念床前明月光,那时候穹顶还没塌,天空是蓝的,不像现在,连月光都带着铁锈味。
明晚子时出发。沈青枫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月背环形山像一只巨大的独眼,盯着灰暗的宇宙。磁暴来临时,紫色的光带在天际舞动,滋滋的电流声里,沈青枫的机甲正沿着裂缝潜行。机甲外壳涂着伪装色,在星光下忽明忽暗,像一块会移动的月球岩石。
左前方三百米有能量反应。碧空的虚拟形象出现在驾驶舱,她穿着白裙,赤着脚踩在控制面板上,脚趾蜷起时会带出一串数据流,三阶蚀骨者,源能等级4.7,比上次遇到的领主还强。
沈青枫握紧操纵杆,机甲的光刃在手腕处展开,发出嗡鸣。这把刀是用噬星族的骨骼熔铸的,砍在蚀骨者身上会发出钟鸣般的响声。他想起江雪给的药方,除了蚀骨者骨髓,还要配上望月草、寒星砂,以及他自己的三滴心头血。
记住,骨髓要活的。江清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我在东边山坡掩护,孤城主攻,你趁机取髓。
蚀骨者的巢穴是个天然溶洞,洞口挂着无数半透明的卵囊,里面的幼虫蜷缩着,像一串串畸形的葡萄。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甜味,吸一口都觉得肺里长了霉。沈青枫的机甲传感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红光在舱内疯狂闪烁。
不对劲,这里不止一只!孤城的怒吼混着金属碰撞的巨响,妈的,是个陷阱!
七八只二阶蚀骨者从阴影里扑出来,它们的利爪在机甲外壳上划出火星,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沈青枫操控机甲旋转,光刃划出一道圆弧,瞬间切开三只蚀骨者的喉咙。绿色的血液溅在舱盖上,像泼了一盆烂菜汤。
就在这时,溶洞深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大地都在跟着颤抖。一只体型庞大的三阶蚀骨者走了出来,它的头颅像融化的蜡,两只复眼闪烁着猩红的光,背上的骨刺能轻易刺穿机甲的防御层。
就是它!沈青枫低喝一声,机甲突然加速,光刃直刺蚀骨者的胸口。
蚀骨者猛地甩头,骨刺擦着机甲的肩膀飞过,带起一串火花。沈青枫趁机翻身,机械臂抓住蚀骨者的一只触角,硬生生将它拽得一个趔趄。孤城的机甲从侧面撞来,双拳带着源能的光晕,狠狠砸在蚀骨者的膝盖上。
咔嚓一声脆响,蚀骨者跪倒在地。沈青枫抓住机会,光刃精准地刺入它的脊椎,却被一层坚硬的骨甲弹开。蚀骨者发出愤怒的咆哮,尾椎骨突然弹出,像鞭子一样缠住沈青枫的机甲,将他狠狠砸向洞壁。
青枫!江清的箭带着破空声飞来,精准地射中蚀骨者的复眼。绿色的浆液喷涌而出,蚀骨者痛苦地嘶吼,松开了缠绕的尾椎。
沈青枫的机甲从废墟中爬起,右臂的光刃已经熄灭,显然是刚才的撞击造成了损坏。他咬了咬牙,启动了机甲的备用模式,胸口突然弹出一把短刀,刀身刻满了唐诗的字句,这是画眉特意为他改装的。
枫桥夜泊模式!画眉的声音突然从通讯器传来,她显然一直在监听,尾椎骨第三节是弱点!
沈青枫心中一动,机甲突然矮身,躲过蚀骨者的利爪,同时诗刃出鞘,精准地刺入它的尾椎。蚀骨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沈青枫趁机按下机械臂上的按钮,一根特制的注射器弹出,刺入蚀骨者的骨髓。
就在这时,蚀骨者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一只利爪狠狠拍在机甲的驾驶舱上。舱盖瞬间龟裂,沈青枫只觉得眼前一黑,鲜血从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
快走!孤城的机甲挡在他身前,硬生生承受了蚀骨者的最后一击,老子殿后!
沈青枫看着孤城机甲上迸射的火花,咬了咬牙,操控机甲转身冲出溶洞。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他知道,孤城用了机甲的自爆功能。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砸在操控杆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回到基地时,月痕的情况已经危在旦夕。江雪穿着沾血的白大褂,正拿着手术刀手忙脚乱地进行急救。医疗舱的警报声刺耳得像要把人的耳膜撕裂,月痕的皮肤开始出现诡异的斑纹,像某种不祥的图腾。
快!把骨髓给我!江雪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沈青枫将装着骨髓的容器递过去,机械臂还在因为刚才的战斗而微微颤抖。他看着江雪将骨髓和各种药材混合在一起,熬制成一碗墨绿色的药剂,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怪味,闻着就让人头晕。
她还有多久?沈青枫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江雪没有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地将药剂通过输液管注入月痕的体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医疗舱的警报声渐渐平息,月痕脸上的斑纹开始消退,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暂时稳住了。江雪瘫坐在地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额头上的汗水滴落在地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但这只是权宜之计,要想彻底治好她,还需要找到。
沈青枫走到医疗舱前,轻轻抚摸着舱壁上妹妹的倒影。月痕的脸颊恢复了些许血色,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做什么美梦。他想起小时候,妹妹总说长大要当一名医生,治好穹顶里所有的病人。
星髓在哪?沈青枫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江雪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一幅星图前,指着其中一个闪烁的红点:在猎户座的m78星云,传说那里是古文明的发源地,星髓就藏在一座废弃的神殿里。
沈青枫看着星图上那个遥远的红点,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他想起孤城最后那决绝的背影,想起江清射向蚀骨者的那一箭,想起月痕软软的。
我去。沈青枫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漾起了涟漪。
江清走到他身边,银色的长发垂在肩上,发梢还沾着月背的尘土。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玉佩,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是用蚀骨者的骨骼打磨而成的:这是我父亲留下的,据说能在星海中指引方向。
沈青枫接过玉佩,触手冰凉,上面的花纹硌得手心有些发痒。他突然想起孤城曾经说过,每一次战斗都是为了守护身后的人,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等我回来。沈青枫的目光扫过医疗舱里的妹妹,扫过身边的江清,最后落在窗外那片灰暗的宇宙上。
月面基地的警报突然响起,刺耳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平静。江清的通讯器里传来急促的呼喊:不好了!大量蚀骨者正在向基地靠近,数量至少有一百只!
沈青枫猛地转身,机甲的启动声在基地里回荡。他看着医疗舱里的妹妹,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江清,照顾好月痕。
江清点了点头,抓起身边的机械弓,银色的长发在风中飘动:放心去吧,我会守住这里的。
沈青枫的机甲冲出基地,迎着漫天的蚀骨者冲了过去。光刃在阳光下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像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他想起孤城的笑容,想起江清的箭,想起月痕的梦。
战斗开始了,爆炸声、金属碰撞声、蚀骨者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谱写着一曲属于勇者的战歌。沈青枫的机甲在蚀骨者中间穿梭,每一次挥刀都带走一条生命,每一次闪避都离希望更近一步。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一艘巨大的飞船出现在月球的轨道上,阴影笼罩了整个基地。飞船的外壳闪烁着金属的光泽,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像某种来自远古的图腾。
那是什么?江清的声音带着惊讶,透过通讯器传来。
沈青枫抬头看着那艘巨大的飞船,突然觉得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的机甲传感器突然发出一阵乱码,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欢迎回来,我的孩子。
沈青枫的瞳孔猛地收缩,机甲的动作也迟滞了一瞬。蚀骨者趁机发动攻击,利爪狠狠砸在机甲的背上,发出一声巨响。
月陨星沉宇宙昏,
机甲横刀对兽群。
孤影独战千军阵,
血溅舱盖映月痕。
星髓遥在星云外,
归途漫漫路难寻。
忽有巨舰从天降,
一声呼唤忆前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