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祠里,死一样安静。
张旭瘫在角落,气息微弱得跟游丝似的,感觉随时都要断气。他用命换来的血金配方和蓬莱邪景,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个人脑子里,带来的是刺骨的冷和冲天的怒火。
“诗魄…他们要用李大哥的…”小乙声音发抖,说不下去了。
海爷一拳砸在供桌上,破桌子立马散了架:“这群天杀的王八蛋!”
吴指南身边冷气直冒,祠堂温度骤降。她冰冷的目光扫过昏迷的张旭,又看向李白,意思再清楚不过——这仇必须报。
杜甫扶着快虚脱的李白,沉声说:“太白兄,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张公和吴道友、海爷好好休息。你这伤…”
李白右臂的纱布全被血浸透了,脸因为失血和巨大的刺激,白得像纸。他摇摇头,硬撑着站稳,眼睛里却烧着从未有过的坚决。
“杜兄,我没事。”他声音沙哑但很坚定,“张公用命换来的消息,绝不能白费。我们必须查出来,这扬州城里,是谁在主持炼这鬼丹!那魔窟虽然毁了,但主谋肯定还在!”
他看向大家:“我们得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也需要…一个能帮我们撬开敌人嘴巴的人。”
就在大家想能去哪儿的时候——
“也许…我知道个地方。”
一个沉稳的声音突然从祠堂破了的窗外传来!
大家瞬间跳起来,抄起家伙,警惕地盯着窗外。
只见一个人影利落地翻窗进来,落地没一点声音。来人穿着普通的书生袍子,却挡不住那种当大官的气势,正是去而复返的户部侍郎——韩滉!
他目光扫过昏迷的张旭、受伤的众人,最后停在李白脸上,眼神复杂。
“韩…韩大人?”杜甫又惊又疑。
“别紧张。”韩滉摆摆手,语气平静,“我要抓你们,刚才就不会出手,更不会现在一个人来。”他走到张旭身边,蹲下仔细摸了摸脉搏,眉头紧皱,从怀里掏出个小玉瓶,倒出一颗清香扑鼻的药丸,塞进张旭嘴里。
“这是宫里秘制的‘九转还魂丹’,能吊住他最后一口气。”韩滉站起来,看着李白,“你们知道捅了多大的马蜂窝吗?那个魔窟,牵扯的人,远比你想象的广。”
“所以大人是来问罪的,还是来表态的?”李白盯着韩滉,一点不退让。虽然对方刚救了张旭,但他现在谁也不敢轻易信。
韩滉听了,竟然苦笑一下:“问罪?真要问罪,你们现在已经在扬州府大牢里了。”他叹口气,脸色严肃起来,“我奉了密旨查‘霓裳血宴’和幻丹流毒这案子,早觉得城西有问题,就是找不到实锤,而且对方藏得太深,一动就牵全身。今天你们误打误撞,倒是帮我撕开个口子。”
他话头一转:“但也打草惊蛇了。幕后黑手现在肯定高度戒备,说不定正在销毁证据、转移地方。我们必须更快!”
“大人知道主谋是谁吗?”李白急急追问。
韩滉眼里寒光一闪:“有点眉目,但没铁证。对方在扬州经营多年,根基深,可能和朝里…甚至宫里都有牵连。”他停了一下,压低声音,“我查到,一个非常重要的炼丹点,可能就藏在…瘦西湖底下,那个叫‘镜宫’的地方!”
镜宫!元丹丘警告过的险地!
“我本想布置周全再动手,但现在看来,晚了要出事。”韩滉目光灼灼地看着李白他们,“你们…还敢不敢再闯一次龙潭虎穴?我需要有人,从里面打开镜宫的入口!”
这是要他们当诱饵和先锋!
大家沉默了。他们早就又伤又累,镜宫的凶险更是出了名的。
李白几乎没犹豫:“有什么不敢的!只是…我们现在这状态,怕担不起这担子。”他看了一眼昏迷的张旭和伤势严重的同伴。
韩滉慢慢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正是那幅神奇的《五牛图》残卷。画上,四头神牛或卧或站,活灵活现,只有那头昂头扬蹄的神牛,眼睛里似乎还留着一丝悲怆的血色。
“《五牛图》是上古宝贝,里面有五行神力,还融进了历代守护者的正气和心血。”韩滉摸着画卷,眼里有决然也有一丝不舍,“今天,就让它再帮你们一把!”
他猛地展开画卷!不是对着敌人,而是对着李白、海爷、吴指南这些伤员!
画上,四头神牛好像活了过来,仰天“哞——”地长叫!青、红、白、黑四道神光分别从四头牛身上涌出来,温和地罩住受伤的众人。
李白只觉得一股庞大又温和的生命力涌进身体,右臂伤口的剧痛飞快减轻,腐蚀的黑气被那充满正气的神光逼出来、净化掉,亏掉的气血也在快速恢复。海爷手臂的黑气也散了,吴指南苍白的脸有了一丝血色,连昏迷的张旭气息也平稳了些。
这《五牛图》疗伤效果竟然这么强!
可是,随着神光释放,画上那四头神牛明显黯淡了不少,尤其是那头眼睛带血的神牛,影子都开始变模糊了。
韩滉的脸色也跟着白了几分,显然催动这图消耗极大。
“这图的力量只能暂时稳住你们的伤,恢复点力气。真正的恶战,还在后头。”韩滉收起画卷,语气很急,“据我线报,镜宫入口就在瘦西湖心岛‘烟雨楼’底下的秘道里,这会儿肯定有重兵把守。我会带人在外面接应,制造混乱,但能不能冲进去,找到核心丹室,拿到证据,就看你们的了!”
事不宜迟!伤势稍缓,大家眼里重新燃起战意。
在韩滉的简短指引下,他们再次潜入夜色,绕路赶往瘦西湖心岛。
湖心岛的烟雨楼,此刻果然灯火通明,守卫森严,比平时厉害多了。大批穿着家丁衣服但眼神凶狠、太阳穴鼓鼓的护卫,明里暗里站满了岗,把小岛围得水泄不通,湖面上还有巡逻的快船。
显然,魔窟被毁,让这里的守卫提到了最高级别。
韩滉没骗人。就在李白他们观察的时候,湖对岸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和火光!好像是官军在大规模清剿某个倭馆据点,故意弄出大动静。
烟雨楼的守卫立刻被对岸的动静吸引,一阵骚动。
“就是现在!”李白低声喝道。
众人像离弦的箭,从藏身处冲出,直扑烟雨楼后面的假山——韩滉说的秘道入口所在!
“敌袭!”守卫立刻发现了他们,尖利的哨声响起,无数人影拿着兵器扑杀过来,里面还混着几个气息阴冷、明显会幻术的家伙!
“滚开!”海爷怒吼,经过神光治疗,他恢复了不少力气,鱼叉舞得呼呼带风。吴指南双手连拍,寒气弥漫,冻住冲上来的敌人。杜甫护着阿依娜,边打边退。
李白冲在最前面,剑气像星光一样四处飞射,专门对付那些想用幻术的敌人。
但敌人实在太多,高手也不少,他们被重重包围,寸步难行,眼看就要被拖住。
就在这时,韩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一艘画舫上。他再次展开那幅《五牛图》,脸色决然,竟然并起手指当笔,用自己的精血当墨,狠狠点向画上那头眼睛带血、最神骏的昂头神牛!
“哞——!!!”
一声比之前悲壮狂暴得多的牛叫声震撼夜空!画上那头神牛的虚影猛地膨胀,瞬间凝成巨大的实体身躯,它全身冒着血光,眼睛里流着真实的血泪,带着一股拼死往前、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猛地从画里冲了出来!
这血牛虚影根本不管其他敌人,低着头,赤红的牛角像燃烧的巨矛,带着要毁天灭地的架势,狠狠撞向烟雨楼后面那处防守最严密的假山!
轰!!!!!!!!!
地动山摇!假山区域被彻底撞碎,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往下延伸的洞口!
而那头血牛虚影,在完成这惊天一撞后,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巨大的身躯轰然崩碎,化作漫天血光,消失不见了。
《五牛图》上,对应那头神牛的图案,彻底变暗消失了,好像从来没存在过。
韩滉站在画舫上,身体晃了晃,嘴角流下一丝鲜血,显然付出了巨大代价。
“走!”李白眼眶发热,大吼一声,抓住这用一件绝世宝贝换来的机会,第一个冲进了露出的地道入口!
众人紧跟在后,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身后,是无数怒吼着追来的敌人,以及画舫上韩滉果断下令阻击的声音。
镜宫的路,已经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