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炉炸开的动静跟天塌了似的,大火球带着要命的能量和滚烫的金属碎片,呼啦一下扑向整个祭坛中心!
“冰墙!起!”吴指南眼睛都瞪出血了,也不管自己快没力气了,胳膊上的肌肉绷得死紧,拼命往前一推!一道厚实但全是裂纹的冰墙“唰”地挡在了大伙儿和爆炸点中间!
轰!
冰墙撑了一眨眼的功夫就碎了,吴指南像被大锤砸中,喷着血倒飞出去,重重摔地上,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但就这一下,够其他人反应了。
裴旻剑光一闪,把最要命的几块碎片扫飞。钟馗娘子机关手猛地插进地里稳住自己,顺手把杜甫和海爷拽到身后。海爷独臂死死抠住一块凸起的龟甲,另一只手使劲把昏迷的李白和阿依娜往更远的掩体推。
爆炸的冲击波一下子把毒烟吹散了,也把剩下的火苗刮得到处乱飞,照得跟白天似的。
就在这乱糟糟的光影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爆炸点旁边那根还立着的石柱子。
之前被倭人神官挡着,又被黑气罩着,加上打得乱,大家没看清。现在借着火光,石柱上的景象清清楚楚、血淋淋地摆在了眼前——
石柱上,缠满了比之前更粗、刻着吸血符文的黑铁链子。链子的另一头,不是穿肩膀,而是像毒蛇一样,死死缠着一个女人的身体。
那女人上半身还像个人,皮肤白得透明,都能看见底下的青筋。脸特别美,但美得破碎,一点生气都没有,碧绿的眼睛空洞洞地看着上面,好像早就不抱希望了。长长的、海草似的墨蓝头发乱糟糟地披着,沾着血污和灰。
可她的下半身……已经不是腿了。
那是一条巨大的、盖着残破银色鳞片的鱼尾巴。但这本该神秘漂亮的尾巴,现在惨不忍睹。鳞片掉了一大片,露出底下烂乎乎、流脓的血肉。最吓人的是尾巴下半截,尤其是尾鳍那儿,肉都没了,就剩两段灰白、歪歪扭扭的……骨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光了,又像是被邪法活活抽干了精气!
这就是珠娘!那个眼泪能变珍珠的鲛人公主!徐方炼邪丹最要紧、也最残忍的“药引子”!
她前面摆着个白玉盘子。盘子里,已经堆了几十颗龙眼大小、圆溜溜、发着柔光的鲛珠。每一颗,都算得上稀世珍宝。可这会儿,这些鲛珠上大多沾着暗红的血丝,它们的光,非但不美,只显出极致的残忍。
一个穿着倭国武士服、脸冷冰冰、眼神狂热的丹童,正拿着一把样子古怪、薄得像蝉翼、闪着银光的弯刀。他好像压根不在乎身后的爆炸和混乱,全副心思都沉浸在一股邪门的“劲头”里。
只见他嘴里叽里咕噜念着,像是倭国的邪咒,然后手腕特熟练地一抖!
银光一闪!
那把怪弯刀,准得不能再准地在珠娘苍白的手臂上,又划开一道新的、深深的口子!
“呃……”珠娘身子猛地一抖,空洞的眼睛里流下两行血泪。血泪还没掉下来,就被刀上某种邪门力量一催,迅速在她伤口处的血里凝聚、结块——
扑哧。
一颗新的、还带着体温和刺眼血丝的鲛珠,硬生生从伤口里被“剜”了出来,掉进白玉盘里,发出清脆但瘆人的响声。
随着这颗珠子离身,珠娘发出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痛哼,她那鱼尾巴上仅剩的几片银鳞,光泽又暗了点,那白森森的骨鳍好像又长了一丝……她的命,正被这千刀万剐的法子,一点一点地往外抽!
每剜出一颗鲛珠,底下那祭坛符文,本来因为丹炉炸了能量失控有点暗,这会儿就像吸血的蚂蟥见了血,立马又亮一分,贪婪地吸着鲛珠里鲛人独有的生命精华和灵气,死撑着不让邪阵马上垮掉。远处正狼狈躲爆炸、想跑的徐方,身上那暗淡的黑气好像也稳了一点。
这根本就是个拿鲛人血肉魂魄当柴烧,维持邪阵运转的残忍循环!
“畜生!”海爷那只独眼瞬间通红,看着这惨状,看着那丹童冷冰冰的机械动作,发出野兽般的吼叫,独臂抓着刀就要不管不顾地冲过去。
“冷静!”裴旻一把按住他,脸也铁青,握剑的手气得直抖,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那小子身边有邪门力量护着!而且珠娘情况不明,乱冲过去可能害了她!”他能感觉到,丹童和珠娘周围罩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连着整个祭坛邪阵,很麻烦。
杜甫看得心像刀绞,文人的悲悯让他喘不过气,声音发颤:“这…这就是长生祭?拿别族的血肉,填自己的贪心…太毒了…太毒了!”
钟馗娘子飞快地检查了下吴指南的伤,塞了颗保命药给他,抬头盯着石柱,机关手臂上的符文飞快闪烁分析着:“那刀…还有取珠的手法…是倭国秘传的‘活取灵蕴’邪门歪道!能把活物的本源之力榨得最干净,痛苦翻倍…他们是在她活着的时候,一点点…”
她的话没说完,但大伙儿都明白了那是怎样一种地狱般的折磨。
就在这时,那丹童好像又取完了一轮珠子,小心地把那颗新出的、带血丝的鲛珠放进托盘。他看了看盘子里堆的珠子,又看了看祭坛符文的亮度,皱了皱眉,好像嫌不够快。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像是下了狠心,从怀里掏出个小黑玉瓶,拔开塞子,把里面一种黏糊糊、散发着刺鼻恶臭的黑水,小心地滴了一滴在珠娘手臂那还没合上的伤口上!
“嗷——!”
一直麻木挨着的珠娘,在那滴黑水碰到伤口的瞬间,猛地发出了撕心裂肺、简直不像人声的惨叫!她身体疯狂地抽搐、挣扎,铁链被她绷得笔直,嘎吱作响!那双碧绿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血丝!
随着她痛苦的嚎叫,她伤口处的血像开了锅,一颗、两颗、三颗……足足三颗比之前更大、更亮、但也带着更浓重黑气的鲛珠,硬被从伤口里挤了出来,滚落托盘!
相应的,她尾巴上的鳞片眼见着变灰、脱落,那白森森的骨鳍又往上蹿了一截!都快到她腰了!
祭坛符文猛地亮了一大截,甚至暂时压住了丹炉爆炸引发的混乱能量。
“混蛋!他给她用了刺激潜能的剧毒!这是要她的命啊!”钟馗娘子失声惊叫。
那丹童看着托盘里一下子多出的三颗珠子,脸上露出了满意又残忍的笑。
再也忍不了了!
“给我破!”裴旻彻底炸了,管它什么屏障陷阱,手里那把压着八岐令牌的长剑爆出前所未有的刺眼剑光,人剑合一,像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直劈那丹童和石柱周围的无形屏障!
几乎同时,刚缓过一口气的吴指南,也红着眼爬起来,不顾伤,双拳带着凛冽的冰风暴,狠狠砸向地面和石柱连接处的符文!
钟馗娘子机关手臂开足马力,所有破邪符箓像雨点一样砸向屏障!
杜甫强提文气,口诵《兵车行》,诗句化作悲壮铿锵的戈矛虚影,帮着冲击!
海爷更是像疯虎下山,独臂刀劈出一道道狠辣的寒光!
众人合力,那层无形的邪门屏障剧烈晃动,发出撑不住的碎裂声!
那丹童脸上的笑容僵住,终于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尖叫着想后退,还挥舞银刀想拿珠娘当人质。
但晚了!
咔嚓!
屏障轰然炸碎!
裴旻的剑光最先扫过,那丹童拿刀的胳膊齐肩飞了,带起一溜血光!
吴指南的拳劲狠狠砸在石柱底座,大石柱猛晃,缠着珠娘的锁链发出崩裂的声响!
钟馗娘子的符箓和杜甫的文气戈矛瞬间把断臂的丹童吞没,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化成了灰!
海爷冲到石柱下,独臂刀玩命地砍那些锁链,火星四溅。
屏障破碎的冲击也波及了珠娘,她猛地咳嗽起来,又吐出几口发黑的血,眼神却因为极致的痛苦和外面突然的变故,恢复了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清明。
她艰难地、非常慢地转动眼珠,碧绿的眼睛先是茫然地扫过冲过来的裴旻、吴指南、海爷……当她的目光掠过被杜甫和钟馗娘子护在后面、昏迷不醒的李白和阿依娜时,特别是看到阿依娜的瞬间,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种极度的惊讶、不敢相信,甚至带着一丝……希望的光?
她用尽最后力气,抬起那只只剩白骨指尖的右手,好像想指向阿依娜,嘴唇哆嗦着,发出微弱的气声:“…同…源…救…”
然而,那个“救”字还没出口,侵入她体内的剧毒猛烈爆发,她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光迅速熄灭,抬起的手无力地垂下,再次陷入濒死的昏迷。只有她心口那颗满是裂纹、微弱跳动着的本命鲛珠,证明她还剩最后一口气。
而此刻,没了丹童的持续“供能”,也没了珠娘痛苦力量的支撑,祭坛符文的光芒又开始飞快变暗。
刚刚勉强稳住身形、眼看要冲到龟岛边上的徐方,感觉到祭坛能量急剧衰退,猛一回头,看到珠娘快死了、丹童被杀、屏障破了的景象,发出了暴怒到极点的咆哮:“废物!坏我大事!”
他猛地停下遁光,竟好像想不管唐军舰队的威胁,掉头杀回来!
但就在这时,上面海里,刘仁轨冰冷的声音再次透过海水传来,带着铁血的命令:“弩炮准备!目标,妖人那道黑光!覆盖射击!绝不能让他跑了!”
“得令!”
无数床弩机括绷紧的恐怖声响密密麻麻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