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下的顿悟和突破,像给李白洗掉了一层凡尘俗世的束缚。他踩着终南山的露水回到长安,身上还是那件青色长衫,但眉宇间那份沉稳,还有眼底深处偶尔闪过的、仿佛能看透真假的光芒,都看得出他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右臂在「镇龙符」的温养和自己新境界的掌控下,那股灼痛和躁动虽然没完全消失,但已经能控制自如,变成了一股藏在平静海面下的巨大暗流。
可是,这突破带来的短暂平静,在他踏进那个僻静小院的瞬间,就被一股看不见却紧张的气氛彻底打破了。
院子里没了往日的轻松,留下的几个“侠客盟”汉子都神情警惕,手按着刀,眼睛时不时扫向围墙外面,好像在防备什么。杜甫坐在石桌前,面前摊着书,却半天没翻一页,眉头紧锁,满是担忧。
“出什么事了?”李白心里一沉,快步走过去。
杜甫看到他,像找到了主心骨,赶紧站起来:“太白兄,你回来得正好!从昨晚到现在,院子外面盯着我们的眼睛多了好几倍,而且……气息很杂,不像是一伙人。裴旻兄和吴指南一大早就出去打探,到现在还没回来。阿依娜姑娘她……”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你走后,她就一直在屋里研究那个玉扣和青铜青莲,今天早上起来更是关着门不出来,那气息……感觉有点不对劲。”
李白心头警铃大作!他立刻感觉到,阿依娜房间那边传来一股非常不稳定、一会儿弱一会儿强的生命波动,里面还夹杂着一丝和那个冰封少女一样古老阴冷的气息!
“不好!”
他来不及多问,身影一晃,像一阵风似的掠过院子,出现在阿依娜房门外。他甚至没敲门,直接用内力震开门栓,闪身冲了进去。
屋里的景象让人心惊!
阿依娜没有昏倒,而是盘腿坐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却是一种很不正常的潮红,细密的汗珠不断从额头冒出来。她双手死死抓着从贵妃那儿得来的玉扣和那朵神秘的青铜青莲,这两样东西现在正散发着柔和却持续的光晕,和她身上不由自主散发出的「山鬼之力」互相呼应,形成了一片奇异的能量场。
而就在她身前的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用她自己溢出的草木精气,画出了一幅模糊不清、不断扭动的图案——那图案的核心,和骊宫秘道里那个冰封少女所在密室光幕后的景象,出奇地相似!
“阿依娜!”李白低喝一声,想叫醒她。
但阿依娜好像陷在一个无法挣脱的噩梦里,对李白的呼唤完全没有反应。她周身的绿光越来越亮,屋里的桌椅板凳缝里,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钻出小小的嫩芽,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她体内的血脉正被某种力量强行激发、共鸣!
“她的血脉……在和那个冰封少女产生更深层的联系!”李白瞬间明白了。这玉扣和青铜青莲,不仅是线索,更是某种……激活的东西!
就在他准备强行出手,用「太虚剑心」配合「镇龙符」的力量打断这种危险的共鸣时——
“嘭!”
院门方向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兵器碰撞的铿锵声和愤怒的吼叫!
“有敌人!”
“保护李翰林和阿依娜姑娘!”
留守的侠客盟汉子已经和闯进来的人交上手了!
李白眼神一寒,知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对方选在这个时候动手,肯定是察觉到了阿依娜的异常,或者……这根本就是他们计划好的!
他看了一眼气息越来越乱、身上开始浮现出和冰封少女额头上相似的淡金色纹路的阿依娜,心里清楚绝对不能让她落到敌人手里,也不能让这血脉共鸣的过程被打断或利用!
“子美,守住门口,谁也不能靠近!”李白对紧跟过来的杜甫沉声吩咐,随即身影一闪,像鬼魅一样冲出房间,来到院子当中。
只见院子里一片混乱!十多个身穿黑衣、脸蒙黑布、招式狠毒诡异的武者,正和留守的五六个侠客盟好汉激战!这些黑衣人武功阴险刁钻,有点像之前遇到的倭国忍者,但里面还混着几种中原少见的邪派功夫,显然是太阴阁纠集来的混合力量!
留守的侠客盟汉子虽然勇猛,但人数和实力都处于下风,眨眼间就有两人受伤,防线眼看就要被突破了!
“找死!”
李白眼中寒光一闪,连剑都不用拔。他并指如剑,心里想着《侠客行》里“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那种快如闪电的意境,意念一动,剑气就到了!
“咻!咻!咻!”
几道看不见却锋利无比的剑气,随着他手指轻点,凭空出现,像穿越了空间一样,瞬间刺到那几个冲得最凶的黑衣人面前!
“噗嗤!”
血光飞溅!那几个黑衣人甚至没看清攻击从哪来的,就觉得喉咙或者心口一凉,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眼神,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正是他稳固「诗剑问道境」后,对「诗剑合一」更深的理解!不用拘泥形式,心里想到的诗句意境,就能变成看不见的剑气,瞬间杀敌!
这神乎其技的一幕,一下子震住了剩下的袭击者,也让苦苦支撑的侠客盟汉子们精神大振!
然而,对方的攻击并没有停下。院墙上又跳进来几个人影,领头的那个气息阴冷得像毒蛇,正是之前在平康坊交过手、后来被裴旻惊走的那个“影傀儡”头子!他旁边还有一个拿着根奇怪骨笛、浑身缠绕着肉眼可见的黑色怨气的妖人!
“缠住他!目标在屋里!”影傀儡头子尖啸一声,和那妖人同时扑向李白!其他黑衣人则不顾死活,疯狂冲击着杜甫和侠客盟汉子守护的房门!
就在李白准备迎战,用新领悟的剑道把这群妖邪全部斩杀的时候——
“嗡——!”
房间里,阿依娜的气息猛地冲到了一个顶点!一股庞大、古老、充满无尽生机却又带着冰冷死寂意味的力量,像沉睡的火山一样轰然爆发!
“轰隆!”
整间厢房的屋顶直接被这股力量掀飞了!碎木头、砖石四处乱飞!
烟尘弥漫中,只见阿依娜悬浮在半空,眼睛已经睁开,但那瞳孔不再是以前的翠绿色,变成了纯粹的金色!她额头那淡金色的纹路完全清晰,形成了一个复杂古老的图腾,和她周身疯狂舞动、仿佛有生命一样的翠绿藤蔓交相辉映!
她好像变成了山林的主宰,自然的化身!然而,她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仿佛在和体内另一股强大的意志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就是现在!抢她的血脉源力!”那个拿着骨笛的妖人看到这情景,眼里爆发出贪婪的光芒,猛地吹响了骨笛!
一股刺耳难听、直刺灵魂的笛声响了起来!这笛声好像能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恶念和疯狂,还能干扰、控制能量!
阿依娜周身的藤蔓被笛声影响,立刻变得混乱、扭曲,甚至开始反过来缠向她自己!她痛苦地闷哼一声,额头的金色图腾光芒闪烁不定!
“你敢!”
李白看到这一幕,气得眼珠子都要瞪裂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和杀意,混合着右臂本来就蠢蠢欲动的异种力量,轰的一下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不再压制!不再顾忌什么反噬和失控!
“吼——!”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龙族的咆哮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右臂的袖子瞬间炸裂!露出了那条布满青金色鳞片、符文流转、恐怖得不像人类的手臂!
「蚀骨剑骨」,彻底解放!
暗青、赤金、幽黑,三色光芒像三条失控的恶龙,缠绕着他的右臂!他甚至没用任何剑招,只是最简单、最粗暴地把这股凝聚了蚀骨毒、龙气和他无边怒火的毁灭性能量,一拳轰向那个吹笛的妖人和他旁边的影傀儡头子!
“轰——!!!”
一道三色交织、扭曲空间的恐怖能量洪流,像洪荒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瞬间吞没了前方的一切!
没有技巧,没有花招,只有最极致的力量!
那妖人的笛声戛然而止,连同他手里的骨笛,还有他本人,在那能量洪流里就像被扔进烈火的雪花,瞬间汽化了!影傀儡头子只发出半声短促的惨叫,拼尽全力想逃跑,还是被边缘的能量扫到,半边身子直接没了,剩下的像块破布一样倒飞出去,死活不知!
能量的余波扫过整个院子,把剩下的黑衣人像稻草一样掀飞,重重撞在墙上,筋断骨折!
只是一击,威力竟然恐怖到这种地步!
然而,发出这远超负荷的一击后,李白右臂鳞片的缝隙里,也渗出了丝丝缕缕的金色血液,那灼痛感一下子增强了数倍,差点让他昏过去!「镇龙符」的光芒剧烈闪烁,显然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
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剧烈地喘着粗气。
而半空中的阿依娜,在没了笛声干扰后,周身混乱的藤蔓渐渐平息,那金色眼眸里的挣扎也减轻了些。她看了一眼下面状态极差的李白,眼中闪过一丝清醒和痛惜,随即,那股庞大的力量像退潮一样消失,她缓缓从空中落下,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院子里,一下子变得死寂。只有断壁残垣和弥漫的血腥味,诉说着刚才那短暂却惨烈到极点的战斗。
幸好裴旻和吴指南及时赶回来,处理残局,加强了防卫。
当丹灵子被紧急请来,检查过阿依娜的情况后,这位隐世高人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
“她的血脉……正在‘苏醒’。”丹灵子检查着阿依娜额头上还没完全消退的金色图腾,沉声道,“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甚至可能触及世界本源的力量。但苏醒的过程太凶险了,需要极其庞大又纯净的‘生机’来引导和支撑,否则,很容易被血脉里古老的意志反噬,或者……被某些家伙‘嫁接’、‘夺走’。”
他看向李白,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她需要真正的‘**仙界之气**’才能稳住。不然,下次再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仙界之气……
李白看着昏迷中还皱着眉头的阿依娜,又感受着自己右臂那像定时炸弹一样的力量,慢慢握紧了左拳。
骊宫,冰封少女,蓬莱……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那个神秘的、可能藏着世界终极秘密的方向。
他必须去。为了阿依娜,也为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