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灼热的阳光无情地炙烤着大地。萧宁已在殿前跪了整整两个时辰,毒辣的日头晒得她头晕目眩,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若非她身怀武功,以原主那孱弱的体质,怕是早已昏厥多次。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日影,估摸着下朝时辰已到。目光扫过偏僻处一个宫女打扮的身影,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慈安宫后方一处偏殿突然浓烟滚滚,火势骇人。
萧宁立即装出惊慌失措的模样,对路过的宫女急声道:快去禀报皇上,慈安宫走水了!
看着宫女匆忙奔向前朝的身影,她暗自松了口气,心想:太傅大人,接下来就看您的了。
此刻她的双膝早已失去知觉,浑身如同散了架般疼痛难忍。即便如此,她仍强撑着闭气运功,几个呼吸间脸色便涨得通红,看起来活像中暑一般。
慈安宫里早已乱作一团,惊动了正在和陈贵妃对弈的太后。
昨日祁青鸢的贴身侍女入宫,将萧宁两次推祁青鸢落水之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当听闻太子不仅未加责罚萧宁,反而呵斥了自己的侄孙女,还将她禁足在东宫的,太后顿时勃然大怒。
太后将祁青鸢无名无分地安排在东宫,本就觉着亏欠与她。奈何太子无论如何也不愿接纳。
碍于后宫不得干政的原则,太后无法直接干预太子决断,只得频频刁难太子妃,指望她能识大体,看在自己的情面上说服太子给祁青鸢一个侧妃名分。如此即便自己百年之后,祁家也能凭借这层关系继续得到皇室庇护。
不料这一对夫妻竟完全不识抬举,不仅不善待自己的人,反而处处刁难,这无异于当众打她的脸。
再加上陈贵妃连日来的煽风点火,才有了今日太后罚跪萧宁的惩戒。原本太后只想略施惩戒,挫挫萧宁的锐气,不料贵妃今日带来冰镇瓜果,哄得她心花怒放,二人对弈竟将殿外跪着的萧宁忘得一干二净。
阳光直直射入慈安宫内,带来了一股股的热浪。
忽见一名侍女神色慌张地闯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启禀太后娘娘,慈安宫偏殿走水了!
太后闻言手中棋子一顿,与贵妃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二人同时起身,顾不得整理衣袍便匆匆往偏殿赶去。
宫墙之外,萧宁早已支撑不住,双腿发颤如风中残烛。就在她即将倒下之际,远处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她心头一松,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瘫软在地。
这一幕恰好落入急匆匆赶来的皇帝和文武百官的视线中。
萧宁艰难抬眸,目光越过长庆帝的龙袍,直直落在紧随其后的沈太傅身上。她眼中迸发出最后一丝光亮,气若游丝地唤道:“爹爹,救我……”
沈太傅虽早有预料,却仍被眼前景象惊得面色煞白。
宁儿!
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奄奄一息的女儿揽入怀中。
只见萧宁唇色青紫,额前碎发被冷汗浸透,通红的脸颊上汗珠密布,整个人如同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速传太医!太傅的怒吼震得众人心头一颤。
长庆帝墨眉紧蹙,当即示意吴公公飞奔着前往太医院。
文武百官纷纷驻足,交头接耳之声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爹爹...女儿好渴...萧宁话音未落,便如断翅的蝴蝶般昏厥过去。
萧宁有气无力地说完,两眼一闭立即晕倒在太傅怀中。
宁儿!宁儿!
太傅的呼唤声中,小翠跌跌撞撞地跑来。
一见主子昏迷不醒,她顿时泪如雨下:小姐!您醒醒啊小姐!
此刻的沈太傅已猜到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他深知此刻必须让小翠当众说明真相,方能还女儿一个公道。于是他强忍着心痛,沉声道:“小翠,莫要啼哭。快将事情原委道来。”
小翠抬起泪眼望向沈太傅,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声音颤抖着,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老爷,是太后娘娘……她不仅将小姐禁足在东宫,还命小姐在烈日下跪晒两个时辰。小姐身子本就虚弱,哪里经得起这般折磨。太后嫌弃小姐经营铺子,抛头露面,有损皇家威仪。可小姐起早贪黑,不辞辛苦挣得银子全部用来救助城南的难民,还不够,连自己的嫁妆都贴补进去。每日光难民的开销就要两三万两,短短几日就已花费十多万两。”
小翠说到这里,突然转向四周的官员,泪流满面地质问:“皇上,各位大人评评理,若小姐不整日奔波,又哪来的银钱去救助灾民?太后为了给东宫的祁姑娘出气,就这般刁难我家主子,可我们主子究竟做错了什么……”
长庆帝脸色阴沉,围观的官员们听后无不唏嘘感叹。一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一边是处境艰难的太子妃,终究是皇家家务事。他们虽同情太傅一家,却也不好插手其中。
当萧宁再次苏醒时,发现自己竟回到了沈府未出阁时的闺房。
这熟悉而温馨的地方让她一时恍惚,她能借尸还魂一次,为何就不能再次重生,回到元夕夜之前,去阻止那场无法挽回的生离死别。
她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在房中流转,只见已有身孕的沈夫人正红着眼眶守在床前,关切地问道:宁儿,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娘,我怎么回来了?”萧宁撑起身子,除了腹中饥饿,倒也没有其他不适。
你父亲心疼你,直接把你接回来了。你这孩子,都被祁家欺负成这样了,怎么也不派人回来告诉娘亲一声。都怪娘整日在府中养胎,竟忘了打探你的消息。你这身子骨,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沈夫人边说边温柔地为女儿整理额前的碎发,说着说着,心疼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再次感受着和久违的母爱,萧宁心头莫名一酸。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轻轻为沈母拭去泪痕,柔声安慰道:娘亲别担心,女儿没有您想的那么凄惨。女儿自有保全之法,今日不过是使了个苦肉计,好摆脱太后的刁难。如今正好,既然回来了,女儿想在府中多住些时日,不知爹娘可愿收留女儿。
既然继承了这副身躯,她就要替原主好好孝敬双亲。虽然太傅有时因沈楚楚的事有些糊涂,但不可否认他确实是个称职的父亲和丈夫。
沈夫人佯装生气地点了点女儿的额头,眼中却满是宠溺:“你这是哪门子的苦肉计,未和敌人正面交锋,先自伤一千。我和你父亲已经商量好了,哪怕散尽家财,也要让你与太子和离。娘养你们父女一辈子,你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