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第二次踏进宫门时,心境已与初次大不相同。
汉白玉铺就的宫道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因着身边有李景澈陪伴的缘故,不似第一次那般的伤感。
当二人到达御书房时,长庆帝早已下朝等候在此。
当这对宛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一对璧人并肩而入时,身为父亲的长庆帝眼中闪过欣慰的光芒。
这个儿子的终身大事曾让他愁的夜不能寐,他总算找到了人生的归宿,而且还是自己看好的世家贵女,如今竟成了最完美的安排。
尤其是听闻萧宁那五百多抬嫁妆时,他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萧宁二人行过礼后,殿内短暂的寒暄却让她心绪难平,她见到长庆帝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父皇。
她此刻的心情很是低落,对长庆帝的恨意不增反减,毕竟南越向北燕进军的主意全是陆宴一人所为。
她找不出任何理由为陆宴开脱。
萧宁不愿继续对长庆帝虚与委蛇,她以向太后请安为由匆匆离开,留下父子二人独处。
李景澈低垂着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父皇,儿臣方才想起明日是回门的日子。
长庆帝看着哭丧着脸的李景澈,心中倏地一沉,顿时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他了解这小子,这副表情准没好事!
回门怎么了?长庆帝冷哼一声,难道连去岳丈家的路都不认得了?
太子绞着衣袖,声音越发可怜道:父皇,儿臣总不能空着手去沈府吧。
闻言,长庆帝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他怒极反笑地说:
“昨日你大婚,满朝文武送的贺礼都快堆成山了。再说太子妃五百多抬嫁妆,堪比半个国库,你小子还有脸来朕这里哭穷,你糊弄谁呢。”
李景澈强压住心底的窃喜,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那些贺礼,儿臣连夜送去当铺换了银子,把东宫拖欠半年的月钱发了,还清了积压十几年的旧债。之前您和皇祖母赏赐的东西,都当聘礼给了宁儿。再说这次大婚,父皇您连个赏赐都没有……”
话音未落,一本奏折就重重砸在了太子身上。
你这个贪得无厌的混账!长庆帝气得直拍龙案,朕的私库都被你顺空了,还想要什么赏赐!
太子神色从容地立在殿中,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微微躬身,声音不急不缓:
“父皇此言差矣,儿臣虽穷,却非贪鄙之人。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父皇,您也知道宁儿的嫁妆足有五百余抬。可是明日回门,儿臣若拿不出像样的回门礼,丢的岂不是您的颜面。”
他顿了顿,目光坦然地望向龙案后的帝王,继续道:
寻常百姓尚且知晓不可动用儿媳嫁妆,何况我们帝王之家?若儿臣真拿宁儿的嫁妆回门,传扬出去岂不贻笑大方?到时连累父皇面上无光,儿臣实在于心不忍。
太子话音刚落,长庆帝已怒不可遏地又掷来两本奏折,厉声喝道:
李景澈不慌不忙地后退两步,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这样的场景在他记忆中已上演不下百次,但每次他都会多少有些收获。
萧宁缓步踏入慈安宫,在宫女的指引下恭敬地向太后行礼问安。
太后一见萧宁便笑逐颜开,那五百多抬嫁妆的盛况前所未闻,令人惊叹不已。
太后心中暗自欣慰,既为自家皇孙觅得如此良缘而欣喜,又因萧宁出身名门、才貌双全而满意。
她早知沈宁不仅家学渊源,更出落得端庄秀丽,与她那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孙子堪称天作之合。
两人闲话家常之际,太后轻轻褪下腕间那枚珍贵的帝王绿翡翠手镯,亲手为萧宁戴上。
就在这时,宫女禀报太子驾到。
“快宣澈儿进来。”
太后太后慈祥地笑着,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太子迈着稳健的步伐步入殿中,挺拔的身姿透着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眉宇间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他恭敬地向太后行礼: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子来得正好,太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哀家正在嘱托太子妃,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们要早日诞下皇太孙,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萧宁闻言低垂眼帘,默不作声。
太子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马车上二人嘴唇相碰的情景。
他眼角余光不自觉地飘向萧宁,郑重答道:“孙儿谨遵皇祖母教诲。”
太子话未说完,耳尖已微微泛红。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她注意到太子偷瞄萧宁的小动作,以及萧宁始终低垂的眼睫下掩藏的那抹羞涩。
太后心中暗喜,看来这对小夫妻相处得不错,看来期待中的小太孙指日可待。
太后望着太子,眼中流露出慈爱的神色,轻声道:太子往日来哀家这儿总要吃些果子,今日怎么不动了?
说着,她拿起一个鲜红饱满的苹果,递到太子面前。
太子恭敬地双手接过,温声道:多谢皇祖母。今晨在宁儿院中用过早膳,菜肴丰盛,孙儿多用了几口,此刻实在吃不下。
萧宁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怜惜。
难道他从前食不饱腹,只能靠宫里的水果充饥?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紧!
太后眼中掠过一丝黯然,随即展颜笑道:成家立业就是大人了。有宁儿照料你的起居饮食,哀家也就安心了。
三人正说着体己话,忽有宫女来报三皇子妃带着三皇子平妃来请安了。
萧宁和太子对视一眼,默契地起身告退。
二人刚走到殿外,便与沈楚楚二人迎面相遇。
三皇子妃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太子、太子妃。
沈楚楚却扬起笑脸,亲热地唤道:见过姐姐、姐夫。
不知情的三皇子妃以为萧宁和陈楚楚姐妹情深。
萧宁凝视着眼前瘦削苍白的沈楚楚,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此刻的沈楚楚虽显病态,却因嫁入三皇子府而摆脱了原主“魂魄”的折磨,将养一段时间,定能重现往日风采。
沈府与她的羁绊已然断绝,沈太傅也算不负亡弟所托。
萧宁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倘若这女子仍不识时务地与自己为敌,他自有千百种手段让她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