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到了医馆,郎中正在给孩子施针。李欣月的确高热惊厥,而且情形很不好。孩子毕竟才六岁,这个年龄段因为体弱不治而夭折的孩子不在少数。
郎中先施针缓解了孩子的惊厥,吩咐用温水全身擦拭降温,又开了方子让药童赶紧煎药。
李长晟看到女儿奄奄一息的样子心急如焚,一再询问郎中情况如何。郎中痛心疾首:“怎会拖得如此严重才送来医馆?你们对孩子也太不上心了,等一下服了药如果高热能退便罢,要是高热不退,只怕今夜有些凶险!”
李长晟一张脸黑得要命,拳头攥紧似乎随时要暴起,沉声问道:“三小姐病得这样厉害,为何不早早来报?
李欣月的奶娘徐氏和丫鬟彩鸢吓得浑身发抖,结巴着回道:“前两日三小姐就有些不舒服,奴婢想着府里要办喜事便想明日再报与夫人请郎中看看,谁知三小姐突然就惊厥了......”
“前两日就病了,你们却瞒着不说,当真好得很!”李长晟怒不可遏,要不是还在医馆里,只怕奶娘已经被他一脚踢出去了。
福生明知道二爷现在正是怒火中烧,可府里也是急如星火,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来对李长晟说道:“二爷,不如小的在这儿守着,您先回去。”
“滚一边儿去!”李长晟听都不听福生说话,谁来骂谁。
福生无法,只得打发个人先回府禀报一声,自己一步不离地守在医馆里。
奶娘徐氏是真得吓坏了,她一直照顾李欣月,虽说三小姐不算是府里的正经主子,可夫人和二爷都对她重视,连带着徐氏的日子也好过。三小姐无事还好,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得了!现在徐氏不但怕还后悔得很,早知道就不该听彩鸢那丫头的撺掇。
她和彩鸢都是已逝莫夫人买进府的,不是李家的家生奴才。从前莫夫人在的时候,虽说在府里不管事,但对她们却是很好的。后来莫夫人没了,二爷院里空着两年都没新人,她们更是没有管束,过得比谁都舒坦。如今新夫人进了门,两个人都担心好日子没得过了,彩鸢跟她嘀咕:“听说新夫人是官家小姐,规矩大过天,可不是从前莫夫人能比的。”她也不知是怎么被这丫头给说得鬼迷了心窍,拿三小姐做筏子。
彩鸢出主意给三小姐洗了凉水澡,第二天就有些发热,她们只哄着孩子不哭闹,专门等到李长晟刚进了洞房,彩鸢瞅准了时机跑到新房外头求见二爷。她们晓得二爷最是疼爱三小姐,故意把他喊出来,好坏了新夫人的洞房花烛夜。这样一来给新夫人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在府里最受二爷重视的是谁,将来新夫人也不敢随意动李欣月身边的人。
只是她们没想到,李欣月会当真病得这样凶险。徐氏真是肠子都悔青了,一双眼睛狠狠地瞪了瞪彩鸢。彩鸢浑然不觉,面上一副着急的样子守在李欣月身边,却时不时的用眼神偷看着李长晟。
李长晟哪里晓得女儿这般受罪是这两人捣的鬼,只骂这两个奴才愚蠢至极,根本没注意徐氏惶恐不安的表情和彩鸢不安分的眼神。
福生从外头帮着换了盆热水端进来,正对上彩鸢似笑非笑,水波荡漾的眼神,莫名其妙得很,三小姐都这样了,这丫头还敢偷着笑?
李夫人听了家丁回禀知道李欣月病势凶险也吓了一跳,又听闻李长晟不回来,顿时火冒三丈,口不择言道:“这是阴魂不散啊,她不在了,还让她侄女来妨碍老二,这是作的什么孽啊!”
“母亲慎言!”王氏慌忙劝道:“今儿是大喜的好日子,二弟是担心孩子才会如此,弟妹也能体谅的。”
婆媳俩坐在厅里愁得要命,不知道该跟梁蘅如何交代。忽听丫鬟来禀:“二少夫人在外面求见。”李夫人和王氏相视一看,俱是灰头土脸,只能请梁蘅进来说话。
梁蘅在屋里坐了这么久,大概也猜到今晚的洞房花烛夜怕是不成了,别说李长晟没有回来,就算是赶回来了她也不愿意了。她虽是续弦,可也是他们李家明媒正娶进门的,让她这么没头没尾地等下去算怎么回事?心里虽然惶惶不安,还是带着翠柳、银柳到主院来了。
梁蘅一进门便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对李夫人说道:“请夫人安!蘅儿斗胆不得召唤便过来了。”
李夫人满脸歉疚和心疼,亲自扶起梁蘅:“好孩子委屈你了!”
“我听说是府里的小姐病得厉害,不知道可有消息了?”梁蘅不接李夫人的话,只问情况如何了。
王氏在一旁尴尬道:“下人回话说是三小姐病情凶险,二弟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
李夫人把梁蘅拉到椅子上坐下,宽慰道:“蘅儿放心,待二郎回来我定会教训他。只是我们家这个三小姐情况特殊,原本想以后慢慢跟你讲,这会儿不妨先说给你听了。”
梁蘅疑惑地看着婆母和大嫂,她一开始就晓得李长晟有一子一女是原配所生,怎的这个女儿是有什么问题吗?
李夫人慢慢道来:“我们家孙辈总共四个孩子,你大嫂生了大丫头和二丫头,这个三丫头虽在你夫君名下却不是他和莫氏亲生。”
“啊!?”梁蘅失声叹道,不解地望着婆母。
“三丫头原本名字叫做莫泓月,是二郎前头那个夫人的侄女。当初莫氏的哥哥在战场上战死,把莫氏和女儿都托付给了二郎。二郎怜惜她们姑侄便接到了府里,后来二郎和莫氏成了亲便把这个孩子认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改名李欣月,在家中姊妹里排了序。”李夫人说得委婉,并未提及李长晟和莫氏当初成婚的细节。
梁蘅听二妹妹说过李长晟和莫氏夫人的事,却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件事,看样子莫氏和莫氏的孩子在李长晟心目中是相当重要的。梁蘅心如嚼蜡。
李夫人看梁蘅脸色也猜到她尴尬,解释道:“二郎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因为莫氏兄妹都不在了,所以对三丫头格外疼惜。今天确实是孩子烧得厉害,郎中也说情况不好,他才会乱了分寸。等他回来好好地向你赔罪可好。”
听婆母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梁蘅要是还得理不饶人就显得太没有容人之量了,况且婆母和大嫂态度诚恳,又百般安抚,梁蘅也有些不忍心。她起身对两人福了福:“夫人言重了,既是事出有因,蘅儿能够体谅,让您和大嫂操心了。”
李夫人和王氏见梁蘅这般懂事,不矫情,对她又多了几分喜欢。
王氏对梁蘅劝道:“天色已晚,今日婚礼繁琐疲累,弟妹不妨先回去歇息,等明日二弟回来再说。”
李夫人也赞同,让她先回去歇着。梁蘅客气地请她们也早些休息,拜别二人出来,带着翠柳、银柳回了新房。
翠柳跟在后头,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回了院子便把红儿叫来,交代她到二门上去守着,看着姑爷什么时候回来了赶紧来报。
总算把梁蘅给安抚住了,李夫人松了口气。虽说已经嫁到他们李家,就是李家妇,可李夫人不是蛮横之人,始终希望两个儿子的婚姻都是顺遂和睦的,不想媳妇嫁到她家委委屈屈地过日子。更何况,梁蘅还是她中意的儿媳妇。
王氏今天也累得够呛,天没亮就起来忙活,大晚上的还有人捅娄子找麻烦。劝着婆母回房休息了,她才回了自己屋里。
大丫鬟竹心一边伺候着梳洗一边把查的事情说给大少夫人听:“洒扫的张妈妈亲眼看到彩鸢躲在院门口,二爷才进了新房她就跑进去大喊大叫,一会儿二爷就和彩鸢一起出来了。”
王氏停下取耳环的手,有些不信:“竟是这个丫头?平时没怎么看她到跟前来露脸啊。”
竹心分析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偏偏是二爷要洞房她就闯进去,哪有这样巧的事?”
王氏点头道:“是啊,三小姐病了为何不报与我知道,难不成我这个做大伯母的还能不给治病吗?我就说什么天大的事能让二爷从新房里跑出来,这心思竟这样深。”
竹心拧了帕子递给王氏,说道:“彩鸢这丫头和徐妈妈,还有大公子的奶娘罗妈妈都是当初莫夫人从外头买的人,半路到了咱府里,自然没有府里的奴仆忠心的。”
王氏心里有数了,只等着明日李长晟回来再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