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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三日时间眨眼就过了,初五一早李长晟便带着福生要出门了。

一家人送他到大门口,李夫人犹不放心反复叮嘱着,梁蘅也是满眼不舍却又不好意思表露,只凝望不语。李长晟对着母亲行了礼,又目光灼灼地看了看梁蘅,劝道:“快进去吧,外头冷,我和福生这就走了!”

时辰不等人,不舍再三李长晟主仆终于上马启程。梁蘅扶着婆母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一直到背影都看不见了,脚步还像被钉住一样挪不开。还是王氏上前来劝了二人,才转回了院子里。

热闹了半个月的长禧居又冷清了下来。梁蘅回了自己屋里,看着李长晟用过的杯子、睡过的枕头心里空落落的。李长晟临行前把母亲和孩子都托付给了她,琐碎的嘱托却在梁蘅心里漫开了暖意。他信任她、尊重她,梁蘅是欣慰和高兴的。

回想起当初定亲的时候,千万个担忧和不愿,成亲后又经历了这么多波折,总算是有一个好的结果。现在梁蘅对李长晟几乎没了芥蒂,妥妥贴贴地把他放在心上。突然间她对自己生母吴姨娘有了一些理解:是不是姨娘当年对父亲就是这般的情谊,甘愿委屈也要跟随身边。

自从梁蘅成亲便没有和郭幸见过面。虽然中间也给郭幸送了信过去,但顾及着新婚头一个月新妇不好随意出门会客,后来又去边关耽搁了几个月,算起来两个人都几个月没有聚过了。送走了李长晟,梁蘅便惦记起郭幸来。

梁蘅和奶娘商量着想过两天挑个日子去郭府一趟,奶娘却计上心来:“后天倒是个吉日,不如禀明夫人去郭府拜会一趟。顺便咱们去医馆请郎中把个平安脉可好?”

梁蘅讶然抬头看向奶娘。还在船上的时候,她伤心了好多天,后来吃着那老郎中开的药又没觉得有哪里不适,慢慢地也就把心思放下了,没想到奶娘还记着。

奶娘当然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女子生育之事是何等重要的大事,要不是刚回来的时候正逢年关,她早就想拉着梁蘅去医馆了。如今虽还在正月里,她却是等不得了。只是求医这件事情,须得小心行事,一个不慎漏出些风言风语就不妙了。因为大少夫人是知情的,起先奶娘还担忧,但回府多日她观李夫人并无问询,这才放下心来,大少夫人并非搬弄是非之人。

梁蘅对于求医还有些犹豫,但禁不住奶娘的游说,最后两人商量好,先去郭府再去医馆,对外只说奶娘身子不适,顺便去瞧瞧郎中。

第二天梁蘅去怡然居请安时,便向婆母提出想去拜会郭府。李夫人不知她还与郭府关系甚密,梁蘅便把她和郭幸从小相识的事说给婆母听。郭家既非文官也非武将,李夫人自然是不识得郭府的人,听梁蘅讲来倒也是书香世家。女子虽出嫁,但会一会闺阁时的好友也不碍什么,便爽快地答应了。

梁蘅欢天喜地地回到长禧居先写了张拜帖让翠柳送去郭府,接着便张罗起要给郭幸带些什么好东西。还在瓦桥关的时候,梁蘅就给郭幸买了好些礼物,有女孩喜欢的饰品、料子,还有她特意留起来的白狐皮子,郭幸皮肤红润做了围脖戴上一定好看!

这边郭府收到梁蘅的帖子,可把郭幸给高兴坏了,拉着翠柳问个不停。郭夫人也挺惦记梁蘅,也不知这小姑娘嫁人以后过得怎么样?

正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宜出行、会友、求医问药,奶娘特地看过了黄历。

一大早,梁蘅拜别婆母由奶娘和翠柳陪着出了门。李府离郭府不算远,当初李长晟还来过郭府几次呢,要是让郭幸晓得了这里头的故事肯定会惊讶地跳起来的。想到郭幸的样子,梁蘅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马车到郭府门前停下,车夫把下马凳摆好,翠柳和奶娘先下来,站在左右两边扶着梁蘅下了马车。梁蘅抬头看了看门楣,一晃几个月没来过了,上一次还是她和郭幸偷偷出府的时候呢!

郭幸得了门房的信儿,忙出来迎梁蘅,两个小姐妹又激动又高兴,拉着手又蹦又跳。奶娘赶忙劝着二人快快进去,在大门口没一点礼仪规矩让人看了去可不好。

郭幸只听说过奶娘,却不曾见过,还以为是李府跟来的嬷嬷,连忙收敛了性子。梁蘅笑着解释道:“阿幸,这便是我的奶娘王妈妈。”奶娘笑着朝郭幸福了福:“奴婢王氏,见过郭小姐!”郭幸大感意外,不是说奶娘已经离了梁府好些年了吗?梁蘅知她疑问,拉着她边走边说:“咱们先去拜见夫人,一会儿我慢慢跟你讲。”

郭夫人见了梁蘅很是高兴,赶忙让梁蘅到跟前来。面若桃花,风姿绰约,比婚前更添温婉成熟韵味,想来应该是过得不错!郭夫人拉着梁蘅的手,对一旁的郭幸和儿媳沈氏笑道:“蘅姐儿成婚后,瞧着越发漂亮了呢!”

梁蘅面对着郭夫人和沈氏的夸赞,不好意思得很,问询道:“夫人好久不见!您身体可好?”

“好着呢!好着呢!”郭夫人含笑答道。她向来怜惜梁蘅,又知她嫁的是二婚的夫君,虽不好深问,也还是侧面打听了些夫妻是否和睦,婆母是否慈爱的话。

梁蘅对郭夫人一直觉得亲切,听她关心自己内心很是感动。如今她与夫君感情甚笃,婆母又对她极好,与郭夫人谈话间便不自觉流露出喜悦而满足的神情。郭夫人见了,暗暗点头。

梁蘅把带来的的礼物拿出来,郭幸高兴坏了,东瞅瞅西看看,郭夫人和沈氏见东西不乏贵重之物,连连道谢。

在正房好一阵寒暄,郭幸终于拉着梁蘅回了自己屋子。两人好久没在一块儿玩了,叽叽喳喳又说了好一会儿亲热的话。郭幸问梁蘅:“你送封信来说要去边关,没头没尾的就走了,知不知道我担心坏了!你现在胆子大了,那么远的地方都敢去了?”

当初决定去瓦桥关的时候,梁蘅连娘家都瞒着,却给郭幸送了封信,还是怕她没自己消息会着急担心,这世上能这般想着她牵挂她的好朋友也就仅此一个了!

“阿幸,你猜我的夫君是谁?”梁蘅眨巴着眼睛笑着看郭幸。

“李将军的二公子啊!怎么?做了他家的媳妇要摆将军府的谱呀!”郭幸调侃道。

梁蘅忍着笑拉过郭幸:“我的夫君你认识,猜猜看!”

“我什么时候认识将军府的人了?你又不曾把他带来介绍我认识啊!”郭幸一头雾水。

梁蘅提示道:“我们俩在成亲前都见过他,他还救过我们!”

郭幸一愣,这辈子被人救就那么一次,难不成蘅儿的夫君就是那个人?迎上郭幸不可思议的目光,梁蘅重重地点了点头。

郭幸“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说不清是意外,还是恍惚,随后又莫名的雀跃起来。这世上还有这样巧的事吗?

百灵和翠柳在外头听到惊呼,赶忙进来,梁蘅笑着对二人摆摆手让她们出去。

“这怎么可能?你莫不是在诓我,逗我玩儿?”郭幸实在没法儿消化这个消息。

梁蘅拉着郭幸到桌前坐下,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千真万确,是真的,就是他!”

郭幸都觉得自己在听天方夜谭了,追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是他的?”

“成亲那天我才认出他!”梁蘅叹了口气,回想起成亲那天的情形仿佛就在眼前。

梁蘅把从成亲到去边关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给郭幸讲了一遍,郭幸听完半天回不了神,叹道:“蘅儿,你是真的成亲了吗?我莫不是在做梦吧!”

梁蘅自己都觉得这几个月来过得意外又曲折,幸好结果是好的。面对着最信任的郭幸,梁蘅把自己的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郭幸虽还没成亲,但看到梁蘅说到李长晟时的眼波流转,眉飞色舞,恍然抓到了些似懂非懂的东西,问道:“蘅儿,你心悦他吗?”

梁蘅不自觉红了脸,想了想肯定道:“嗯!应该是吧!”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郭幸好奇得很。

梁蘅眼睛里亮闪闪的,像撒了把星星碎:“我,我也说不清呀......”

姐妹俩关在屋里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郭夫人派人来唤她们用午膳才从屋里出来。

午后,梁蘅便告辞要走,郭幸千万个舍不得,想留着她多玩一会儿。郭夫人骂她:“蘅姐儿是李家的新妇,哪能在外头耽搁这般久,下次有机会再接她来玩儿吧!你都多大了,还整天想着玩儿!”

梁蘅也舍不得郭幸,如今嫁了人不像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了,三不五时地还能约着玩儿,过不了多久郭幸也要出嫁了,将来更是见面都难了。要不是奶娘催着,她也想多待一会儿。

马车从郭府出来才走了一条街,奶娘便在马车里叫唤起来,直呼肚子疼。梁蘅赶忙让车夫把车赶到济世堂去。到了医馆,梁蘅和翠柳扶着奶娘进了大堂,奶娘立马站直了身子,反过来带着梁蘅到了郎中坐诊的地方。

奶娘早就打听过了,这济世堂里最擅妇科的便是周郎中,每日不乏慕名前来的病患求医。梁蘅的前面正好有一位夫人在诊脉,三人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等候。

前面的那位夫人看着年纪不轻了,隐约间听得打听子嗣之言,奶娘不禁暗暗欣喜,想来这位周神医定是医术不凡,连这位夫人都是打算调理再孕的,她家小姐年纪轻、底子好,定能顺利的。

待那位夫人取方告辞,奶娘赶忙扶着梁蘅到诊台前坐下,刚要说话,那周郎中却摆手让她禁言,只请梁蘅把手放到脉枕上切脉。

周郎中是本城有名的妇科圣手,来找他诊治的都是年轻妇人,多数也是求子,他习惯先诊脉再望、闻、问。

诊完脉,周郎中又看了看梁蘅的舌苔,询问了身体症状,才缓缓道:“这位夫人身体底子尚可,只是宫寒郁结,现如今不易有孕、也不宜有孕,还是先调养调养再做观察。”

重新就医前,梁蘅其实心里是存着些侥幸的。想着万一当初那位老郎中医术不精,误诊了呢?又或者,那位老郎中医术了得,吃了他开的那几副药已经痊愈了呢?这会儿听了周郎中的诊断,心底又泛起些苦涩来。

奶娘急忙对周郎中问道:“神医,烦您开方子,不知这药要吃多久呢?”

周郎中一边提笔开方子一边客气道:“神医不敢当!夫人只需按时服药,把心放宽,子嗣也讲究个缘分,身子调养好了自然缘分也就到了。”

奶娘千恩万谢地接过方子去抓药,翠柳在一旁听了腹诽道:这说了不跟没说一样嘛!

从医馆出来,梁蘅一直没说话。奶娘见她情绪低落,宽慰道:“小姐放心,我打听过了这位周郎中很有些本事的,等这几副药吃了定就好了一大半呢!”

翠柳心里也不好受,当初要不是因为她没把包袱保管好,小姐哪里会遭这些罪呢!

梁蘅其实是懵的。李长晟去了京城,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她这边却要独自面对这些沉甸甸的事情,连个说句软话的人都没有。“身孕”二字像颗小石子,“咚”地投进梁蘅的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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