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芸汐正要细问他与师尊的往事。
叶之沐忽然停下。
林风穿过树梢的簌簌声里，他准确捕捉到数十里外凶兽沉重的吐息，
以及数道杂乱的人族气息。
“东北方向，有一只通灵境三重的凶兽。”
楚芸汐利落地从他背上跃下，青丝在风中划出利落的弧线。
眸中燃起跃跃欲试的火苗：“刚好让沐郎瞧瞧我修炼的成果。”
见她这般模样，叶之沐不由想起自己初次猎杀凶兽时的莽撞。
他指尖轻抬，一缕剑光悄然没入她袖中。
“法宝可都携带齐全？”
“备好啦。”
她故意板起脸学他平日语气，“沐郎对我这么没信心？”
他又伸手替她理了理衣领：“紫绶仙衣穿戴妥了？”
“你清晨不是亲眼盯着我穿的？”
她耳尖微红，想起他倚在屏风旁目光巡梭的模样，忍不住轻捶他胸口。
“哪有女子更衣时这般不知避讳的......”
话音戛然而止。
她忽然怔住。
想起每次他出战前，自己也是这般絮絮叮嘱的模样。
心口突然涌上温热的悸动。
她张开双臂环住他腰身，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他胸膛。
叶之沐一时顿住：“怎么了？”
怀里的姑娘仰起脸，眼底映着穿过叶隙的碎金，笑得像偷尝蜜糖的小狐：
“沐郎，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他笑着颔首，低头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
神识却是锁定着数十里外的凶兽。
这头凶兽，注定成为他夫人剑下最好的磨刀石。
凶兽与妖，看似同源，实则殊途。
妖族纳日月精华炼化人形。
凶兽却走捷径，以吞噬生灵精血增长修为。
可以称之为妖中邪修。
这种方式成长虽快，但缺点也是极其明显的。
吞食精血会不断放大杀戮欲望。
初时尚能保持灵智。
待到后期，便会在无尽的欲望中彻底迷失自我。
沦为只知杀戮的凶物。
古木参天的密林深处，浓重的血腥气几乎凝成实质。
一头壮如小山的嗜血虎王缓缓踱步。
暗红皮毛上凝结着干涸的血痂。
琥珀色的兽瞳里翻涌着狂暴的戾气。
它每一次呼吸都喷出带着腐臭的白雾，利爪踏过之地，灵草瞬间枯萎。
七名衣衫褴褛的散修结成残缺的剑阵。
修为最高的灰衣老者不过通灵境二重。
此刻正死死盯着虎王颈间那道狰狞的伤口。
正是另一名散修临死前留下的印记。
“稳住五行方位！”
老者嘶声大喝，手中罗盘却剧烈震颤。
身后年轻修士脸色惨白，剑尖不断滴落冷汗。
他才化域境修为，在通灵境凶兽的威压下连呼吸都略显困难。
嗜血虎王突然人立而起，露出布满陈旧伤痕的腹部。
它前额那道扭曲的王纹隐隐泛着黑气，这是吞噬过多修士精血导致的妖力污染。
随着一声震天虎啸，肉眼可见的音波摧折古木，暗红妖风裹挟着碎骨扑面而来。
“它要狂化了！”
少女修士失声惊呼，手中药杵滚落在地。
众人惊恐地发现虎王脊背裂开数道血口，新生骨刺正以诡异速度破体而出。
凶兽之道反噬已现，可临死前的反扑往往最为恐怖。
灰衣老者绝望地闭上眼。
就在嗜血虎王弓身欲扑的刹那，两道青影如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战场中央。
叶之沐对楚芸汐微微颔首，袖中剑气将弥漫的凶煞之气悄然荡开三尺。
“铮——”
青锋剑应声出鞘，楚芸汐纤指拂过剑柄。
灰衣老者见她不过通灵境一重修为，急忙道：
“道友当心！这孽畜狂化后堪比通灵境中期！”
他瞥了眼始终静立一旁的叶之沐，竟完全看不透对方深浅，只得咬牙喊道：
“不如我们结阵共抗......”
“多谢道友好意。”
楚芸汐声音清冽如山涧碎玉。
“诸位暂歇便是。”
她顿了顿，望向虎王身上那些可炼器的骨刺，“战利品皆归诸位。”
灰衣老者顿时面红耳赤：“老夫绝非贪图......”
“无妨。”
叶之沐难得对他人开口。
二字如春冰乍裂，带着令人心魂俱静的威仪。
竟让老者所有话语都哽在喉间。
楚芸汐回眸望了叶之沐一眼，眼角弯起新月般的弧度：
“去去便回。”
青丝在风中飞扬，剑尖斜指地面，“沐郎可要看清楚哦——”
最后那个“哦”字尚在唇边，她身影已化作青色流虹直取虎王眉心。
观战的散修们齐齐倒吸冷气。
却见叶之沐指尖微动，飘落的树叶突然凝滞在半空。
整片战场已被无形的剑域笼罩。
凶兽狂化在他意料之外，还是多上一层保险更为稳妥。
刹那间，这片密林陷入诡异的凝滞。
灰衣老者手中的罗盘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指针在二字间疯狂震颤。
所有散修不约而同望向那个始终静立的青衣男子。
他依旧负手站在原地，周身三丈内的空间微微扭曲。
仿佛自成一方世界。
先前只觉得此人气息如渊。
此刻才惊觉，这分明是巅峰大能偶露的灵光！
他艰难地咽下口水。
终于明白方才那句并非安慰，而是早已下达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