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蜕人捧着罐头的画面在玉书上定格时,味忆馆的地面突然震动,跟有头巨兽在底下拱。天窗投射的万味墟地图里,“过期罐头区”的暗点猛地膨胀,边缘渗出的黑色雾气中,隐约能看到堆积如山的罐头盒,每个盒身都贴着不同的标签:“1943年的苹果酱”标签纸泛黄起卷,“失传的手工酱油”瓶身裂着缝,“最后一罐老陈醋”盖子锈得粘死……
“那些是‘味道墓碑’。”守灶者空白族的木勺指向暗点,木柄刻痕浮现出段文字,“当一种味道彻底没人记得,就会在这里凝结成罐头,罐头生锈时,味道就会永远消失,跟人死了没人上坟似的。”它的木勺敲了敲守蜕人捧着的罐头,“那罐贴满补丁,说明有人一直在补它的‘记忆缺口’,跟补破鞋似的,舍不得扔。”
林风的青铜勺突然飞向玉书,勺身与画面中的罐头产生共鸣,“嗡”的一声,投射出更清晰的景象:守蜕人站在罐头山中央,正用碎布片修补罐头表面的锈洞,碎布上绣着的图案,与褪色食堂的壁画、混沌织机的鳞片纹完全一致——是创世之蛇蜕皮时的纹路,针脚密得跟鱼鳞似的。
“他在保护这罐味道。”艾拉的赤晶珠放大画面,珠身红光滋滋作响,罐头标签上的字迹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元”字的下半部分,像被水泡过的纸,“这可能是‘元初味’的最后一点痕迹,被混沌封印在罐头里了,跟琥珀裹着虫子。”
铁山扛起巨斧往净化通道走:“管它是啥味,先找到老守蜕再说!老子倒要问问,他捧着个破罐头当宝贝,早干嘛去了?”他的脚步声震得通道两侧的岩壁簌簌掉灰,灰粒落地竟化作细小的面条——那是他小时候没吃完的阳春面,汤里漂着葱花,被万味墟的气息唤醒了,还带着点猪油香。
通道尽头的景象比想象中更荒凉:灰蒙蒙的天空下,无数生锈的罐头堆积成山,罐头与罐头之间缠着黑色的锁链,锁链上挂着褪色的食谱、发霉的食材、断裂的厨具。守蜕人的身影就在最高的那座罐头山上,他面前的地面裂开道深沟,沟里流淌着灰黑色的液体,跟稀泥汤似的,散发着“被遗忘”的腐味,闻着像烂菜叶堆了半个月。
“你们来了。”守蜕人转过身,他的轮廓比之前清晰了许多,身上的灰袍缝补着各种布料,有带格子的衬衫布,有印着碎花的围裙角,“这罐‘元初调和味’,是创世之蛇留下的最后礼物,也是混沌最想吞噬的东西。”他举起罐头,补丁在灰暗的光线下闪闪发亮,跟撒了把碎玻璃,“每个补丁,都是我从被遗忘的记忆里找到的碎片,跟捡破烂似的攒了三百年。”
林风注意到守蜕人的手指在颤抖,跟冻着了似的,罐头表面的锈迹正在蔓延,新的破洞不断出现,跟被老鼠啃的。“混沌在加速侵蚀它。”他握紧青铜勺,指节发白,“需要我们做什么?”
“用你们的‘未完成执念’当新的补丁。”守蜕人指向深沟,沟里的液体正冒着泡,“沟里是‘遗忘之潮’,每过一个时辰就会上涨,淹没一层罐头山——今天午夜,它会淹没这里,连个罐底都剩不下。”他将罐头放在地上,铁皮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响,“只有让元初味重新记起‘被需要的感觉’,它才会自己抵抗混沌,跟人得知道自己被惦记着才有力气活。”
铁山第一个上前,他从怀里掏出块烤焦的兽肉干——这是他当年第一次给林风烤东西的“作品”,黑得跟炭块,因为太焦被林风笑着咽下去,嗓子眼都剌得慌,他一直想重做块完美的。“这玩意儿够不够?”他将肉干按在罐头的破洞上,肉干立刻与罐头融为一体,锈迹退了半寸,露出底下银亮的铁皮。
伶仃也拿出银簪,簪子上的糖霜渗入罐头,像滴进热油的水珠:“这是娘没说出口的秘方,也算个念想,她总说等我嫁人时教我最后一手,没等来。”银簪化作银色的补丁,罐头表面亮起道微光,映出个模糊的妇人身影。
林风犹豫片刻,从怀里掏出那罐酸梅干,罐子空了大半,将最后几颗撒在最大的破洞上:“这是我没吃完的酸梅,也是她没说出口的牵挂,临走时她塞我包里,说路上解乏,我总忘了吃。”酸梅干融化成紫红色的汁液,顺着罐头纹路流淌,所过之处,锈迹像遇到阳光的冰雪般消融,露出底下刻着的细小花纹。
罐头突然剧烈震动,表面的补丁同时亮起,浮现出各自对应的记忆画面:铁山的烤肉在火上滋滋冒油,伶仃的糖糕冒着白汽,林风的酸梅干泡在玻璃罐里……画面交织成温暖的光罩,跟透明的金钟罩,将遗忘之潮挡在外面,黑浪撞上去就碎成沫。守蜕人看着光罩,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原来如此,元初味需要的不是完美,是真实的碎片,跟打补丁的衣服,穿着才暖和。”
深沟里的遗忘之潮突然翻涌,黑色的浪涛中浮出无数扭曲的身影——是被彻底遗忘的味道具象体,有的像融化的糖人,有的像散架的蒸笼,它们嘶吼着冲向光罩,撞击声震得罐头山摇摇欲坠,铁皮“哐当哐当”响,跟要散架。
“午夜快到了!”守蜕人的声音越来越淡,跟被风吹散似的,“光罩撑不了多久,罐头底下有通往‘味道本源库’的密道,你们必须带着元初味离开!”他的身影化作最后一块补丁,贴在罐头底部,布料上绣着个小小的“守”字,“告诉创世之蛇,我没弄丢它的礼物,守着了。”
光罩在撞击下出现裂痕,跟冻裂的玻璃,铁山用巨斧撑住裂痕,斧刃上的星轨纹路与光罩共鸣,迸出火星:“风哥,你带罐头走!俺和伶仃顶着!实在顶不住,俺们就炸了这沟,给你争取时间!”
林风抱起罐头,罐头传来温热的触感,像颗跳动的心脏,隔着铁皮都能感觉到搏动。他望着守蜕人化作的补丁,突然明白对方不是要重置味道,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就像所有藏着未说出口的爱的人,不吭声,却把啥都扛着。
可他万万没想到,罐头底部的密道入口,竟刻着与地球超市货架相同的条形码,黑白色的条纹清晰得很,扫描的位置,正好是守蜕人最后那块补丁,布上的“守”字被条形码框在正中央,像个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