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却驱不散笼罩在苏氏医堂上空的凝重。
“凌先生,”苏念卿揉了揉疲惫的眉心,对守在一旁的凌昭说道,声音虽轻却带着决断,“麻烦你在前堂挂上‘东家有急,暂停接诊’的牌子,再帮我联系一下隔壁街区的陈医师,就说我家中突发急事,需要闭门几日,若有之前预约复诊的老病患,烦请他代为照看几日。”
凌昭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无声地走向前堂安排。苏念卿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轻叹。行医济世是她的本分,此刻却不得不将求医者暂时拒之门外,这让她内心充满愧疚。但眼下昏迷的两人,以及那无形的威胁,让她别无选择。
梅知雪依旧昏迷,但气息在陆寒州以生命为代价构筑的防线和苏念卿初步蕴含净化之力的针法下,暂时趋于平稳,如同风暴眼中短暂的寂静。而陆寒州本人,则因本源严重透支,陷入比梅知雪更深沉的昏迷,气息微弱得让人心揪。
苏念卿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连续的高强度施针和精神紧张让她十分虚弱。她看着昏迷的两人,又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那串似乎与以往不同的砭石手串,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与一丝茫然。刚才那驱散阴冷的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一切都太过光怪陆离,冲击着她多年来形成的世界观。
凌昭很快就回来了。他沉默地将陆寒州安置在另一张简易床榻上,仔细探查了他的状况,脸色前所未有地沉重。
“他……仿佛变成了一座空了的冰窖。”凌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本源几乎燃烧殆尽,不是受伤,而是……快要不存在了。他体内的极寒之力失去了源头,正在不受控制地缓慢逸散,这样下去,恐怕……”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这不是寻常的伤势,而是根基的崩塌。
就在这时,医堂后门传来了有节奏的、轻微的敲击声——这是沈墨言约定的安全信号。
凌昭瞬间警觉,无声地掠至门后,确认无误后才缓缓开门。
沈墨言闪身而入,他依旧穿着那件浅色风衣,但金丝边眼镜后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凝重。他快速扫视了一眼室内情况,看到并排昏迷的梅、陆二人时,眼神一暗。
“情况比我预想的更糟。”他声音低沉,直接走到陆寒州榻边,手指并未直接触碰,而是悬于其额前寸许距离,指尖有微不可察的能量波动探出。片刻后,他收回手,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格外凝重。
他看向凌昭和焦急的苏念卿,“这不是寻常的寒气侵体,而是本源枯竭。雪神一脉的力量源于至阴至寒中的一点先天之阳,是有序的极寒。现在他为了维持融灵阵,几乎燃尽了这点根本,『序』已濒临涣散,核心的『阳』也将无以为继。”
“那该怎么办?”苏念卿急切地问,作为医生,她最需要的就是明确的治疗方案。
沈墨言语速加快,清晰解释道:“研究所的秘藏记载中提到,对于这种源于极致阴寒属性的本源亏损,寻常的温补如同杯水车薪,甚至会因其属性相冲而加速崩溃。目前有两个可能的方向:”
他竖起一根手指:“其一,是寻找到同源但更为精纯平和的极寒宝物,比如传说中的『万年雪髓』或『太阴冰魄』,为其『重燃火种』,这是最直接的方法。”
接着,他竖起第二根手指:“其二,若找不到同源之物,可以尝试借助五行相生之理。『金生水』,若能找到金属性、且蕴含庞大生机的力量,或者退而求其次,利用『水生木』后木行强大的生命力来反哺水行,以外力温和引导,或能助他重建循环,自发恢复。这意味着,或许需要寻求金性或水性花神的帮助,或者寻找蕴含类似法则的天材地宝。”
“我们必须转移吗?”凌昭沉声问。
“暂时不要。”沈墨言摇头,“医堂内部有苏医生多年行医积累的‘仁心’气场,对秽气有一定的天然排斥,加上我进来时初步勘察,陆先生布下的‘数字风水阵’残余还在运转,这里反而是相对安全的堡垒。贸然出去,正好落入他们可能布好的陷阱。当务之急,是稳住内部,找到救治陆先生和彻底唤醒梅小姐的方法。”
他看向昏迷的陆寒州,补充道:“关于陆先生的情况,记载中提到,雪神一脉力量至寒,本源受损后,寻常方法难以温养。或许……需要寻找性质相反的、充满极致生机的宝物,或者……等待其他拥有相应力量的花神相助。”
线索似乎有了,但每一条都困难重重。现场陷入短暂的沉默,压力如山。
苏念卿深吸一口气,将纷乱的思绪强行压下。无论真相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救人。她看向沈墨言,眼神恢复了属于医者的坚定:“沈先生,多谢你带来的信息。我会尽力维持他们的状态。关于陆先生需要的‘极致生机’之物,或者其他的治疗方法,如果有更多线索,还请务必告诉我。”
她没有以花神自居,而是以一个竭尽全力的医生身份在请求。她的觉醒之路,才刚刚迈出懵懂的第一步,驱动她的,是最纯粹的医者仁心。
沈墨言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我会继续想办法。你们保重,有任何异动,用这个联系我。”他留下一个简易信号发射器,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医堂内,苏念卿重新拿起砭石针,走向两位昏迷的同伴。凌昭则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守在门窗的阴影处,锐利的目光穿透晨曦,与外面那些无形的“蛛网”对峙着。
战斗,从未停止,只是换了一种更为凶险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