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园”的震颤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废墟氛围。主宅倾颓,梁柱断裂,华丽的装饰剥落,露出内里被秽气长期侵蚀而发黑腐朽的本质。庭院中那些扭曲的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化作一地黑灰。地底深处不再传来那令人心悸的搏动,只有残余的能量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废墟间乱窜。
核心被毁,“生命熔炉”崩解,笼罩此地的庞大阵法与秽气领域正在飞速瓦解。
徐景鸿半跪在地,又猛地喷出一口黑血,那血液落在地上,竟嗤嗤作响,腐蚀着砖石。他周身原本汹涌的秽气此刻已变得稀薄而紊乱,脸上那伪善温和的面具彻底粉碎,只剩下扭曲的怨毒与难以置信的疯狂。
“完了…全完了…”他看着自己颤抖的、开始浮现出灰败死气的双手,又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前方那个摇摇欲坠却依然挺立的身影——苏念卿。
“都是你!是你毁了这一切!毁了我毕生的心血!毁了通往永恒‘医道’的路!”他嘶哑地低吼,声音如同破裂的风箱,充满了绝望的歇斯底里。他赖以生存、为之堕落的根基被苏念卿亲手摧毁,这种打击远比肉体伤害更为致命。
苏念卿强忍着脱力和神魂的虚弱,警惕地看着他。砭石手串的光芒有些黯淡,但依旧温润地守护着她。她看到徐景鸿的状态不对,那不仅仅是力量反噬,更像是一种……彻底的崩溃。
“徐景鸿,收手吧。”她试图做最后的劝说,声音因虚弱而轻微颤抖,“现在回头,或许……”
“回头?哈哈哈……”徐景鸿发出一阵凄厉而癫狂的大笑,打断了她的话,“回头?我早已没有回头路了!从我将灵魂献给青藤萝大人,换取这超越凡俗的医道之力时,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而狂热,仿佛在追逐一个虚幻的泡影:“你懂什么?庸庸碌碌,治些头疼脑热,看着生命在眼前一点点衰败、死去,那算什么医道?!真正的医道,是超越生死,是塑造永恒!是像青藤萝大人那样,掌控生命的源头与归宿!我差一点…差一点就触摸到了啊!”
他挣扎着站起身,步履蹒跚,周身那稀薄的秽气开始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再次汇聚、燃烧!他不是在恢复,而是在献祭自己剩余的一切——生命、灵魂、所有的一切!
“既然我的路断了…那你们…谁也别想好过!”他脸上露出一个极端扭曲的笑容,双手猛地插入自己的胸膛!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插入,而是秽气凝聚成实质的利爪,掏向了自己心脏位置那团与青藤萝本源连接的、最为精纯的秽气核心!
“以我残躯,奉为祭礼!请大人…降下最后的慈悲吧!”他发出了最终绝望的咆哮。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充满自毁气息的秽气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以他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这股力量不再具有任何“转化”或“吞噬”的特性,只剩下最纯粹的、无序的毁灭!黑色的能量风暴席卷四周,残存的砖石被卷入其中,瞬间化为齑粉!
他要自爆核心,拉所有人同归于尽!
苏念卿脸色剧变,她此刻状态极差,根本无法硬抗这拼尽一位蚀心者所有的一切发动的自毁攻击!她下意识地将最后的力量注入砭石手串,试图构筑防御,但那翠绿色的光障在狂暴的黑色能量风暴面前,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眼看就要被彻底吞没!
地底深处,昏迷的凌昭毫无知觉,暴露在持续坍塌和能量乱流之中,同样危在旦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煌煌如日、纯正平和的淡金色光芒,如同撕裂乌云的阳光,骤然从庄园外围亮起!光芒中,隐约有龙虎虚影交缠,带着镇压邪祟的无上威严,后发先至,瞬间笼罩了苏念卿,并化作一道凝实的光柱,悍然撞向徐景鸿自爆产生的黑色能量风暴!
是石磊?!不,这力量气息与他同源,却更加精纯磅礴!
“轰隆!!!”
两股性质截然相反的能量猛烈碰撞,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淡金色的光芒如同熔岩浇入雪地,迅速净化、消融着那混乱的秽气风暴。
能量风暴的中心,徐景鸿发出了最后一声充满不甘与怨恨的尖啸,他的身体在金色光芒与自身毁灭能量的双重作用下,如同被点燃的纸张,迅速化为飞灰,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肆虐的能量缓缓平息。
苏念卿怔怔地看着眼前逐渐消散的金光,以及徐景鸿消失的地方,心中百感交集。一个曾怀揣扭曲理想的天才医师,最终走上了这般疯狂的末路。
一个沉稳苍老的声音,透过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余波,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苏小友,无恙否?”
苏念卿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简朴道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立于不远处的断垣之上。他手持一柄拂尘,周身气息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正是龙虎山当代掌教,凌昭的养父兼师父,石磊的师父,清徽真人。
原来,在虎丘击退来袭之敌后,清徽真人感应到“清漪园”方向邪气冲天且有同道遇险,便立刻施展缩地成寸的神通赶来,恰好赶上了这最后一刻,出手化解了徐景鸿的自爆,救下了苏念卿。
“多谢真人救命之恩!”苏念卿连忙躬身行礼,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清徽真人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庄园,最终落向地底方向,眉头微蹙:“地底还有一道微弱的生者气息,应是凌昭那小子。他情况不妙,需立刻施救。”
苏念卿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
便在这时,天际传来螺旋桨的轰鸣声。NIAS的救援直升机,终于在战斗结束后,循着能量波动和之前周云弈提供的坐标,抵达了现场。
硝烟散尽,危机暂解,但留下的,是废墟、重伤的同伴,以及一场惨胜后的疲惫与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