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出征的第三日,太后就以“皇帝不在,后宫需整肃”为由,在慈宁宫设了宴,召了各宫嫔妃前去。苏璃抱着刚会说话的赵琰,坐在主位的侧席,看着太后端起茶盏,指尖的鎏金护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皇后近日忙着前朝的事,怕是顾不上后宫了。”太后呷了口茶,目光扫过在座的嫔妃,“哀家想着,总得有人出来挑些担子。林婕妤如今是后宫份位最高的,不如就暂代掌事之权,管管各宫的用度?”
林婕妤刚要起身谢恩,苏璃忽然笑了:“母后说笑了。陛下临走前特意吩咐,后宫之事仍由臣妾打理,只是烦劳母后多照看些罢了。”她轻抚着赵琰的背,孩子咯咯地笑着,伸手去抓太后案上的蜜饯,“再说,林婕妤刚生了二皇子没多久,身子还虚,哪能劳烦她?”
太后的脸色僵了僵,没料到苏璃会当众驳她的面子。谢贵人在一旁打圆场:“皇后娘娘说的是,林婕妤确实该静养。不如……让各宫自行打理,有要事再向皇后娘娘禀报?”
这话说得周全,既给了太后台阶,又维护了苏璃的体面。太后哼了一声,没再坚持,转而说起了给北疆将士做棉衣的事。
宴席散后,李氏扶着苏璃往坤宁宫走,低声道:“方才臣妾看见,李答应偷偷给太后身边的嬷嬷塞了个荷包,不知说了些什么。”
苏璃脚步未停,眼底掠过一丝冷意:“意料之中。太后总想着找个由头插手后宫,李答应急于上位,自然愿意做她的棋子。”她抬头看了看檐角,那里结着张蛛网,一只蜘蛛正伏在中央,“你让人盯着李答应的宫苑,看看她最近和哪些人来往。”
不出三日,李氏就查到了眉目:李答应竟偷偷和太后的娘家侄子——也就是那位掌管京畿粮草的王将军有书信往来。信里虽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却隐晦地提到了“北疆战事胶着,需早做打算”。
“早做打算?”苏璃捏着那封抄录的信,指尖泛白,“他们想做什么?难道想趁陛下不在,动摇国本?”
“娘娘息怒。”李氏递上杯热茶,“王将军虽手握粮草,却无调兵之权,京畿大营的兵权还在陛下亲信手里。李答应更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是想借太后的势,谋个更高的位份罢了。”
苏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她知道李氏说得对,太后和李答应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真正需要提防的,是那些藏在暗处的蛛网——比如王尚书留下的党羽,比如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的旁支宗亲。
这日,苏璃正在教赵瑾批阅奏折的法子(虽是孩童练习,却也选了些地方送来的民生小事),李答应忽然来了,手里捧着个锦盒,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娘娘,臣妾得了些上好的东珠,想着给三公主做副耳坠,特来请娘娘过目。”
苏璃瞥了眼锦盒里的东珠,颗颗圆润饱满,绝非李答应的份例能用上的。她淡淡道:“有心了。只是阿玥还小,戴这些东西碍事,你自己留着吧。”
李答应没接话,反而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娘娘,臣妾昨日听太后说,北疆传来消息,说是……说是陛下遇袭,伤得很重……”
苏璃猛地抬头,目光如刀:“你说什么?”
“臣妾也是听太后说的,不知真假……”李答应吓得后退一步,却又故意露出担忧的神色,“娘娘可要保重身子,若是……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太子还小,这江山……”
“住口!”苏璃厉声打断她,“陛下吉人天相,定会凯旋!你再敢胡言乱语,休怪臣妾不客气!”
李答应被她的气势吓住,嗫嚅着告退了。苏璃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清楚,这定是太后让她来试探的——若是她乱了阵脚,她们定会趁机生事。
“娘,她们是故意的。”赵瑾放下手里的朱笔,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冷静,“想用谣言动摇人心。”
“嗯。”苏璃摸了摸儿子的头,“所以我们不能慌。你明日去国子监,告诉太傅和林侍郎,就说北疆一切安好,让他们稳住朝臣。”她看向李氏,“传我的话,李答应妖言惑众,罚俸半年,禁足于宫苑,非诏不得出。”
处置了李答应,苏璃又让人将那封书信的抄本送到京畿大营的将领手里——那将领是赵珩的亲信,定会明白她的意思。
夜里,苏璃抱着赵琰坐在灯下,看着窗外的蛛网。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网丝上的露珠像碎钻,却也藏着致命的陷阱。她忽然想起赵珩临走前的眼神,那般信任,那般郑重。
她不能让他失望。
几日后,北疆传来捷报:秦风率军绕后,奇袭了匈奴的粮草营,匈奴大败,已退回漠北。赵珩虽在激战中受了些轻伤,却无大碍,不日便可班师回朝。
消息传来,宫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太后宫里安静了不少,再没人敢提“掌事之权”的事。林婕妤和谢贵人带着孩子们来看苏璃,赵玥缠着要听爹爹打仗的故事,赵瑾则在一旁认真地问:“娘,匈奴退了,以后还会再来吗?”
“或许会。”苏璃看着孩子们,“所以我们要变得更强,不仅是军队要强,百姓也要安居乐业,这样才能守住这江山。”
檐角的蛛网不知何时被风吹破了,蜘蛛不见了踪影。苏璃知道,只要她和赵珩守住本心,护住百姓,再多的蛛网,也困不住这宫墙里的生机。
而远方的归人,已在回朝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