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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楚刚来的时候,被一盆兜头浇下的冷水泼醒的。

冰凉的水顺着头发往下淌,糊了满脸,还带着股子井水特有的土腥味。她呛得咳嗽不止,刚想骂娘,耳边就炸开一片尖利的咒骂:

“不要脸的狐狸精!还有脸睡?”

“就是!勾搭野男人,把咱们家属大院的脸都丢尽了!”

“叶营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娶了这么个玩意儿!”

林楚抹了把脸,茫然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斑驳泛黄的土墙,墙上还贴着张年代的宣传画。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铺着层薄薄的、带着霉味的褥子。

周围围了一圈人,个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愤怒。有拎着菜篮子的大妈,有抱着孩子的小媳妇,还有几个半大的小子,正对着她指指点点,扔过来的小石子砸在炕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看什么看?”一个烫着卷发、穿着的确良衬衫的女人往前凑了凑,三角眼吊得老高,“林楚,你还有脸瞪我?昨天跟那个‘黄毛’在后山搂搂抱抱,当谁没看见呢?叶营长在前线流血流汗,你倒好在这儿给他戴绿帽子!”

“黄毛?后山?”林楚脑子里嗡嗡作响,七筒,剧情来一个。

她叫林楚,是个城里姑娘,长得好看,高中毕业,在那个年代算是文化人。可她刁蛮任性,眼高于顶,仗着父亲是厂里的小领导,在家属大院里横行霸道。家里给她包办了婚姻,丈夫叫叶煜承,是个从农村出来的营长,黑黢黢的,话不多,浑身带着股子土味,她打心眼儿里瞧不上。

结婚半年,她对叶煜承从来没给过好脸色,饭不做,衣不洗,整天游手好闲,要么跟大院里的人拌嘴,要么就出去鬼混。昨天更是胆大包天,跟一个街面上的闲散人员“黄毛”在后山拉扯,被好几个人撞见了。

而叶煜承,那个被她嫌弃的乡下老公,此刻正在边境执行任务。记忆里,他总是沉默地看着她,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却从来没对她发过脾气。她摔了他从老家带的土特产,他捡起来默默收拾好;她骂他是“土包子”,他也只是皱皱眉,转身去给她烧洗脚水。

“我擦嘞,这个世界这么渣?!”林楚在心里哀嚎。这哪儿是过日子,这分明是地狱开局!

穿进了一本年代文里,成了那个活不过三章的恶毒女配!原文里,她因为勾搭“黄毛”被抓包,觉得没脸待下去,偷偷卷了叶煜承的津贴跑了,一路逃到南方,最后在两个男人的争风吃醋里被失手捅死,死得不明不白。

而她的丈夫叶煜承,后来成了战功赫赫的将军。在她跑了之后,一直暗恋他的女医生李梅无微不至地照顾他,陪他走出阴影,最后两人结为夫妻,成了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想到这里,林楚打了个寒颤。不行,绝对不能走原主的老路!

等等……叶煜承?

记忆里突然闪过一张脸。不算顶白,但也不是黑黢黢,是那种常年在太阳下晒出来的健康蜜色。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尤其是下颌线,清晰得像刀刻出来的。还有那身军装,穿在他身上,肩宽腰窄,衬得双腿又直又长。

哦对了,原文里好像提过一嘴,叶煜承常年训练,身材好得不像话,八块腹肌轮廓分明,手感更是……

林楚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再想想那个结局——她死得凄惨,叶煜承和白月光幸福美满。凭什么?这老公明明是她的!长得帅,身材好,还会疼人(虽然原主没珍惜),关键是后来还成了将军,这简直是潜力股中的战斗机啊!

“勾住他!必须勾住他!”林楚在心里握紧了拳头。什么“黄毛”,什么南方,都给她滚蛋!她要改剧情,这将军夫人的位置,她坐定了!

“看她那样子,肯定是知道错了!”人群里有人嘀咕。

“知道错有什么用?叶营长多好的人,被她糟践成这样!”

林楚深吸一口气,从炕上爬起来。虽然浑身湿透,头发乱糟糟的,但那张脸确实是顶好看的,此刻带着点狼狈,反而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她没像原主那样撒泼打滚,只是低着头,声音带着点哽咽:“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昨天是我糊涂,以后再也不会了。”

这一下,周围的人倒愣住了。这林楚向来是得理不饶人,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

那个烫卷发的女人撇撇嘴:“装给谁看呢?叶营长不在家,你少在这儿演戏!”

林楚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却直视着她:“王嫂子,我知道我以前混账,得罪了不少人。但我保证,从今天起,我一定改。叶煜承在前线保家卫国,我不能给他丢人。”

她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带着股前所未有的认真。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看她这样子,好像是真的想通了?”

“谁知道呢,别是又耍什么花招。”

林楚没理会那些议论,径直走到院子里那口井边,拿起扁担,学着记忆里别人的样子,笨拙地打水。冰凉的井水溅在手上,她却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第一步,先洗刷干净自己的名声。

第二步,把叶煜承的心给勾过来。

至于那个白衣天使李梅……林楚挑着水桶,嘴角勾起一抹笑。不好意思,这老公,她抢定了。

傍晚的时候,林楚把家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原本乱糟糟的小屋,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窗台上还摆了两朵从路边摘的小野花。她又找出叶煜承的旧军装,坐在炕边,借着昏黄的煤油灯,一针一线地缝补起磨破的袖口。

手指被针扎了好几下,渗出细小的血珠,她皱皱眉,吹了吹,继续缝。

“咔哒”一声,门开了。

林楚猛地抬头,心脏“砰砰”狂跳起来。

门口站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迷彩服,沾满了尘土,脸上还有道细小的划痕,正是叶煜承。他显然是临时回来的,手里还拎着个军用水壶,看到屋里的景象,愣住了。

尤其是看到坐在炕边,低着头认真缝衣服的林楚时,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林楚的心跳得更快了。近距离看,这男人比记忆里更有冲击力,那蜜色的皮肤在煤油灯下泛着健康的光泽,眼神沉沉的,像藏着片海。

她赶紧放下针线,站起身,手有些无措地绞着衣角,脸颊发烫:“你……你回来了?”

叶煜承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又看了看被打扫干净的屋子,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林楚被他看得更紧张了,脑子里飞速运转,该说点什么?说我错了?说我以后会对你好?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叶煜承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沙哑:“吃饭了吗?”

林楚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还没……”

他把水壶放在桌上,从背包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个粗粮馒头,“你先垫垫,我去烧火。”

说完,他转身就要去灶台那边。

“我去!”林楚赶紧拦住他,“你刚回来,累了,歇着吧,我去做饭。”

她抢过叶煜承手里的火柴,红着脸往灶房跑,心里却乐开了花。

有戏!看来这老公,也不是那么难勾嘛。

叶煜承站在原地,看着她略显慌乱的背影,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林楚看着叶煜承转身走向灶台的背影,心里那点因初见而生的慌乱渐渐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势在必得的笃定。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上,从他手里抢过火柴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温热的触感带着常年握枪磨出的薄茧,让她心跳漏了一拍,脸上却故意装得自然:“你一路回来肯定累坏了,灶房油烟大,我来就行。”

叶煜承的手僵在半空,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这半年来,她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以前要么是冷嘲热讽,要么是摔摔打打,连正眼瞧他都带着嫌弃。此刻她低着头,碎发垂在脸颊边,露出的脖颈线条纤细,倒显出几分她从未有过的温顺。

“我来吧。”他声音依旧低沉,却没再坚持,只是站在灶房门口,看着她笨手笨脚地引火。火柴划了三根才点燃,火苗“蹭”地窜起来,燎到了她的刘海,她“呀”地一声往后躲,手里的柴火差点掉进灶膛。

叶煜承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洗得发白的衬衫渗过来。林楚浑身一僵,抬眼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里——那里面没有嘲讽,没有不耐烦,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没事吧?”他问。

“没、没事。”林楚赶紧挣开他的手,转过身对着灶膛扇风,耳根却烫得能煎鸡蛋。她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林楚啊林楚,稳住!拿下这个男人,就靠现在了!

晚饭做得简单,糙米饭配着一小碟咸菜,还有叶煜承带回来的一小包牛肉干。林楚把最大的那块牛肉干夹到叶煜承碗里,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你在外面辛苦,多吃点。”

叶煜承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看了她一眼,没说话,默默把牛肉干又夹回她碗里:“你吃。”

“我不爱吃这个。”林楚睁着眼睛说瞎话,又塞了回去,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你吃嘛,不然我扔了啊。”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叶煜承喉动了动,终是没再推拒,低头咬了一口牛肉干,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脸上。她正埋头扒饭,侧脸的轮廓在煤油灯下显得柔和,以前总是抿得紧紧的嘴角,此刻微微弯着,像是藏着笑意。

吃完饭,林楚抢着收拾碗筷,端到院里的石板上刷洗。叶煜承站在屋檐下看着她,月光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了层银边。她的动作还是笨拙,却洗得格外认真,连碗沿的油渍都擦了又擦。

“我来吧。”叶煜承走过去,想接过她手里的碗。

“不用!”林楚往后退了一步,手背不小心撞到身后的水缸,发出“咚”的一声。她疼得龇牙咧嘴,却强撑着说,“真不用,你坐着歇着。”

叶煜承看着她泛红的手背,眉头皱了皱,直接抓过她的手腕拉到灯下看。掌心的温度裹着她的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林楚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任由他轻轻揉着她的手背,声音细若蚊吟:“其实也不怎么疼……”

“以后小心点。”他松开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转身进了屋,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个小药瓶,倒出点药膏,小心翼翼地抹在她的手背上。

微凉的药膏带着清冽的气味,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碰到她的皮肤,像电流一样窜过。林楚低着头,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这样的夜晚好像也不错。

“那个……”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白天院里的事,你别听他们瞎说,我跟那个什么黄毛没什么的,是我以前不懂事,以后不会了。”

叶煜承抹药膏的手停了停,抬眼看她。月光落在他眼里,像是落了片星光。“我知道。”他说。

“你知道?”林楚惊讶地抬头。

“嗯。”他应了一声,把药膏收起来,“我相信你。”

林楚愣在原地,心里又酸又软。原主那么对他,他居然还愿意相信她?她吸了吸鼻子,突然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然后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跑回屋里,“砰”地关上了门。

门外的叶煜承摸了摸被亲过的地方,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低地笑了一声,眼底的沉寂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屋里的林楚背靠着门板,手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脸上却笑开了花。

第一步,成功!

接下来的几天,林楚彻底改了往日的做派。天不亮就起来做早饭,叶煜承训练回来,她会递上擦汗的毛巾和晾好的白开水;他的军装脏了,她学着用板刷刷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晚上他看书时,她就坐在旁边缝缝补补,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然后赶紧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院里的人渐渐发现了林楚的变化,虽然还有人带着怀疑,但议论声明显少了。王嫂子见了她,虽然还是没好脸色,却也没再指桑骂槐。

这天晚上,叶煜承回来时,手里拿着块花布。“给你的。”他递给她,语气有些不自然,“今天供销社到了新货,看颜色挺适合你。”

林楚看着那块粉色的碎花布,眼睛亮了。在这个年代,花布可是稀罕物。她接过来,摸了摸布料,抬头冲他笑:“谢谢你啊,我很喜欢。”

她的笑容在灯光下格外明媚,像朵突然绽放的花。叶煜承的眼神暗了暗,喉结动了动:“我……明天要出任务了。”

林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里涌上一股失落。但她很快调整过来,把花布小心翼翼地叠好,抬头看着他:“那你路上小心,注意安全。我在家……等你回来。”

最后那句“等你回来”,她说得又轻又软,却像羽毛一样搔在叶煜承的心尖上。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紧实的怀抱带着他身上特有的皂角味和阳光的气息,林楚的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踏实得不像话。她伸出手,悄悄环住了他的腰。

“等我回来。”叶煜承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林楚在他怀里用力点头。她知道,她和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那个恶毒女配的结局,她绝不会重蹈覆辙。这个男人,这个家,她都要牢牢抓在手里。

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窗棂上,只漏进几缕清冷的月光,刚好落在炕沿边。

林楚收拾完碗筷回来时,叶煜承正坐在床头看书,他的侧脸绷得紧实,下颌线在光影里愈发清晰。

她走过去,往油灯里添了点油,火苗“噼啪”跳了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

“今天的糙米饭是不是有点硬?”林楚蹲在炕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炕席的纹路,“下次我多泡会儿米。”

叶煜承放下枪,转头看她。灯光落在她脸上,把她眼角的小绒毛都照得分明,以前总是带着戾气的眼睛,此刻像盛了水的玻璃珠,软乎乎的。

“不硬。”他说,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挺好吃的。”

林楚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心跳又开始失序。这些天相处下来,她早就发现,这个男人看着沉默寡言,其实心细得很。她随口说想吃镇上的糖糕,第二天他训练完就绕远路买回来;她夜里咳嗽两声,他会悄悄起来给她掖好被角。

这样的男人,原主怎么就瞎了眼呢?

她正想着,叶煜承突然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擦过她的头皮时,有点痒,又有点麻。

“楚楚。”他叫她,用了从未有过的亲昵称呼。

林楚的心猛地一提,抬头看他:“嗯?”

叶煜承的喉结滚了滚,灯光在他眼里明明灭灭。“以前……是我不好。”他低声说,“我知道你不情愿嫁过来,我嘴笨,不会说好听的,也不知道怎么对你好。”

“不是的!”林楚赶紧打断他,“是我以前混蛋,是我不好,我不该……”

“我知道你变了。”他按住她的肩,不让她再说下去,“从你给我缝衣服那天起,我就知道了。”

他的手掌温热,力道却很稳,透过薄薄的衬衫,熨贴着她的皮肤。林楚的呼吸渐渐乱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楚楚,”叶煜承的目光变得格外认真,像是攒了半生的勇气,“我知道我是农村出来的,配不上你这个城里姑娘。但我会对你好,用我能想到的所有方式对你好。”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你……愿意试试,跟我好好过日子吗?”

林楚的眼眶突然就热了。她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实在又真诚的表白。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人心动。

她没说话,只是猛地扑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闷闷地说:“我愿意。”

叶煜承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用力回抱住她,手臂收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的怀抱很结实,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和阳光晒过的味道,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叶煜承,”林楚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带着点哭腔,又有点耍赖,“以后不许再提配不上我的话,不然我不理你了。”

“好。”他低笑,胸腔的震动透过衣襟传过来,“都听你的。”

油灯的火苗渐渐弱下去,月光从窗缝里钻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叶煜承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动作虔诚又珍重。

林楚抬起头,借着朦胧的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唇有点凉,带着点烟草的淡味。叶煜承愣了一下,随即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没有激烈的掠夺,只有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珍视,像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

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屋里的油灯终于燃尽了最后一点油,陷入温柔的黑暗里。只有交缠的呼吸和抑制不住的心跳,在寂静的夜里,谱成最动听的旋律。

林楚靠在叶煜承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嘴角忍不住上扬。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他的命运,都彻底改写了。那个悲惨的结局,再也不会降临。

…………

【七筒,去下一次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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