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老曹那老小子刚才偷偷给老子递话了!”一个粗嘎的中年男声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响起,“说这趟要是成了,咱们哥几个,赏钱翻三倍!三倍啊!他娘的,够咱们在沙州城里快活好几个月了!”
“三倍?!”另一个尖细的声音立刻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那……那不得是……三块‘那东西’?我的个乖乖!这下真他娘的发大财了!”紧接着便是一阵压抑的、如同野兽低吼般的哄笑和杯盘碰撞声。
“不过老曹也说了,”先前那粗嘎的声音再次响起,压低了音量,带着一丝凝重,“后头来的那拨人,点子硬!尤其领头那个穿花袍子的干巴老头,瞅着邪性,功夫怕是不低!叫咱们千万留神,只能智取,别傻乎乎地硬碰硬,否则……嘿嘿,别说三倍赏钱,怕是连命都得搭进去!”他顿了顿,加重语气,“都给我把招子放亮点!等老曹的信号!”
“大哥放心!迷魂香都备足了!保管叫他们睡死过去!”有人拍着胸脯保证。
“对!等放倒了,挨个搜!宝贝肯定就在他们身上!”
接下来的谈话,便全是些如何挥霍即将到手的三倍赏钱、去哪家窑子快活之类的粗鄙言语。
杨锦伏在窗下冰冷的阴影里,将屋内的话语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心中一片冰寒。目标果然是北岷童老!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北岷童老身上可能携带的“宝贝”!
而那个看似昏聩的曹管家,竟是内鬼!所谓的“信号”,便是以火为号,配合迷烟!
他悄无声息地退开,如同来时一般,翻过院墙,身形几个起落,便如同鬼魅般回到了客栈自己的房中。
他没有点灯,盘膝坐回床上,黑暗中,只有他眼中闪动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如同等待猎物的猛兽。
客栈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此起彼伏、或轻或重的鼾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时间在黑暗中无声流逝,如同缓慢滴落的冰水。杨锦凝神静气,五感提升到极致,捕捉着院中每一丝细微的动静。
夜枭凄厉的啼叫从远处的山岗传来,更添几分阴森。
大约凌晨寅时初刻(凌晨三点多),万籁俱寂、连鼾声都变得稀疏之时,一丝极其轻微、如同落叶拂过地面的脚步声,突兀地刺破了这份死寂!
来了!
杨锦的耳朵微微一动,身体依旧保持着打坐的姿态,每一根神经却已绷紧如弓弦。
那脚步声极轻、极快,如同幽灵般在客栈的土院中穿梭。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若有似无的甜腻气息,如同狡猾的毒蛇,悄然从门缝、窗隙间钻了进来。
这气味初闻有些像劣质的檀香,但其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腥甜,极其诡异。
“迷魂香……”杨锦心中一凛。他默运玄功,体内一股温润清凉的气息自丹田升起,迅速流遍全身经脉。
这正是他贴身佩戴的“药玉”所产生的辟毒奇效。那甜腻的异香甫一入鼻,便被这股清凉的气息化去,如同冰雪消融,对他毫无影响。
死寂的空气中,开始弥漫开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沉滞感。
最先察觉到不对的是北岷童老!他对毒物极其敏感!
“不好!有诈!快起来!”一声如同夜啸般尖厉刺耳、声音蕴含着惊怒交加内力,猛地撕裂了客栈的死寂!
紧接着,他那仙风道骨的身影如同利箭般飞出了对面的房门,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冲到了院子里!
几乎在童老破门而出的同时,隔壁古丽娜的房门也“哐当”一声被猛地拉开!
她显然也吸入了一些迷烟,脸色苍白,脚步有些虚浮,但眼神却充满了惊惶。
她冲出房门,第一反应竟是跌跌撞撞地扑向杨锦的房门!
“杨锦!杨锦!快醒醒!着火了!快出来!”她声音嘶哑,带着哭腔,用力拍打着杨锦的房门,焦急万分。
杨锦这才慢悠悠地起身,故意弄出些声响,拉开门栓,一脸“茫然”和“困倦”地出现在门口,还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怎……怎么了?”
此时,客栈里早已乱成一团。
被童老那声灌注内力的暴喝惊醒、又被越来越浓的烟气呛住的客人和伙计们,惊恐的呼喊声、慌乱的脚步声、剧烈的咳嗽声混杂在一起,如同炸开了锅。
许多人衣衫不整、睡眼惺忪地从各自的房间里涌了出来,惊慌失措地涌向院子。
只见院子中央,靠近堆放杂物的角落,一堆不知何时被人点燃的枯草和破布正熊熊燃烧起来!火焰窜起一人多高,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杂物堆,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烟滚滚升腾!
“着火了!着火了!”惊恐的喊叫此起彼伏。
“快!快救火!”曹管家那佝偻的身影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声音嘶哑地指挥着几个惊慌失措的伙计,提着木桶、端着水盆,跌跌撞撞地冲向火堆。
一些胆子稍大的客人也反应过来,加入了救火的行列。
杨锦和古丽娜也混在人群中帮忙。火势其实并不大,只是点燃了些易燃的杂物,在众人的扑救下,很快就被压制下去,明火渐渐熄灭。
然而,真正致命的并非火焰,而是火焰熄灭后留下的东西!
失去了火焰的燃烧,那些被水浇湿的草灰、破布、以及混杂其中的某些特制的粉末,非但没有冷却,反而在余烬的烘烤下,骤然腾起一股浓得化不开白烟、如同一张大网般朝四周盖去。
这白烟带着一丝微弱的辛辣和不易察觉的腥甜,不一会,便弥漫了整个客栈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