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一公剑法虽精,内力虽深,但连番激战加上断臂失血,体力消耗巨大。
面对这滑不留手、专攻要害的暗影杀手,一时竟难以速胜。
他心中焦躁,深知再拖下去,威虎堂援兵必至!
他心念电转,故意在追击中卖了个破绽,身形似乎因气力不济而微微一滞,后背空门稍露。
果然!
那潜伏在暗处的杀手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眼中凶光一闪,无声无息地自韦一公身后一棵大树阴影中暴起,手中短剑如同毒蛇吐信,直刺韦一公后心。
这一剑,凝聚了他毕生功力,快!
狠!
准!
势在必得。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触及韦一公背心的刹那。
韦一公仿佛背后生了眼睛,他身形不动,左手却如同闪电般向后探出,食中二指并拢如剑,精准无比地夹住了那柄淬毒的短剑剑尖!
同时,他右臂猛地一拧,带动身体疾旋,手中长剑借着回旋之力,划出一道凄厉的寒光,如同毒龙摆尾,直刺黑衣人暴露出的腋下空门。
这一下变招,快如电光石火!
完全出乎黑衣人意料!
“噗嗤!”长剑毫无阻碍地刺入黑衣人的腋窝!透体而过。
“呃啊——!”
黑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短剑脱手,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跌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棵树上,鲜血狂喷。
韦一公正要上前结果其性命,异变再生。
“大哥!”
一声惊怒交加的厉喝自身侧响起!又一道几乎一模一样的黑影如同凭空出现,数点寒星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射向韦一公面门。
正是暗影阁赖以成名的“凤凰三棱镖”!
韦一公挥剑急挡,剑光如幕!
“叮叮叮!”大部分毒镖被磕飞,但仍有一枚角度刁钻,穿透剑网,“噗”地一声,深深钉入他的左臂。
剧痛袭来,韦一公闷哼一声,身形急退。
那后来的黑影趁机扶起重伤的同伴,怨毒地瞪了韦一公一眼,身形晃动,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密林深处。
韦一公低头看向左臂,只见伤口周围皮肉迅速泛起一种妖异的黑紫色,丝丝麻痹感顺着手臂飞快向上蔓延。
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直冲心脉!
“紫阎王!”
他脸色剧变,瞬间惨白如纸,暗影阁毒王覃如风的独门剧毒!由域外毒蝎、银环蛇、胡蜂等数十种奇毒混合失心粉淬炼而成,中者无解,必死无疑。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韦一公,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右手长剑闪电般挥起。
“噗!”
剑锋过处,衣袖齐断!
一截乌黑发紫的左臂应声而落!鲜血如同泉涌般喷溅而出。
韦一公眼前一黑,几乎晕厥,他强提一口真气,迅速封住肩头几处大穴止血,又从怀中摸出金疮药,胡乱洒在断臂处,撕下衣襟死死包扎住。
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颤抖,冷汗瞬间湿透重衣。
他踉跄着用剑挖了个浅坑,将那截断臂草草掩埋,不敢再看一眼。
做完这一切,他拄着剑,如同负伤的野兽,强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和无边的眩晕,一步一挪,朝着与杨锦约定的方向艰难行去。每一步,都踩在生死边缘。
未时将近,日头西斜。
后山腰的石台上,杨锦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约定的时间已过,韦爷爷和父母杳无音信。看着陆家庄方向那片早已熄灭、只余淡淡烟痕的天空,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
他再也按捺不住,不顾韦一公的严令,拔腿便朝着来路狂奔而去。
刚奔出不远,便听到前方密林中传来沉重而紊乱的脚步声。
他心头一紧,闪身躲入树后。待看清那踉跄而来的身影时,杨锦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韦爷爷!”
他失声惊呼,扑了过去。
韦一公浑身浴血,左臂齐肩而断,伤口处包扎的布条已被鲜血浸透,面色灰败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看到杨锦,他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彩,随即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
杨锦强忍心中巨大的悲痛和恐惧,连忙将韦一公背到一处避风的山坳。
他虽年幼,但常随曹管家宰杀牲畜,对血腥场面并不十分畏惧。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解开那被血浸透的布条,看到那狰狞的断口,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咬紧牙关,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重新仔细地清理伤口,敷药,包扎。又取下水囊,小心翼翼地喂韦一公喝了几口水。
父母没有来……杨锦望着陆家庄的方向,泪水无声地滑落。
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家,没了。爹娘,没了。
只剩下这个为了救他全家而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老人。
夕阳将山林染成一片血色时,韦一公才悠悠转醒。
剧毒虽因断臂未蔓延全身,但残余毒素已侵入心脉,加之失血过多,断臂重创,他此刻气若游丝,连抬手都异常艰难。
他看着跪在身旁、泪流满面的杨锦,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愧疚与怜惜。
“好孩子……”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你爹娘……因我……遭了毒手……云儿……下落不明……韦爷爷……对不住你们杨家……”他艰难地喘息着,从怀中摸出一个沉甸甸的旧钱袋,塞到杨锦手中,“这里……还有些……银子……拿好……仇家……很快会追来……快走……离开这里……去……去学好功夫……将来……为爹娘……报仇!”
“不,韦爷爷,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杨锦拼命摇头,泪水决堤。此刻,韦一公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韦一公看着少年倔强而悲伤的脸庞,心中酸楚,知道无法说服他。
他疲惫地闭上眼,积蓄着最后一点力气。
此地虽已远离陆家庄四五里,但威虎堂爪牙遍布,暗影阁杀手神出鬼没,只要庄内搜不到人,他们定会扩大搜索范围。
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在杨锦的搀扶下,一老一少,一个重伤垂死,一个悲愤交加,沿着崎岖的山路,在暮色中艰难前行。
每一步,都踏在绝望的深渊边缘。
走了一段路,杨锦见韦一公大汗淋漓,便扶他到一处崖壁旁歇息。
喘息未定,忽闻崖下传来沉重呼吸。韦一公神色一凛,示意噤声,右手紧握剑柄,悄无声息地挪向崖壁边缘。
探头望去,只见峭壁之下隐约有条窄小石阶,一位老人正背负几只野兔和一头羚羊,缓缓向上攀爬。
韦一公凝神感应,竟察觉不到对方丝毫内息波动,再看其装束,应是山中猎户无疑。只是两人都未料到,如此险峻之地竟能猎获丰盈。
杨锦也凑近一看,见那老猎人负重攀援,甚是吃力。
他心性纯善,未经多少江湖险恶,当即解下佩剑,伸手便将老者拉了上来。
老猎人一身兽皮短打,背负硬弓,腰间竹筒插着几支利箭。
他瞥见韦一公的惨状,眉头微皱:“这位仁兄伤得不轻啊。”
韦一公苦笑:“路遇强人劫道,被斩去一臂。”
老猎人叹息:“如今世道艰难,匪寇横行,在外行走,须得万分小心才是。”
杨锦仍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心中疑惑:“老爷爷,这悬崖千仞,凶险万分,您怎会从这下面打猎上来?”
老猎人悠然一笑:“说来也奇。早年我追捕一头羚羊,见它竟循此石阶而下,甚是诧异。羚羊颇有灵性,本可逃往他处,却偏选此险径。
我料定它必有去处,便壮着胆子跟了下去。没曾想,下探十数丈后,竟发现一处小崖台,台内有山水汇聚成湖,隔些时日便有诸多猎物来此栖息饮水。
我便每隔两三月来此捕猎一回,每次皆有不小收获。”
韦一公与杨锦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三人又闲谈片刻,见天色向晚,老猎人起身告辞。韦一公急忙问道:
“请问老哥,从此地去最近的都城,该走哪条路?”
猎户抬手指了个方向:“离此最近的都城是清灵城,约莫九里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