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身形如鬼魅般飘至街心,一眼便见徒弟蒋云龙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地坐在地上。
而方才持鞭教训他的那位英气女子,此刻正持剑警惕地站在一旁。
老者眼中寒芒一闪,身形未停,已如轻烟般欺近女子身侧!
女子只觉眼前一花,手中马鞭便如被铁钳夹住,一股灼痛瞬间从掌心传来!
她惊呼一声,连忙甩手,掌心已是通红一片。
心知老者武功深不可测,远非自己能敌,女子强压惊惧,足尖点地,身形疾退,瞬间拉开一丈距离。
同时“呛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剑尖微颤,紧锁老者身形,不敢有丝毫懈怠。
老者却不急于进逼,只是将那夺来的马鞭随手掷于脚下,
负手而立,目光如鹰隼般盯着女子,一步步缓缓踏前。
他每一步踏出,都仿佛带着无形的重压,逼得女子呼吸一窒,只能步步后退。
街面青石在她脚下发出细碎的摩擦声,直至后背猛地撞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女子银牙暗咬,心知唯有先发制人!
她清叱一声,长剑化作一道寒虹,直刺老者胸口!
老者嘴角微撇,身形如风中柳絮般轻轻一晃,便避开了这凌厉一剑。两人身影交错,剑光鞭影(老者虽弃鞭,但手法刁钻,以空手对敌,招招凌厉如鞭)在狭窄的空间内乍合乍分。
十数招一过,只听“呜”的一声轻响,女子手中长剑竟被老者以奇诡手法缠住手腕,
顺势一带一甩,长剑脱手飞出,
“当啷”一声跌落丈外!
女子霎时两手空空,花容失色。
老者冷笑一声,不再留手,双掌一错,带起凌厉掌风,直拍女子面门!
女子避无可避,只得咬紧牙关,运起全身功力,双掌齐出硬接!
“砰!”
双掌相接,劲气四溢!
女子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涌来,左肩如遭重锤,
“咔嚓”
一声脆响,肩骨剧痛欲裂!
她闷哼一声,娇躯被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
那卖橘子的老农眼见恩人遇险,热血上涌,抄起茶桌下的扁担便要冲上去拼命,却被一旁的杨锦轻轻按住肩头。
“老丈,交给我。”
杨锦声音沉稳,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定力。他缓缓起身,朝着对峙的两人走去。
地上狼狈不堪的蒋云龙见师傅已制服女子,眼中凶光又起,
挣扎着爬起,捡起女子掉落的长剑,狞笑着走到女子身旁,用冰凉的剑身拍了拍她苍白的脸颊。
“小贱人,刚才不是很威风吗?”
他扬起左手,狠狠朝女子脸上掴去!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女子脸颊瞬间红肿,眼中噙满屈辱的泪水,却倔强地朝蒋云龙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好!够烈性!爷喜欢!”
蒋云龙兽欲更炽,狞笑着又要挥掌。
就在此时,他忽觉手腕传来一阵钻心剧痛!
仿佛被烧红的铁钳死死夹住。
抬眼一看,那女子身前,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青衫磊落的年轻人!
正是杨锦。
老者亦是心头一震!
以他的眼力,竟也没看清杨锦是如何越过这段距离,鬼魅般出现在那里的。
这年轻人的身法,快得匪夷所思!
老者心头忌惮,一时不敢妄动。
蒋云龙痛得哇哇大叫,刚想挣脱,眼前掌影翻飞!
“啪!啪!啪!啪!”
一连串清脆响亮的耳光,如同疾风骤雨般抽在他脸上!力道之大,打得他眼冒金星,
脑袋嗡嗡作响,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瞬间成了猪头!
老者见徒弟受辱,又惊又怒,再也按捺不住!
他低喝一声,身形暴起,枯瘦的手掌挟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直拍杨锦后心。
这一掌含怒而发,势若奔雷,显是毕生功力所聚!
杨锦却似背后长眼,头也不回,只是随意地反手一拂!
动作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着至柔至韧的太极劲力。
“嘭!” 一声闷响!
老者那雷霆万钧的一掌,如同击在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
狂暴的掌力竟被一股无形气旋牵引、消弭!更有一股沛然莫御的反震之力传来。
老者只觉胸口如遭重击,气血翻腾,身形不受控制地踉跄倒退数步,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喉头一甜,一丝鲜血已从嘴角溢出。
反观杨锦,身形如渊渟岳峙,纹丝不动,唯有脚下青砖,无声无息地凹陷下去一寸有余!
这份举重若轻、反震伤敌的功力,看得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老者捂着胸口,惊骇欲绝地盯着杨锦的背影,声音嘶哑:
“你…你究竟是何人?”
杨锦恍若未闻,甚至懒得看他一眼,转身便朝茶铺走去,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只恼人的苍蝇。
女子见杨锦要走,自己又受了伤,那老者和蒋云龙虎视眈眈,若杨锦离去,自己下场可想而知。
她心中大急,也顾不得许多,朝着杨锦背影喊道:
“喂!你这人…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就不能…拉我一把吗?”
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后怕的颤抖。
杨锦脚步微顿,侧头瞥了一眼跌坐在地、狼狈不堪的女子,依旧没有言语,径自走回茶铺。
女子见他真的不管自己,而蒋云龙那淫邪的目光又黏了上来,心中恐惧更甚。
想到落入此獠手中的可怕后果,一股绝望涌上心头,竟不管不顾地对着茶铺方向骂了起来:
“你这冷血无情的家伙!见死不救,算什么英雄好汉!
天下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杨锦回到茶铺,对老农关切的目光微微颔首,俯身拿起桌下那根老农准备拼命的扁担,又走了出去。
女子见他提着扁担回来,以为是自己骂恼了他要来教训自己,吓得小脸煞白,带着哭腔道:
“你…你这人怎如此小心眼!骂你几句就要拿扁担打人么?算什么男人!”
杨锦被她这无端指责弄得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扁担一头稳稳地递到她面前。
女子见他递来扁担,先是一愣,随即以为杨锦也要像蒋云龙那般羞辱她,气得柳眉倒竖,转过头恨恨道:
“哼!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杨锦见她如此反应,更是无语,淡淡道:
“再不起来,我便走了。”
女子这才恍然醒悟!
原来他是要拉自己起来,自己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了他的好意!
瞬间,一股强烈的羞臊感涌上脸颊,烧得她耳根都红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扁担的另一头。杨锦稍一用力,便将她拉了起来。
女子低着头,脸颊绯红,亦步亦趋地跟着杨锦回到茶铺,直到坐下,脸上的红晕才稍稍褪去。
那先前仗义出手的青年侠士连忙起身,向杨锦和女子深深一揖:
“在下柳州陆子平,多谢二位侠士救命之恩!”
女子连忙摆手,指着杨锦道:
“陆兄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他!我也是他救的!”
老农更是拉着孙女,颤巍巍地就要下跪磕头。
杨锦眼疾手快,连忙将他扶住。
看着老农布满皱纹的脸上纵横的老泪和孙女惊魂未定的眼神,杨锦心中恻然,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塞到老农手中。
“老丈,拿着给大娘看病,给孩子买点吃的压惊。”
老农捧着银子,激动得语无伦次,只是连连作揖。
他哽咽着诉说,自己和孙女天不亮就从山里赶来,就指望卖了这筐橘子给久病的老伴抓药,谁知遭此横祸,
若非三位恩人仗义出手,今日祖孙俩怕是…怕是…说到伤心处,又要下跪。
一旁的女子听得眼圈泛红,她毫不犹豫地摘下自己耳垂上一对流光溢彩、镶嵌明珠的耳坠,轻轻放到小女孩手中,柔声道:
“小妹妹,这个你拿着。若是再遇到难处,或者…实在急用,当了它也能换些银钱应急。”
这对耳坠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绝非凡品。
杨锦看在眼里,并未多言。
三人目送着老农牵着孙女,背着空筐,步履蹒跚却又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消失在街角。
陆子平再次向杨锦、赵蓉致谢,并热情相邀二人日后若到柳州,定要去找他。
两人客套应下。陆子平再三拜谢后,也告辞离去。
杨锦饮尽杯中残茶,拿起行囊便要离开。
女子却像条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他身后。
杨锦停下脚步,无奈问道:“姑娘还有何事?”
女子眼珠一转,指着远处那老者和蒋云龙可能消失的方向,一脸后怕:
“我…我怕他们回头再来寻仇!
你武功那么高,好人做到底嘛!
等…等离开这紫霞山地界,安全了,我自然就走!” 她语气带着几分赖皮和恳求。
杨锦见她神色惊惶不似作伪,又想到那老者武功不弱,蒋云龙更是睚眦必报之辈,留她一人在此确实危险。
无奈之下,只得默许她跟随。
两人在镇上购得马匹,一路前行。
女子仿佛换了个人,一扫之前的英气,变得絮絮叨叨,问东问西。
从言谈中,杨锦得知她名叫赵蓉,家住青州府,至于家世背景、为何独自在外,她却语焉不详,讳莫如深。
杨锦心知江湖儿女各有隐衷,也不多问。
当夜,两人宿于城外一家僻静客栈。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之时,杨锦耳廓微动,敏锐地捕捉到两三里外传来一阵密集而急促的马蹄声!
听声音,至少有十余骑之多,正朝着客栈方向疾驰而来!
杨锦悄然起身,穿戴整齐,将无锋剑置于桌上,闭目静坐,凝神以待。
果然,不过片刻,那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最终在客栈外戛然而止!
紧接着,隔壁便传来赵蓉惊慌的敲门声和压低的呼喊:
“杨锦!杨锦快醒醒!有…有马蹄声!很多人!”
杨锦怕她动静太大惊动来人,轻轻拉开房门。
正全神贯注倾听外面的赵蓉猝不及防,被开门声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
待她闪身进屋,看到杨锦早已衣冠整齐,气定神闲地坐在桌旁,顿时明白过来,又羞又恼地嗔道:
“你…你早发现了!害我白担心一场!”
杨锦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此时,客栈外一片死寂,只有马匹偶尔的响鼻声和夜风吹过树梢的呜咽。
这反常的寂静,透着令人窒息的杀机!
忽然,窗纸被无声地捅破一个小洞,一根细长的竹管伸了进来!
随即,一股带着甜腻异香的淡白色烟雾被吹入房中!
迷魂散!
杨锦眼神一凛,迅速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药玉含入口中。
转头看赵蓉,只见她正疑惑地盯着那袅袅白烟,竟似不知厉害!
“闭气!”
杨锦低喝一声,身形如电般掠至她身边,抄起桌上茶壶,将茶水倒在手中汗巾上,不由分说便紧紧捂住了赵蓉的口鼻!
赵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浑身僵直,大脑一片空白,只觉一股清冽湿润的气息涌入鼻腔,带着淡淡的茶香。
杨锦连忙示意她自己捂住。赵蓉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接过汗巾死死捂住口鼻。
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
半刻钟后,赵蓉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旋转,头脑昏沉如灌铅。
她拼命想保持清醒,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臂,痛感却越来越微弱。
屋外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棉絮,渐渐远去…最终,她身子一软,向地上倒去。
杨锦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柔软的腰肢,将她轻轻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刚安置好赵蓉,只听门栓处传来轻微的“咯哒”声,一柄明晃晃的刀尖已从门缝下探入,正试图撬开门栓!
杨锦闪身躲到门后阴影处。
门栓很快被撬开,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闪了进来,他警惕地扫视一圈,目光落在床上隆起的被褥上,眼中凶光一闪,举刀便狠狠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