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遁符所化的如墨浓雾尚未散尽，刺鼻的硫磺味混着腐尸般的腥臭突然翻涌起砭骨阴寒——那寒意较此前更烈三分，似万年冰窟骤然开裂，连殿内流转的灵气都冻成了细碎冰碴。玄清道人刚扬袖欲散雾，瞳孔骤缩如麦芒，喉结滚动了两下，声线绷得发颤：“不好！他未走！”
浓雾中，黑袍身影如墨滴入水般凝实，焚天阁主枯槁面颊隐在黑气里，只露出一双泛着幽绿的眼瞳，掌心把玩的坤位碎片在黑气中泛着幽绿冷光，桀桀怪笑如夜枭泣血：“玄清老儿，倒有几分见识。本座既已出手，岂会留这三个祸根，他日坏我集齐镇厄图的大事？”
苏衍心尖骤然一沉，如坠万年冰窟，连呼吸都带着寒意，扶着林玥的手臂下意识收紧，指节泛白到近乎透明。他分明见阁主身后，四名核心徒众已重新结起四象绝杀阵：银甲修士的鬼头刀映着残光，刀身缠绕的黑煞之气让周遭温度骤降；灰袍道人的黑晶法杖滴落墨毒，触砖便蚀出指甲盖大的坑洞——这魔头哪里是撤离，分明借烟遁符作掩护重整阵型，要将他们斩草除根！
“魔头！至宝已归你，何苦赶尽杀绝！”玄清道人拂尘急挥，五名长老旋即踏罡步斗，结成“七星护阵”，金色灵光如熔金般泼洒而出，在阵脚凝成七颗斗大星点，将苏衍三人护于核心。可话音未落，一股山岳崩颓般的威压轰然压下，殿顶琉璃瓦簌簌碎裂，地砖缝隙中钻出的黑气如毒蟒般窜出，张口便啃噬阵基灵光，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赶尽杀绝？”焚天阁主嗤笑出声，缓缓抬掌，黑袍下翻涌的灵力如墨海倒卷，殿内残余的阴火如归巢蚁群般汇聚，在他掌心凝成人头大的黑球。黑球转动时，无数冤魂虚影在其中哀嚎挣扎，有的探出焦黑手掌，有的露出血洞般的眼窝，腐臭阴风卷着碎石盘旋而上，“苏玄老鬼的传人、能引阵基的丫头、窥破天机的卜卦者——留着你们，他日必坏本座大事！今日便让尔等神魂俱灭，永绝后患！”
“是‘幽冥蚀魂掌’！”玄清道人声音发颤，满眼惊惧，连胡须都在发抖，“以万魂炼掌，中招者肉身崩解不说，魂魄还要被其吞噬炼化成掌力养料！”他将毕生灵力灌注入护阵，金色灵光暴涨三尺，却在黑球威压下节节败退，星点灵光被黑气啃噬得越来越暗，“苏小友快带他们退！我等拼死拦他！”
苏衍刚屈膝欲抱昏迷的陈墨，焚天阁主掌心黑球便骤然暴涨，化作丈许宽的黑色巨掌。巨掌由浓得化不开的邪力凝成，掌纹间爬满猩红咒印，每一道咒印都在吸食周遭灵气，五指如鹰爪弯曲，每根指节都缠着挣扎的冤魂，拍落时鬼哭狼嚎响彻大殿，连殿内的金砖都蒙上了一层灰败死气，太极殿瞬间沦为幽冥鬼域。
“七星护阵，燃血开！”五名长老同时呕出一口精血，血珠溅在阵脚星点上，金色灵光瞬间凝实如百炼精钢，七颗星点连成一道光链。可黑色巨掌轰然拍落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如千年琉璃碎裂，灵光壁崩出蛛网裂痕，五名长老齐齐闷哼，鲜血顺着嘴角淌下，染红了道袍前襟，连站都站不稳了。
玄清道人的拂尘已被黑气蚀得只剩焦黑木柄，绒毛尽数化为飞灰，他目眦欲裂，额角青筋暴起，声嘶力竭：“快退！这掌力我等扛不住！再晚就全完了！”
苏衍抱陈墨的手臂青筋暴起，根根分明如虬龙，林玥也咬着牙挣扎站起，贝齿咬得下唇渗血，灵丝在身前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就在此时，陈墨突然嘤咛一声，睫毛颤了颤，竟从昏迷中醒转。他刚睁开眼，便见遮天巨掌带着鬼哭压落，瞳孔骤缩成针眼，猛地将苏衍往旁一推，从怀中摸出枚莹白玉佩——玉佩刻满龙凤纹路，纹路间还嵌着细碎金砂，正是陈家世代相传的“龙凤护魂符”。
“陈墨！不可！”苏衍惊吼着要拉他，却被陈墨用尽全力推开，踉跄退了两步。陈墨握玉佩的手指泛白，指节因用力而扭曲，他回头望了苏衍和林玥一眼，嘴角牵起虚弱却决绝的笑，眼底映着殿顶漏下的微光，闪着决绝的光：“苏师兄，林师姐……我陈家护魂符，可挡元婴一击……你们走，别让我白死……”
话音未落，陈墨将残余灵力尽数灌入玉佩。莹白玉佩骤然爆发出璀璨灵光，龙凤纹路如活物般盘旋升空，鳞片、羽毛都清晰可见，凝成半透明的龙凤虚影，翼展丈许挡在三人身前。黑色巨掌拍在虚影上时，没有惊天巨响，只有死寂的凝滞——连飘落的齑粉都在半空中停滞了刹那，下一瞬，龙凤虚影如琉璃脆裂般寸寸崩解，玉佩也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陈墨如遭巨锤重击，身躯猛地弓成虾米状，一口鲜血喷溅而出，在金砖上晕开大片猩红，连带着数片碎裂的内脏碎屑。他像断线风筝般倒飞，重重撞在盘龙石柱上，“咚”的闷响震得柱身篆文灵光彻底熄灭，石屑簌簌落在他散乱的发丝上。苏衍疯了般冲过去抱住他，只觉怀中人体重骤轻，陈墨胸口塌陷出明显弧度，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气息微弱得似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陈墨！陈墨！”苏衍颤抖着探向他鼻息，那丝气息若有若无，吹在指尖只有一丝凉意。陈墨艰难睁开眼，眼珠转动都显得费力，指尖死死攥住苏衍衣袖，指甲几乎嵌进布料，声音细若蚊蚋：“苏师兄……护好……林师姐……夺……回碎片……”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彻底昏迷，唯有胸口微弱起伏证明尚存生机。
“陈墨——！”苏衍的嘶吼震得殿顶浮尘簌簌落，滚烫的眼泪砸在陈墨惨白面颊上，晕开点点湿痕，又迅速被殿内的阴风冻干。就在这时，林玥突然发出凄厉尖叫，那声音不似人声，带着泣血的悲愤，她望着陈墨昏迷的模样，眼中血丝暴涨，原本青翠的灵丝竟染上妖异猩红，丝梢还在滴着细碎血珠，如淬血般翻涌。
“魔头！我杀了你！”林玥不顾灵力耗竭后经脉的刺痛，周身爆发出惊人灵压，连脚下的金砖都裂开细纹，足尖点地如青色闪电窜出，灵丝在身前交织凝成长丈许的灵刃，刃尖泛着玉石俱焚的寒芒，直刺焚天阁主心口要害。
“不知死活！”焚天阁主冷笑，竟不闪不避，仿佛林玥的攻击在他眼中只是蜉蝣撼树。旁侧红衣女修骤然动了，腰间红绫如毒蛇出洞，带着腥臭缠上灵刃；灰袍道人趁机喷吐毒雾，雾色呈墨绿，其中藏着数十枚牛毛毒针，针身裹着幽绿毒液，精准锁向林玥周身大穴。
林玥挥刃斩断红绫，却避不开漫天毒针，肩头、小腹接连中针，针孔处瞬间泛起青黑。绿色毒液触肤即化，顺着经脉疯狂窜涌，如万千毒虫啃噬骨髓，她闷哼一声，灵力瞬间紊乱，灵刃都开始颤抖。可她非但不退，反而借毒针的冲击力纵身跃起，灵刃直指焚天阁主眉心，眼底燃着同归于尽的决绝，连眼角都崩裂出细小血痕。
“找死！”焚天阁主眼中闪过不耐，随手挥出一道黑气，如鞭子般抽向林玥。黑气击中林玥肩头，她如断线风筝般倒飞，青衫在半空洒下一串血珠，正好落在苏衍身前。而就在此时，银甲修士抓住破绽，突然劈出丈许黑煞刀气，刀气如墨龙摆尾，带着割裂空气的锐响直取苏衍后心——他竟趁苏衍分心抱陈墨时偷袭！
苏衍察觉时已来不及转身，刀气的寒意已刺透后颈肌肤。千钧一发之际，林玥突然挣扎着扑到他身前，背朝刀气，用尽最后力气将苏衍和陈墨往旁一推，自己却彻底暴露在刀气之下。
“噗嗤——”黑煞刀气穿透胸膛的声响刺耳至极，连骨骼断裂的脆响都清晰可闻，鲜血如泉涌般喷溅，染红了苏衍胸前衣衫，温热的血珠甚至溅到了他的唇角。林玥身体软软倒下，正好落入苏衍怀中，她艰难抬手，指尖擦过苏衍脸颊的泪痕，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他下颌，眼底却映着他的模样，漾开一抹释然的笑，像雨后初绽的兰花。
“苏……苏衍……”林玥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要咳一口血，“别……自责……能护着你……我……我很开心……”她的手无力垂落，砸在苏衍手腕上，瞳孔渐渐涣散，唯有胸口微弱起伏证明尚存一息生机。
“林玥！林玥！”苏衍抱着怀中温热却不断变冷的身躯，感受着她的生机如沙漏般飞速流逝，心脏像是被冰寒巨手死死攥住，痛得几乎窒息，连声音都变了调。他抬头瞪向焚天阁主，眼中泪水瞬间蒸发，只余布满血丝的赤红，周身灵气疯狂翻涌，却被对方散出的恐怖邪威压得死死的，连一丝灵力都催动不得，只能徒劳地颤抖。
焚天阁主缓步走来，黑袍下的脚踩碎地上灵光碎片，发出“咔嚓”的清脆声响，像是在欣赏猎物的绝望。他居高临下地睨着苏衍，眼中满是戏谑与不屑：“苏小子，看着同伴为你而死的滋味如何？本座说过，要让你亲眼看着他们先死，再让你化为飞灰，尝尝万魂噬心之痛！”
玄清道人和五名长老早已重伤倒地，灵力耗竭得连抬手都难，只能趴在地上喘息，眼睁睁看着这惨剧，眼中满是绝望与无力，有的长老甚至红了眼眶，却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银甲修士四人围在旁侧，脸上挂着残忍笑意，红衣女修还故意用脚尖碾了碾地上的灵光碎片，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虐杀。
苏衍抱着林玥和陈墨，双膝重重砸在金砖上，“咚”的一声，地砖被跪出细密裂纹。他清晰感受到林玥的体温在快速下降，胸口伤口不断涌血，染红了他的前襟，连手臂都被泡得温热；陈墨的气息愈发微弱，鼻息间的凉意越来越重，若不急救，恐怕真要魂归幽冥，再也醒不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没用……”苏衍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如破锣，带着哭腔。入门时师父“护好同伴，守好本心”的嘱托、陈墨递卜卦符时“师兄放心，我算过是吉兆”的憨笑、林玥挡幽冥火时“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决绝……一幕幕在脑海闪过，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可如今，他只能抱着重伤的同伴，眼睁睁看他们走向死亡，自己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焚天阁主的邪祟气场如潮水般压来，苏衍的骨骼发出“咯吱”的脆响，像是随时会碎裂，嘴角不断溢出血沫，砸在林玥的青衫上，晕开深色血点。他的视线渐渐模糊，意识也开始涣散，可怀中林玥微弱的呼吸、陈墨冰冷的指尖，如两根烧红的钢针般刺着他的神经，让他死死撑着，不敢昏沉。
“不……我不能死……不能让他们白死……”苏衍眼中骤然爆发出精光，他死死咬住舌尖，剧痛让他保持最后一丝清醒，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就在这时，丹田内的坎水灵佩突然烫如炽炭，一股清凉气息顺着经脉流转，如溪流般冲刷着被邪力堵塞的经脉，与体内紊乱的灵力交织缠绕。
焚天阁主察觉到这股异样的灵气波动，眉头一皱，眼中闪过惊疑，抬手便拍向苏衍天灵盖，掌心黑气翻涌：“冥顽不灵！给本座死！”黑色掌印在苏衍头顶凝聚，带着吞噬一切生机的威势，掌风已压得苏衍头发贴在头皮上，眼看就要落下。
苏衍抱同伴的手臂收得更紧，指甲深深嵌进自己的胳膊，他能感受到林玥的呼吸已微弱到几乎不可察，陈墨的身体也渐渐冰凉，连最后一丝暖意都在流逝。绝望、愤怒、自责、不甘……种种情绪在胸腔翻涌，化作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如火山爆发般冲击着被邪力封锁的经脉，经脉被撑得剧痛，却没有丝毫退缩。
“啊——！”苏衍发出震天嘶吼，声波震得殿内碎石跳动，周身骤然爆发出一轮璀璨的白炽光轮，光轮边缘还缠着细密的黑白纹路，如活物般游走旋转。他缓缓睁眼，左眼泛着纯净如琉璃的白光，右眼凝着深邃如墨的黑芒，双眼中央竟各悬着一枚微型太极图，黑白二气流转间，透着洞察阴阳、逆转生死的神威。
焚天阁主的黑色掌印触到光轮时，竟如冰雪遇烈日般瞬间消融，化作缕缕黑气飘散，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焚天阁主瞳孔骤缩，面皮剧烈抽搐，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踉跄后退了半步：“这……这是太极眼？！不可能！苏玄那老鬼的太极眼不是早就随着他坐化失传了吗？！”
苏衍的意识漂浮在混沌之中，眼前的世界变得通透无比——他能清晰看见林玥体内急速流逝的生机如细沙，陈墨经脉中淤塞的邪力如墨团，甚至能看见焚天阁主周身流转的阴邪之气里，藏着无数冤魂的残念。他抬手，黑白二气顺着指尖流淌而出，如两道溪流缓缓注入林玥和陈墨体内——林玥胸口的伤口竟开始缓慢愈合，新生的皮肉泛着淡粉；陈墨微弱的气息也渐渐平稳，鼻息间有了暖意。
“这是什么妖术！”焚天阁主眼中闪过浓烈忌惮，他没想到苏衍濒死之际竟能觉醒如此逆天的神眼，那黑白二气连他的邪力都能净化，再留下去恐怕讨不到好。他视线在苏衍眼中的太极图与怀中碎片间快速扫过，最终咬牙冷哼，带着一丝狼狈：“今日算你命大！待本座参透手札奥秘，必回来取你狗命，夺你神眼！”
说罢，焚天阁主挥袖甩出数枚黑烟弹，带着四名徒众化作一道黑气遁走，连片刻都不敢停留。玄清道人瘫坐在地，望着苏衍眼中流转的太极图，满是震惊与狂喜，声音都带着颤音：“苏小友……你竟觉醒了太极眼！这可是传说中能洞察阴阳、逆转生死、净化万邪的神眼啊！修真界已有千年没出现过了！”
苏衍无暇回应，全神贯注催动太极眼救治同伴，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脸色越来越苍白。黑白二气不断涌入两人体内，林玥的脸色渐渐恢复一丝血色，胸口的伤口彻底止住流血，甚至能看到细密的疤痕在形成；陈墨的眉头舒展开来，呼吸变得平稳有力，嘴唇也有了淡红。可苏衍自身的气息却愈发微弱，太极眼的消耗远超他的承受极限，他本就重伤在身，此刻已到油尽灯枯的边缘，视线开始阵阵发黑。
当最后一丝黑白二气注入同伴体内，苏衍眼中的太极图缓缓消散，白炽光轮也随之黯淡。他眼前一黑，再也撑不住，抱着林玥和陈墨重重倒地，陷入昏迷。但在昏迷前，他嘴角漾开一抹释然的笑——他终于护住了自己的伙伴，也终于找到了对抗焚天阁主的希望，没有辜负师父的嘱托。
殿外朝阳已升至中天，金色阳光透过破损的殿顶洒落，如碎金般铺在苏衍与同伴身上，为这惨烈的战场镀上一层暖意。玄清道人挣扎着爬起身，踉跄走到苏衍身边，小心翼翼探了探他的脉门，察觉气息虽弱却已稳住，且有太极眼残留的清气护持经脉，不禁松了口气。他望向殿外连绵的山峦，眼中满是凝重——苏衍觉醒太极眼的消息，必震动整个修真界，正邪两道都会觊觎，而焚天阁主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