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日子过好了，总会明白的
“您尽管指示！”黄郎坐直了身子，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郑朝阳叹了口气，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黄村长，我呢，是想把黄燕安排到城里来工作。我也找了别的领导，可人家说，黄燕跟我非亲非故的，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安排……你说，我这也很为难啊。”
黄郎没接话，只是看着他，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对方的铺垫。
果然，郑朝阳接着说：“但如果关系特殊，别说是安排个工作，就算是进局里也不是问题，就是……”他故意停了下来，目光落在黄郎脸上。
“那，常务，您看这……”黄郎也跟他打起了太极，不肯先亮底牌。
郑朝阳见状，笑了笑，继续吊着他的胃口：“黄村长，关于安排黄燕的事，我倒是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你看行不行……”
“常务您尽管说，我都听您的。”黄郎顺水推舟。
“不不不，这事儿可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真得跟你好好商量。”郑朝阳摆了摆手，一副“我们是平等协商”的样子，“你看啊，要不我们先把黄燕和郑爽的婚事办了？这样一来，黄燕就是我郑家的人了，到时候再安排工作，不就顺理成章了吗？你说是这个理儿不，黄村长？”
他顿了顿，抛出更大的诱饵：“等过两天工程的事定下来，那不就是双喜临门了吗？”
郑朝阳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终于图穷匕见。
黄郎心里跟明镜似的，对方这是把工程和黄燕的工作绑在了一起，答应婚事，两样都有；不答应，两样都别想。
其实黄郎早就打定主意要答应这门亲事，只是没想到郑常务会用这种方式逼他，心里头难免有些憋屈，像是被人拿着刀架在脖子上逼着点头。
可事已至此，他又能怎么办呢？
心里再不舒服，脸上也得挤出笑容。
黄郎想通了，与其别别扭扭地答应，不如痛痛快快给对方一个好印象，毕竟以后成了亲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处得好，总归是有好处的。
于是他爽快地说：“常务，实不相瞒，我已经和黄燕她妈商量好了，孩子们成亲的事，全听你们安排，我们没意见。”
“哎！亲家！”郑朝阳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了好几度，连称呼都变了，亲热得像是多年的老亲家，“那这样就太好了！郑爽他妈找人算过了，三天后就是黄道吉日，我们打算就在那天给孩子们完婚。”
他紧接着抛出更诱人的条件：“郑爽他妈说了，黄燕进了我们郑家的门，就给她买一辆五十万以上的车，婚假一结束就安排她上班。彩礼嘛，也给五十万。你回去跟黄燕她妈商量一下，要是没别的问题，我们三天后就来接亲！”
“好！好！”黄郎连忙应下，心里那块压了许久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虽然过程有些憋屈，但能和郑常务攀上亲家，还能拿到公路工程，怎么看都是笔划算的买卖。
他站起身，“那我这就回去跟她妈商量，您放心，肯定没问题！”
“哎，亲家慢走！”郑朝阳热情地把他送到门口，那态度，比来时还要亲热几分。
出了县政府大楼，黄郎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这趟城里之行，来得快，去得也快，却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钻进车里，发动了引擎。三天后，女儿就要嫁进郑家了，他得赶紧回去准备准备。
至于黄燕愿不愿意……他闭了闭眼，女人嘛终归要嫁人，况且嫁到郑家啥都有了，衣食无忧进了福国，人不能要求十全十美的。
罢了，孩子还小，不懂大人的苦心，等以后日子过好了，总会明白的。
镇上，姜昊走出秦姨的酒店，燥热秋风火辣辣拂过脸颊，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烦闷。他懊恼地皱着眉，脚步有些沉——不过是吃顿饭，怎么就闹得这么不愉快？
黄燕被她二哥黄兴旺拽走时那委屈、无奈的样子，还有黄兴旺那副横眉冷对的嘴脸，都像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既窝火又莫名其妙。
刚走出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昊哥！”
姜昊朝发声处看去，只见黄超正隔着十几米远朝他使劲招手，圆圆的脸上带着急乎乎的神情，一路小跑着过来，解放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噔噔”的轻响。
“你还没走啊？”姜昊停下脚步，看着跑到跟前、微微喘着气的黄超，语气缓和了些。
黄超抹了把额头的薄汗，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他：“不是啊昊哥，你这是咋了？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他中午明明看到黄燕拉着姜昊说要去商场，怎么这会儿就姜昊孤身一人了？
一提这事，姜昊的眉头又拧了起来，语气里带着没消的火气：“还能咋？黄燕被她那讨厌的二哥黄兴旺硬拖走了。”
“我看见了！”黄超立刻接话，脸上也露出些愤愤不平，“我刚才就在街上等着你，亲眼瞧见黄兴旺那家伙生拉硬拽的，把黄燕姐胳膊都拽红了！我这才赶紧跑过来找你呢。”
他一边说，一边解释自己没走的缘由：中午看到黄燕拉着姜昊要去商场，他想着自己也帮不上忙，就先回了趟家，把昨晚抓螃蟹剩下的那十多斤全装了筐，给秦姨送了过来。本来想跟姜昊一起回村，又怕错过了，索性就在酒店附近的小面馆吃了碗面，一直守在外面等着。
正说着，黄超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递到姜昊面前：“对了昊哥，这是秦姨给的螃蟹钱。十二斤，不多不少正好五百块。”
姜昊瞥了眼那沓崭新的钞票，摆摆手：“你收着吧，回头还得分给你一半呢。”
“哎，昊哥你这就见外了啊！”黄超赶紧把钱往他手里塞，脸上带着憨直的认真，“这些钱你就拿着，你刚毕业，正是用钱的时候，找工作、跑门路哪样不要花钱？我这儿不愁钱，抓鱼抓螃蟹卖，本来就是想帮衬帮衬你。”他心里门儿清，姜昊现在没个经济来源，自己平时也能赚一些就当兄弟帮衬一下。
姜昊看着他眼里的真诚，心里暖了暖，伸手按住他的胳膊：“行了，跟我还客气啥？反正以后还得抓了卖，等凑多了再一起分也不迟。”
黄超知道他的脾气，犟不过，只好把钱收了起来。
“对了，”姜昊忽然说，“去给黄爷爷买点东西吧，这次回来也没给黄爷爷捎点。”
两人一拍即合，转身往镇上的百货商场走。
商场里亮着暖黄的灯，货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姜昊仔细挑了件厚实的棉马甲，又选了些软糯的糕点和几袋老人爱吃的酥糖，连黄超想抢着付钱都被他按住了。“就当是我一点心意，你别跟我争。”姜昊语气坚定，黄超看着他眼里的诚恳，只好作罢。
拎着大包小包走出商场，黄超把东西放上停在路边的三轮车，发动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