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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三年十月。

重庆的秋天,并没有带来应有的凉爽。九月的秋老虎赖着不走,将夏日的最后一丝残忍,化作了粘稠的湿热,牢牢地罩住了这座山城。长江和嘉陵江的水汽,在白日被太阳炙烤,在夜晚凝结成雾,让这座城市的空气,始终带着一股令人焦躁的霉味和水汽。

我的参谋本部地下作战室,是这座城市的心脏,也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厚重的混凝土墙壁,隔绝了阳光,却无法隔绝那种深入骨髓的闷热。天花板上,那几具巨大的铜制吊扇,像是濒死的老人,有气无力地转动着。扇叶切割着凝固的空气,吹到皮肤上的风,依旧是温的。黄色的灯光,被扇叶搅得忽明忽暗,投射在巨幅的湖南北部沙盘上,让那些代表着千军万马的红蓝小旗,也显得明暗不定,生死未卜。

我的少将制服,领口早已解开,这在往常,是不可想象的失态。但在这种时候,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指挥官的风纪。汗水顺着我的额角流下,划过脸颊,滴落在胸前的作战地图上,晕开了一小片模糊的印记。我能感觉到,我的衬衫早已湿透,粘腻地贴在背上,勾勒出了一幅比沙盘更令人难受的地图。

我的视线,早已焊死在了面前的沙盘上。湖南北部,常德。

那个被我亲手在作战会议上标定为“地狱”的城市,在刚刚过去的八月,完成了它最后的武装。而九月,是等待行刑的月份。

九月的最后一天,温毓庆带来的情报,宣告了这场审判的日期。

十月二十二日,序战。

十一月二日,总攻。

横山勇,这个在五月鄂西会战中丢尽了脸面的日本第十一军司令官,他等不了了。他必须在盟军于缅甸发动攻势之前,在全世界的目光彻底从中国战区移开之前,用一场惊天动地、血流成河的大捷,来重新证明他,证明日本陆军,依旧是这片大陆的绝对主宰。

而常德,就是他选定的,用来祭旗的祭品。

我的计划,“砧、钳、锤”,也已经全部落位。常德是“砧”,薛岳是“钳”,方天是“锤”。

九月三十日,我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全线静默。”

于是,十月,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风暴来临前的绝对静默中,开始了。

十月的第一周,是从地中海传来的喧嚣开始的。

九月八日,意大利投降的消息正式公布,这个消息在重庆城内引发的狂欢,一直延续到了十月。人们似乎真的相信,轴心国已经崩溃,胜利就在眼前。报纸上连篇累牍地分析着欧洲的第二战场,庆祝着法西斯的末日。

这种欢腾的气氛,让我的地下作战室,更显得像一座坟墓。

“慈璋。”十月三日,温毓庆,我的情报署长,走了进来。他的脸色,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因为“黄雀”计划的巨大牺牲,而变得如同死灰。他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我的桌上。

“太安静了。”他没有汇报任何敌情,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我点了点头。我懂他的意思。

“黄雀”全线静默后,我失去了我最敏锐的触角。而横山勇,在九月底完成了他的兵力部署后,也进入了匪夷所思的无线电静默。

整个湘北战场,一片死寂。

这种安静,比万炮齐鸣,更让人恐惧。

“毓庆。”我指着沙盘,“他不动,我们就更不能动。‘砧、钳、锤’,这三块,现在最难受的,不是在常德等死的‘砧’,而是藏在山里的‘锤’。”

我拿起一份电文。这是十月一日,来自湘西雪峰山,方天的密电。

“慈璋。九月中旬空投之药品,已全数收到。奎宁,救了我军至少三千弟兄的性命。牛肉罐头和军鞋,更是让士气大为振奋。我代表第十八军,感谢次长。”

“然,山中秋雨连绵,瘴气更甚。我部隐于密林山洞,非战斗减员,依旧触目惊心。酷热渐退,阴寒又至。士兵多患湿疮、烂足。我部数万精锐,如笼中之虎,日日望眼欲穿。再问次长,我部,何时出山?”

我将电报递给温毓qing。“你看看。方天,我的王牌,我的‘锤’。他们快要在山里,烂掉了。”

“慈璋,你的计划……”温毓庆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动摇,“是不是太险了?让方天在雪峰山里,多待一天,他的战斗力,就流失一分。等到十一月,他们真的还能如猛虎下山吗?”

“能。”我的回答,斩钉截铁。

“因为,他们忍受的每一分煎熬,都是在为最后的雷霆一击,积蓄力量。横山勇的骄傲,他的狂妄,他的‘Y号作战’,没有把一支来自雪峰山的奇兵,算进去。这就是我们唯一的,也是最大的胜算。”

我拿起笔,给方天回电。

“方天兄。忍耐。我知道你在忍受什么。你忍受的,是地狱。但你们忍受的地狱,是为了给横山勇,准备一个更深的地狱。再忍三周。三周之后,我让你,打个痛快。”

“另外。”我补充道,“命令后勤,将所有能搞到的御寒衣物、烈酒、辣椒,再次空投雪峰山。我韩夏,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我的‘锤’,在出鞘的那一刻,是热的!”

十月的第一周,就在这种对“锤”的安抚,和对“砧”的注视中度过。

常德,余程万的五十七师。

王耀武转来的电报显示,这座城市,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没有活人气息的要塞。八千名士兵,在十万具防毒面具的过滤嘴呼吸声中,沉默地挖掘,沉默地加固,沉默地等待。

余程万,把这座城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他拆毁了城内一半的房屋,用那些砖石和木料,混合着我送去的水泥,构筑了数千个纵横交错、互为犄角的碉堡和火力点。街道,被拒马和深壕切断。下水道,被灌满了猛火油。

他在训练。

王耀武在电报里说,余程万下了一道没有人性的命令:全师官兵,自十月一日起,每日,必须佩戴防毒面具,进行全装拉练,长达六个小时。

“慈璋。”王耀武在电报里说,“弟兄们怨声载道。在重庆的酷热里,戴着那玩意儿,半小时就能让人窒息。余程万的宪兵,就在训练场上,但有摘下面具者,一律军法从事。他这是……在逼死自己人。”

我给王耀武的回电,冰冷刺骨。

“告诉余程万,他做得很对。我宁可他们现在被自己人逼死,也不愿他们在十一月,被日本人的毒气,像牲口一样,闷死在工事里。命令,训练时间,再加两个小时。”

十月的第二周,是“钳”的躁动。

九月,我飞赴耒阳,与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摊牌了我的“砧、钳、锤”计划。他被我的疯狂,或者说,被我许诺的“全歼第十一军”的旷世奇功,所打动。他答应了。

但是,薛岳是“老虎”。

老虎,是不会安静地等待猎物上门的。

十月八日。

第九战区长官部的作战处长,陈将军,又一次,也是不请自来地,出现在了我的作战室。

“韩次长。”他的军姿依旧笔挺,但脸上的“客气”,已经变成了掩饰不住的焦躁。

“薛长官,让我来问问。贵军的‘黄雀’,已经静默了快十天了。现在,整个湘北,都是‘瞎’的。横山勇,到底在干什么?他是不是……看穿了我们的计划?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打算打常德了?”

我心中冷笑。薛岳急了。他把他的十个军,都调动到了“天炉”的预定位置。这每天消耗的粮秣,是一个天文数字。他怕了。他怕横山勇虚晃一枪,让他这数十万大军,空耗在湘北。

“陈将军。”我示意他看沙盘。沙盘上,那五个代表日军师团的红色小旗,依旧死死地钉在常德外围。

“老虎,在攻击前,总会蛰伏。”我平静地说道,“横山勇的十万大军,不是在度假。他们的重炮,正在校准诸元。他们的士兵,正在擦拭刺刀。他们的毒气,正在运往前线。你听不到声音,不代表他们不在。”

“可是……”陈将军急切地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我打断他,“回去告诉薛长官。他的‘钳’,现在要做的,不是去‘夹’,而是‘等’。他如果现在,敢因为焦躁,而主动出击,惊动了横山勇……”

我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那他薛岳,就不是‘老虎’,而是坏了我整盘棋的,蠢猪。我韩夏,会第一个,上报军事委员会,弹劾他。”

陈将军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没有想到,我这个少将次长,敢用这种口气,去威胁一个战区司令长官。

“话,我会带到。”他猛地一个立正,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毓庆从隔壁的办公室,走了出来:“慈璋,你这是……在和第九战区,撕破脸。”

“我必须这么做。”我疲惫地坐下,“薛岳的‘钳’,如果合拢得太早,横山勇的‘锤’(主力)就会缩回去。那我的‘砧’(余程万),就白白牺牲了。我必须,骂醒他。”

十月十三日。

薛岳的回电来了。电文很短,只有五个字,带着浓烈的火药味。

“静候佳音。薛岳。”

我松了一口气。“老虎”,被我按住了。

十月的第三周,是“试探”。

风暴前的死寂,终于,被一丝微小的涟漪,打破了。

横山勇,也并不像薛岳想象的那么“安静”。他也在试探。

十月十五日。

日军的侦察机,不再是高空呼啸而过。他们开始低飞。不是Ki-46“dinah”那种侦察机,而是零式战斗机,挂载着小型航弹,对常德城外的第七十四军外围阵地,进行武装侦察。

王耀武的电报,立刻发了过来。

“慈璋。敌机今日三次,掠过我五十一师阵地。投弹数枚,伤亡轻微。但其意图,极为明显。他们在找我的炮兵阵地,在找我的指挥所。”

“命令。”我口述回电,“所有炮兵,一律静默。所有防空火力,不准开火。让弟兄们,躲进工事。日军越是嚣张,就越说明,他心里没底。他在怕。他在怕常德,是不是一个陷阱。”

十月十七日。

试探,从空中,转到了地面。

一支日军大队,约千余人,携带着山炮和步兵炮,从澧水北岸,突然向我第十集团军,王敬久部的防线,发动了一次试探性攻击。

地点:石门县,暖水寇。

这里,是常德的北大门,也是我“砧板”计划中,第一道“crumple zone”,也就是“缓冲区”。

王敬久的电报,比王耀武的,要惊慌得多。

“韩次长!敌第三十九师团一部,猛攻我暖水寇阵地!炮火极为猛烈!我守军伤亡惨重!请求战术指导!是否……坚守?”

王敬久,这位在鄂西会战中,表现尚可的将领,他的第十集团军,装备、战力,都远逊于第七十四军。他们,就是我用来消耗日军锐气的第一道炮灰。

这个念头,让我心中再次泛起那种熟悉的、冰冷的负罪感。

“命令。”我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回电王敬久。暖水寇,必须坚守四十八小时。一步不准退。四十八小时后,交替掩护,撤往第二线阵地。”

“慈璋。”我的作战处长,忍不住开口,“暖水寇的地形……根本守不住四十八小时。王敬久那个师,会打光的。”

“打光,也要守。”我冷冷地看着他,“这就是‘序战’。这就是代价。我需要用王敬久这个师,去喂饱横山勇的胃口。我需要让横山勇相信,我的主力,就在常德外围,不堪一击。”

“更重要的。”我指着沙盘,“我需要这四十八小时,去计算。计算横山勇的炮弹,落下的频率。计算他的步炮协同,需要的时间。计算他一个大队,从展开到突破,需要几个小时。”

“我是在用一个师的牺牲,去买横山勇的‘作战习惯’。这笔账,划得来。”

作战室里,一片死寂。

暖水寇的战斗,在十月十八日夜,打响。

十月十九日。日军的炮火,将暖水寇,那座澧水边的小镇,夷为平地。

十月二十日。王敬久部,在坚守了五十二个小时后,阵地被突破。守军那个师,伤亡过半,退了下来。

日军,在付出了三百多人的伤亡后,占领了暖水寇。然后,他们停下了。

他们没有追击。

“停下了?”我看着沙盘,皱起了眉头。

“是的。”温毓庆拿着最新的情报,“他们停下了。占领了阵地,开始构筑工事,清点伤亡。然后……不动了。”

“他在干什么?”我喃喃自语。

“他在等。”温毓庆说,“他在等十月二十二日。他在等他的‘序战’,d日。暖水寇,只是……一次彩排。”

我明白了。

横山勇,这个疯子。他连一次试探性攻击,都要掐着他的作战时间表来。他根本不在乎我的反应。他是在用一种近乎傲慢的姿态,告诉我:

“我,要来了。”

十月的第四周,是“序战”。

十月二十一日。夜。

重庆。我的地下作战室。

空气凝固了。吊扇,我已经让人关了。我讨厌那“嗡嗡”的声音。我需要绝对的安静。

沙盘上,那五个代表日军师团的红色小旗,已经从蛰伏状态,变成了进攻箭头。

第三十九师团(澄田赉四郎),正对石门、澧县。

第三师团(山本三男)、第十三师团(赤鹿理),正对安乡、南县。

他们的目标,是常德外围的,我第六战区第十集团军(王敬久),和第七十四军(王耀武)的外围阵地。

这是横山勇的“Y号作战”的,第一阶段。他要用十天的时间,扫清常德城外,所有的钉子。

我的“砧、钳、锤”计划,也随之启动。

“砧板”的“缓冲区”,王敬久部,将承受第一波冲击。

“砧板”的“外壳”,王耀武部,将承受第二波冲击。

而“砧板”的“核心”,余程万的五十七师,在常德城里,继续等待。

十月二十二日。凌晨四时。

作战室里,所有的电话,在同一时间,疯狂地响了起来。

“韩次长!”王敬久的第十集团军司令部,电报员的声音,在嘈杂的电流中,尖锐得变了调,“日军!全线总攻!炮火!炮火覆盖了我们整个阵地!澧水!石门!全线!”

“韩次长!”王耀武的第七十四军司令部,“敌军!第三师团、第十三师团,在洞庭湖西岸,强行登陆!安乡、南县,同时告急!”

“序战”,打响了。

我猛地站起身。

“按预定计划,第一号作战序列,执行!”

我的声音,在作战室里,清晰,冰冷。

“命令!”

“第十集团军,王敬久部。放弃石门、澧县一线。以空间换时间,节节抵抗。不准与敌决战。逐步向南,退往常德西北方向的‘太浮山’、‘太阳山’一线,构筑第二道防线。你们的任务,不是胜利,是‘拖’!”

“第七十四军,王耀武部。以五十一师、五十八师,在安乡、南县、公安一线,正面迎敌。利用水网、河道,迟滞敌军。逐步向西,退往常德东门外的‘沅江’防线。你们的任务,不是歼灭,是‘消耗’!”

电报,雪片般地飞出。

沙盘上,蓝色的旗帜,开始在红色箭头的逼迫下,有秩序地,向后收缩。

十月二十三日。

日军第三十九师团,突破澧水。石门沦陷。

日军第三师团、第十三师团,突破洞庭湖防线。安乡、南县沦陷。

薛岳的电话,在凌晨三点,直接打到了我的案头。

“韩夏!”“老虎”在咆哮,“你的‘缓冲区’,一触即溃!安乡、南县,二十四小时就丢了!这就是你的计划?王敬久,他在跑!王耀武,也在跑!”

“薛长官。”我抓着冰冷的话筒,“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横山勇,在重复他五月鄂西会战的老路。他以为,我们还是和五月一样,在节节败退。”

“他错了。”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王敬久,不是在跑。他是在‘诱’。他要把日军第三十九师团,诱到太浮山的崇山峻岭里去。那里,是王耀武给他准备的,第一个‘绞肉机’。”

“王耀武,也不是在跑。他是在‘引’。他要把第三、第十三师团,引到沅江的河道上。那里,是第七十四军,真正的炮兵阵地!”

十月二十五日。

“序战”的第三天。

日军第三十九师团,在“顺利”突破澧水后,一头撞进了太浮山。

王耀武的电报来了。

“慈璋。鱼,入网。我第七十四军,五十八师,及第十集团军残部,已在太浮山、太阳山一线,与敌第三十九师团,展开全面血战!”

我仿佛能听到,那山谷中,重机枪的怒吼和迫击炮的尖啸。王耀武,把他最能打的山地师,五十八师,放在了那里。

十月二十七日。

太浮山,血战三日。

日军第三十九师团,这个精锐的山地师团,在陌生的、崎岖的山地里,被我军的交叉火力,打得头破血流。澄田赉四郎,被迫投入预备队。

十月二十八日。

南线。

日军第三、第十三师团,在“追击”王耀武五十一师的过程中,抵达了沅江东岸。

他们开始,强渡沅江。

“慈璋!”王耀武的电报,带着兴奋,“敌军,正在渡河!我军,全线炮火,已覆盖江面!”

我能想象到那幅画面。日军的登陆艇,在沅江宽阔的江面上,成了第七十四军美式重炮的活靶子。江水,瞬间被染红。

十月二十九日。

日军,在付出了数千人的代价后,在化学武器的掩护下,终于,登上了沅江的西岸。

“毒气!”王耀武的电报,再次传来,“敌人在江面上,发射了毒气弹!我五十一师,防毒面具,全部生效!弟兄们,顶住了!但是……敌军,上来了!”

十月三十日。

“序战”第八天。

北线,太浮山。王耀武的五十八师,在给予日军第三十九师团重创后,开始交替掩护,撤出阵地。

南线,沅江。王耀武的五十一师,在顶住了日军两个师团的强渡后,也开始交替掩护,撤出阵地。

十月三十一日。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

横山勇的“序战”,结束了。

他,以伤亡近万人的代价,突破了澧水,突破了洞庭湖,突破了沅江,扫清了常德外围,我第十集团军和第七十四军的所有外围阵地。

从战术上,他赢了。

从战略上,他……输了。

他那三个最精锐的师团,在抵达常德城下之前,就已经,被我狠狠地,放掉了近万人的鲜血。他们,已经不再是那支气势汹汹的虎狼之师。他们,是三支,疲惫、受创、且满心愤怒的残兵。

而我,王敬久的第十集团军,王耀武的第七十四军主力,在完成了“诱敌”和“消耗”的任务后,已经全部撤离。

他们,在常德城的南面和西面,构筑了新的阵地。

他们,和薛岳的“钳”,和方天的“锤”,一起,在常德城外,张开了那张,无形的,天罗地网。

十月三十一日,二十三时。

重庆。地下作战室。

我站在这副,已经推演了上千次的沙盘前。

沙盘上,那五个代表日军师团的红色小旗,已经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第三、第十三、第三十九、第六十八、第一一六。

十万大军。

他们,形成了一个完美、致密、无可逃逸的包围圈。

而在包围圈的中心。

只有一支,小小的,蓝色的旗帜。

它插在“常德”那两个字上。

第七十四军,五十七师。

余程万。

八千一百二十三人。

我的“砧”,已经彻底暴露在了敌人的屠刀之下。

温毓庆走了进来,他的脚步,很轻。

“慈璋。”他的声音,干涩,嘶哑。

“日军,已经停止了所有进攻。他们……他们在城外,开始构筑炮兵阵地。”

“一百多门重炮。他们在校准诸元。”

“他们的化学战联队,已经前移到了阵地前。”

“他们的飞机,正在对常德,进行最后的侦察。”

我没有说话。

我只是,慢慢地,抬起头,看向墙上的日历。

十月,结束了。

十一月一日,就在眼前。

横山勇的总攻d日,十一月二日,即将到来。

“序战”,已经如此惨烈。

那真正的,地狱,又将是何等模样?

我拿起桌上那部,红色的,直通前线的电话。

“接余程万。”

我的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害怕。

线路里,传来“滋滋”的电流声。过了许久,一个同样平静,但带着浓重广东口音的声音,传了过来。

“次长。我是余程万。”

“程万。”我握着话筒,“我韩夏。”

“我在。”

“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城外的弟兄们,都撤了。日本人,把我们,围住了。”

“怕吗?”我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KE。

“次长。”余程万的声音,传来一声轻笑,“五十七师,没有怕死的孬种。我只问次长一句话。”

“你说。”

“我,要守多久?”

我闭上了眼睛。

那个数字,那个我用无数次推演,得出的,维系我整个“砧、钳、锤”计划的,最残酷的数字。

“十五天。”

我听到了,余程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从十一月二日,总攻开始算起。十五天。”

“……好。”余程万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十五天。次长。十一月十七日。你来。我余程万,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也会在常德的城墙上,等着你。”

“我,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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