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传来的引擎轰鸣,如同死神的低语,迅速由远及近,化为撕裂空气的尖啸。涂着猩红日丸标志的轰炸机群,如同遮天蔽日的铁鸦,出现在了战场上空。它们无视了下方仍在纠缠的步兵,径直扑向刚刚稳定下来的中国军队进攻阵地,以及更后方的指挥、后勤节点。
“隐蔽——!空袭——!”
凄厉的呼喊声瞬间响彻前沿。刚刚还在奋勇追敌的士兵们,如同受惊的土拨鼠,迅速扑向最近的弹坑、残破的工事,或是任何能提供一丝遮蔽的地方。
下一刻,重磅炸弹如同冰雹般倾泻而下!
“轰隆隆——!!!”
比炮击猛烈十倍、百倍的爆炸声猛地炸响!大地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灼热的气浪裹挟着泥土、碎石和弹片,呈放射状向四周疯狂冲击。巨大的烟柱混合着火焰冲天而起,将天空都染成了暗红色。空气中瞬间充满了呛人的硝烟、燃烧的泥土和某种化学燃烧剂特有的辛辣气味,刺激得人眼睛流泪,喉咙发紧。
楚风的命令下达得及时,大部分部队已经转入防御并分散隐蔽,但依旧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段刚刚夺取的战壕被直接命中,里面的一个排瞬间消失;一个临时弹药堆放点被引爆,引发了连环爆炸,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他娘的!小鬼子的飞机!”一个趴在弹坑里的老兵,吐掉嘴里的泥渣,看着头顶盘旋投弹的敌机,恨恨地骂道。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
几乎在轰炸机肆虐的同时,在战线侧翼,一股装备精良、行动诡异的日军小部队,如同鬼魅般渗透了进来。他们穿着不同于普通日军的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动作迅捷而无声,专挑指挥所、通讯枢纽和炮兵观察点下手。他们装备了百式冲锋枪和狙击步枪,火力凶猛且精准。
这正是冈村宁次的“特殊储备”——一支受过特殊训练、用于执行斩首和破坏任务的特战分队。
前沿几个连级指挥所先后遭到袭击,通讯一度中断。就连王承柱的炮营主观测点也遭到了狙击手压制,一度无法有效指引炮火。
日军的反击,如同毒蛇的噬咬,精准而致命。刚刚还势如破竹的反攻势头,被这空中和地面的双重打击硬生生遏制住了。
但楚风,等的就是这个!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空袭和侧翼的特战分队吸引时,他真正的杀招,早已如同潜伏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绕到了猎物的身后。
孙铭亲自带领的师直属特战小队,人数不多,仅三十余人,但个个都是千里挑一、经历过最严酷训练和战火洗礼的兵王。他们像影子一样,利用炮火和轰炸造成的混乱,以及自身高超的渗透技巧,早已迂回穿过了日军的战线,直插其纵深。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日军第36联队指挥部,以及很可能在那里督战的,此次扫荡的前线总指挥,藤原信少将!
“谛听”付出了巨大代价,终于锁定了藤原信指挥部的大致区域——一个位于战线后方约五公里,靠近一个小山村,名为“柳树洼”的地方。那里地势相对平缓,有公路连接,便于转移,也符合藤原信一贯注重“安全”和“效率”的风格。
孙铭的小队如同暗夜中的狼群,在丘陵和灌木丛中快速穿行。他们避开了日军的巡逻队和岗哨,动作轻捷得如同狸猫,只有偶尔踩断枯枝的细微声响,很快就被风声和远方的爆炸声所吞没。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远远传来的味道,以及夜晚山林特有的、带着露水和腐殖质的气息。孙铭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任何异常声响,鼻子分辨着风中带来的每一丝气味——除了硝烟,他似乎还隐约嗅到了一丝……油墨和纸张的味道?
他打了个手势,小队瞬间停止前进,如同融入了地面的阴影。孙铭举起望远镜,透过稀疏的树林向前望去。
前方几百米外,柳树洼村边缘,几座相对完好的民房隐约可见。那里灯火管制得很严格,但其中一座较大的院落里,隐约有人影晃动,天线林立,还有几辆覆盖着伪装网的军用车辆停在一旁。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几个挎着指挥刀、衣着与普通士兵明显不同的军官身影在一间亮着微弱灯光(可能挂着厚帘子)的屋子里进出。
就是这里!
孙铭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但他的手稳得像岩石。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警戒布置——明哨、暗哨、机枪火力点……一清二楚。
他无声地打出一连串复杂的手语。队员们心领神会,如同精确的齿轮,迅速而安静地散开,占据了有利的射击和突击位置。火箭筒手瞄准了那几辆车辆和疑似指挥部所在的房屋;狙击手锁定了发现的明暗哨和机枪手;突击手则检查着冲锋枪和腰间挂满的手榴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远方轰炸的闷响和隐约的枪炮声,成了这场死亡交响乐遥远的背景音。
就在孙铭即将下达攻击命令的瞬间,那间亮着灯的屋子门帘被掀开,一个穿着将官呢子大衣、戴着白手套、身形清瘦、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军官,在一群参谋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他站在院子里,似乎正在听取汇报,偶尔抬手推一下眼镜,动作从容不迫,与周围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藤原信!
孙铭的瞳孔骤然收缩!目标确认!
他不再犹豫,右手猛地向下一挥!
“打!”
“咚!咚!”两声沉闷的巨响,两发“老火铳”火箭弹拖着耀眼的尾焰,如同死神的请柬,一枚精准地钻进了那几辆军用卡车中间,另一枚则直接撞向了藤原信所在院落的主屋墙壁!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瞬间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卡车被炸得四分五裂,燃起熊熊大火;主屋的墙壁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砖石木屑横飞!
几乎在火箭弹发射的同时,“砰砰砰!”几声经过消音器处理的轻微枪声响起,日军的明暗哨和机枪手应声倒地,连警报都没能发出。
“突击!”孙铭低吼一声,率先如同猎豹般冲了出去!手中的冲锋枪喷吐出致命的火舌,将院子里那些被爆炸惊呆了的日军参谋和警卫瞬间扫倒!
战斗在瞬间爆发,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接近尾声。特战小队的攻击太突然、太猛烈、太精准了!日军指挥部的外围警戒如同纸糊一般被撕碎。
藤原信在爆炸发生的瞬间,被身旁一个忠诚的副官猛地扑倒在地,侥幸躲过了第一波致命的火箭弹破片和冲击波。但他刚挣扎着爬起来,就看到一个如同铁塔般、脸上涂着油彩、眼神冰冷如霜的中国士兵,如同死神般出现在他面前,那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的眉心。
他脸上的从容瞬间消失,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和一丝……荒谬的神色。他似乎想说什么,也许是想问“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也许是想维持他最后的“名将”风度。
但孙铭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对于这种指挥细菌战、造成无数同胞死亡的刽子手,他没有任何废话的兴趣。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回荡在燃烧的院落里。
藤原信的身体猛地一震,额头上出现了一个细小的红点,他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身体软软地向后倒下,那副精致的金丝眼镜摔落在地,镜片碎裂。他那始终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沾染上了泥土和溅射的血迹。
这位崇尚“不战而屈人之兵”、优雅而冷酷的日军将领,最终以他最鄙夷的、最直接粗暴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孙铭看都没再看那具尸体一眼,迅速上前,从其身上搜出了指挥刀、手枪和一个精致的皮制公文包。他打开公文包粗略一扫,里面是几份标着“绝密”的作战计划和一份……未写完的,关于此次“五号作战”的反思报告,字迹工整,充满了理性的分析,仿佛他指挥的不是一场带来无数死亡的战争,而是一场棋局。
“撤!”孙铭将公文包塞进怀里,低喝一声。
特战小队如同来时一样,迅速而有序地消失在夜幕和硝烟之中,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指挥官毙命的日军指挥部。
消息如同飓风,首先在日军的通讯频道里引发了毁灭性的混乱,随即被“谛听”捕捉到,并迅速传回了楚风的指挥部。
“确认了!师座!孙铭他们得手了!藤原信被击毙!其指挥部被摧毁!”方立功拿着电文,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兴奋而颤抖,脸上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跳动。
指挥部里先是一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许多参谋激动得互相捶打着对方的肩膀,眼眶泛红。藤原信!这个给根据地带来无数苦难和牺牲的罪魁祸首之一,终于伏诛了!
楚风缓缓坐倒在椅子上,长长地、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仿佛将胸腔里积压了许久的巨石终于吐了出去。他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大仇得报的淋漓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成功了。他用一次精妙的战术欺骗和斩首行动,干掉了冈村宁次麾下这头最危险的“头脑”。
然而,他脸上却看不到多少喜色。他拿起藤原信那把做工精良的指挥刀,冰冷的刀鞘触感传来。他拔出半截,刀身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寒光。
“把消息通报全军,特别是‘磐石’的石永固和后方救护所的林医生。”楚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疲惫,“告诉他们,我们……为牺牲的弟兄和百姓,讨还了一点血债。”
他顿了顿,目光透过指挥部的窗户,望向外面依旧被火光和硝烟笼罩的夜空,语气变得深沉:
“另外,给冈村宁次……发一份明码电报。”
方立功一愣:“明码?师座,内容……?”
楚风看着手中冰冷的军刀,一字一顿地说道:
“内容就写:‘**藤原信首级,暂存我处。阁下若有意,楚某随时恭候,以刀会友。**’”
指挥部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楚风这充满极致挑衅和冰冷杀意的电文内容震撼了。
这不仅仅是宣告胜利,这是将冈村宁次和他麾下日军的脸面,踩在脚下,狠狠地摩擦!
可以预见,接到这封电文的冈村宁次,将会何等的暴怒!接下来的报复,也必将如同火山喷发般猛烈和不顾一切!
楚风缓缓收刀入鞘,发出一声清脆的扣响。他知道,击毙藤原信,只是一个阶段的胜利,远非战争的终结。
他用最直接的方式,点燃了下一场、可能更加残酷风暴的导火索。